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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盛明舟猜想的差不多,陈廉就是要把云州城给搞乱了。想必这个消息很快就会传遍全城了。
从而,百姓心里的那一杆秤也将随之动摇。
百姓是怂,但不蠢。
雪中送炭做不到,锦上添花……或者说落井下石的机会还是看得明白的。
尤其是那些饱受剥削迫害的人,都会开始蠢蠢欲动。
但是……
“但是不用指望百姓们会因此墙倒众人推,毕竟只是抓了几个小喽啰。”
营帐内,陈廉如是说道。
大老虎一只都没落马,哪怕再头铁的百姓也得再观望观望。
孙英姿却仍不甘心,道:“那几个衙役受审至今,都没有抖出上面的人吗?”
陈廉苦笑道:“人家的家眷都还在云州城,自然是选择牺牲小我、平安大家了。”
“那我们折腾了几日,难道就只能抓几个小鬼了结嘛。”孙英姿忿然道。
陈廉沉默了。
“怎么了?”孙英姿问道。
陈廉道:“如果只谈利益得失,我们做到这一步就算不错的了,毕竟之前朝廷派了几任巡抚钦差过来,都奈何不了这些人。”
“再则,谁都知道云州的官员豪绅已经构建起了一个庞大的联盟,即便我们能再扳倒韩德耀,但他的那些同伙抓得完吗?”
这是一个很扎心很残酷的事实。
贪官污吏是抓不完的。
甚至连对付罪恶的地主豪绅,也得掂量一下。
就说泰安城以徐员外为代表的豪绅群体,哪怕罪大恶极,但鉴于他们掌握了泰安城太多的资源,在危难关头也不好一锅端了。
只能等安定了再秋后算账。
而云州的情况更严峻。
豪绅之上,从府衙卫所到行省三司,大大小小的官员,想找出一个清白的,恐怕就跟去青楼找处女差不多的概率。
要把这伙人一网打尽,首先是难如登天,其次,朝廷乃至皇帝想必也不会同意。
这伙人掌握了军政财权,要是把人逼急了,搞不好就闹叛变了。
“如果是一个寻常的钦差,遇到眼下的局面,很可能就是拿这几个衙役以儆效尤,一方面可以给上面交差,另一方面也能与云州的权贵们达成协议,只要他们肯出钱出力的支持赈灾和平叛,大家心照不宣、相安无事。”
陈廉作为一个社会老司机,深谙只看利益不论对错的哲学。
尤其涉及政治这东西,在没有死仇的情况下,往往还是得讲人情世故,而不是非要斗个你死我活。
孙英姿一时哑然。
不得不说,陈廉的提议很符合政治正确。
如果就此点到为止,那她无疑能迎来利益最大化。
事实上,抓了那几个衙役之后的第二天,韩德耀就派人送来了请罪书。
是的,韩德耀自己没有来,美其名曰要为了赈灾平乱的大业呕心沥血,好以此将功赎罪。
并且他还表示,已经请了云州主要的豪绅商贾以及主要官员,大家目前筹集了可观的银钱和粮食,要再给泰王殿下追加输出。
这服软求和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连庞靖忠、姜世生都心动了,觉得能斩获这样的战果委实不错了。
他们也都不认为能撼动这么庞大的既得利益团体。
不过孙英姿只觉得如鲠在喉,蹙眉道:“那等我们走了后,这些百姓依旧得被贪官污吏盘剥了。”
“不妨想开点,老百姓在任何时候都是被盘剥的群体,盛世牛马,乱世草芥。”陈廉劝慰道。
“可是,当牛马,总比当草芥好一些的吧。”孙英姿认真道。
这次轮到陈廉哑然了。
“陈廉,我在民间过了十多年,我是知道这里的百姓过得有多苦。”孙英姿的声音很轻,却字字珠玑:“我见过一个母亲卖子换栗三斗,只为给另一个孩子吃一口。”
“我见过一个农户因为交不起赋税,被掳走妻女,然后投井自杀。”
“我见过大冬天一个孩子活活冻死在街头,隔壁的富商宅子里则在大办宴席。”
陈廉脸色一沉。
他犯了一个错误。
那就是还在用现代人的思维去看待这个世道。
前世的现代国度,即便再贫穷,但有手有脚总能吃得上饭。
但在这里,饿殍冻死骨却是常态!
别说人权了,连生存权都得不到保障!
“我冒了这么大的危险去认祖归宗,并不全是为了救你。”孙英姿一字一句道:“我也想救一救这苍生,救救那些活不下去的人,即便很有限,但只要能少死几个人那都是极好的。”
“如果现在妥协的确是最有利的选择,可我做不到对黑恶之事视而不见啊。这些官员,本该是帮朝廷治民安邦的,却一手盘剥百姓,一手通敌卖国,实在罪该万死!”
“而现在,我只想让云州乃至东海行省的百姓,少遭受一些盘剥压榨,就那么难吗?”
“……”陈廉深吸了一口气,斩钉截铁地道:“是很难,但值得去试一试。”
孙英姿对着他,绽放出了一个会心的笑颜。
决心已下,那接下来自然是商议下一步的对策。
想要一次性的扳倒这个黑色权贵集团,并取得朝廷和皇帝的支持,还是得查出韩德耀等人通敌卖粮的罪证。
皇帝可以不在意百姓疾苦,但必须得在意谋逆反叛。
之前陈廉审讯那几个衙役时就打听过此事,结果全是一问三不知。
不管这些人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总之陈廉还需要寻找新的线索了。
而现在韩德耀吃了一瘪,必然会对他们严防死守,想再堂而皇之的进城征集线索几乎是不可能的。
“对了,你在城中呆了几天,有发现疑似储藏大批粮食的地方吗?”孙英姿问道。
陈廉摇头:“城中应该不可能,我们还是得把目光着眼于城外。”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昊水源头的那座云霞山上,我觉得还是得去查看一下。”
之前陈廉就跟她提过这一茬,纵观云州城附近,似乎唯有那里有条件储藏大批量的粮食。
“但是云霞山进不去啊。”孙英姿无奈道。
那里是御茶园,设有茶马司,还有重兵把守。
“负责御茶园的是盛明舟的哥哥,兴许可以尝试在此人身上找点线索。”陈廉沉吟道:“但我在禾云记几天,从未见过他。”
或许再偷偷接触一下盛明舟还能有收获。
但也不能全指望他。
关于鹅城的故事,能这么快在云州城传开来,陈廉就猜测是盛明舟在幕后推波助澜。
而这也是他能给予的最大支持了,他断然不会赌上家族的安危去对抗韩德耀他们。
因此,这家伙还是偏向于明哲保身。
商议过后,陈廉就提出了乔装假冒身份混进城,寻访打听关于这位盛家老大的情况。
但具体要去哪里打听,陈廉暂时还没眉目。
“如果在云州城中还有其他可靠的人脉就好了。”
孙英姿喟然一叹:“我以前在泰安书院的同窗里,也不知道有没有云州这边的关系。”
说到泰安书院,陈廉不由心里一动。
……
吃过晚饭,陈廉返回了帐篷,躺在木榻上歇息。
思索片刻,他取出了山河盘,以元神潜入了进去。
来到山河盘小世界的祭坛上,他立刻凭借着直觉看向了旁边的角落。
“滚出来吧。”
话音刚落,曹欣荣的元神就冒了出来,惴惴不安地看着陈廉。
陈廉径直道:“你在云州城可有可靠的熟人?”
曹欣荣垂头想了想,道:“熟人是有,但未必可靠。”
“是谁?”
“不认识。”
“???”
“真的不认识。”曹欣荣苦笑道:“这人也是山河盘的持有者,我与他曾在祭坛中用意念沟通过几次。”
陈廉顿时想起几块山河盘的持有人,可以通过祭坛互动联络的。
“那这个人的情况,你什么都不知道?”
“差不多,只知道他在云州府。”
曹欣荣补充道:“之前我就跟您说过了,那几个山河盘的持有者都很谨慎,轻易不会告知身份。我和黄天秀是因为互相帮助过,才有了些交情,其他人,我一概不认识。”
“如果没交情能联系吗?”
“没交情,那只能谈利益了。”
换言之,只有满足利益交换,那几个持有者才肯搭理了。
想了想,陈廉又问道:“我该怎么联系那个人?”
“您站在祭坛中央,默念‘第五界’即可。”曹欣荣告知道:“九块山河盘,代表着九个小世界,平时大家想联系谁,都是默念第几界就行了。”
“原来如此,那这块山河盘是第几界?”
“第六界,他们都管我叫老六,黄天秀是老二。”
“……”
陈廉忍着对这个称呼的别扭,按照曹欣荣的办法默念了一声第五界。
过了一会,忽然有一个声音冒了出来。
“你个臭老六,找我作甚?我都说过了,我没兴趣跟你有关系。”
这声音,似乎是一个女人的,脾气还挺不好的样子。
陈廉回道:“那个臭老六已经死了,我是新的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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