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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洒满长崎港口,朱高炽带着朱雄英,在朱棣与朱棡的陪同下踏上码头。海风裹挟着鱼腥与檀香的气息扑面而来,码头上车水马龙,搬运货物的脚夫喊着号子穿梭往来,江南口音、山西腔、甚至还有几句生涩的朝鲜话混杂在一起,热闹得像南京的夫子庙。
“这吴远山倒是会做生意。”朱高炽望着眼前的景象,不禁点头。
长崎港的三座码头被扩建得整整齐齐,青石铺就的地面光可鉴人,十余艘大型商船正停靠在泊位上,伙计们正用滑轮将一筐筐硫磺、铜料吊上岸,换成江南来的丝绸与瓷器。
码头两侧的货栈连绵成片,牌匾上“吴记”“扬州商号”的字样格外醒目。
一个穿着锦袍、体态微胖的中年男子快步迎上来,正是扬州盐商吴远山。
他老远就躬身行礼,脸上堆着精明的笑:“参见皇孙殿下、燕王殿下、晋王殿下!小人已备下薄茶,恳请殿下移步歇息片刻?”
“不必了。”朱高炽摆了摆手,目光落在码头尽头的海关署,“说说吧,这长崎港如今每日能过多少货?”
吴远山连忙回话:“回殿下,自打多年前小人拍下码头,就请了江南工匠改造泊位,现在每日能停靠大小船只三十余艘。光是这码头的关税、仓储费,每月就有三万两进项,更别提咱们自家的盐船往来,一年下来,赚头着实不少。”
他说着,眼角的笑纹堆得更深——当年花一百万两拍下码头时,不少人说他疯了,如今看来,这笔买卖简直赚翻了。
朱棣哼了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酸意:“商人就是商人,眼里只认得银子。”
话虽如此,他看着这繁华景象,心里也清楚,长崎港的繁荣,对燕军的军需补给大有裨益。
朱棡则绕有兴致地看着朝鲜商人与倭人伙计讨价还价,笑道:“吴掌柜倒是有眼光,这长崎港扼守东海航道,将来往南洋去的船多了,怕是更热闹。”
朱高炽没接话,只是指着码头上那些穿着粗布短打的倭人:“他们是罪民区调过来的?”
“正是。”吴远山点头,“殿下定下的规矩,罪民服劳役抵罪,小人管他们三餐,不付工钱。这些倭人虽笨,干活倒是还算听话。”
朱高炽“嗯”了一声,没再多问。
当年定下罪民区制度,本就是为了让倭人赎罪,如今他们能靠苦力换口饭吃,已是宽待。
离开长崎港,一行人往西北行,沿途渐渐荒凉起来。
越靠近石见银矿,道路两旁的树木就越稀疏,空气中弥漫着硫磺与尘土的味道。
远远望去,连绵的山坳里插着无数面小旗,分别写着“晋”、“徽”字样,那是山西晋商与徽州徽商划分的矿区边界。
“到了。”朱棡勒住马缰,指着前方黑压压的矿洞,“那边五座是山西王家的,这边五座归徽州程家。”
众人下了马,步行走进矿区。
眼前的景象与长崎港截然不同:裸露的山体被挖得千疮百孔,矿道入口处,数十个倭人背着沉甸甸的矿石,佝偻着身子往外挪,他们身上只裹着块破布,手脚上满是冻疮与伤口,脸上沾满黑灰,只剩下一双双麻木的眼睛。
一个监工模样的汉子拿着鞭子,见有倭人走得慢了,扬手就抽下去,嘴里骂着:“快点!磨蹭什么!天黑前挖不够十筐,今天就别想吃饭!”
倭人发出一声闷哼,却不敢反抗,只能咬着牙加快脚步。
朱雄英看得有些害怕,拉了拉朱高炽的衣角:“高炽,他们好可怜。”
朱高炽拍了拍他的头,语气平淡:“他们不是可怜,是活该。当年倭寇在东南沿海烧杀抢掠,多少百姓家破人亡,现在不过是让他们干点活赎罪,算便宜他们了。”
可怜倭人?
你没事儿吧?
朱高炽没好气地瞪了朱雄英一眼。
“有那同情心,你倒不如关心一下这矿区的产量。”
朱棣在一旁看得直皱眉,却不是同情倭人,而是不满:“这些商人也太苛待了,干活的人若是垮了,谁来挖矿?”
姚广孝跟在后面,低声道:“商人逐利,恨不得一天当成两天用。石见银矿的银料七成要运给朝廷,剩下的才能自己卖,他们自然想多挖些。”
正说着,一个山西商人模样的老者匆匆赶来,见到众人连忙行礼:“参见各位殿下!小人王承业,忝为山西商会主事。”
朱高炽看着他:“王掌柜,这矿区的倭人,多久换一批?”
王承业愣了一下,连忙回话:“回殿下,矿上活重,一般三个月换一批,实在顶不住的,就送回罪民区……”
“顶不住的,怕是也活不成了吧?”朱高炽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股寒意。
王承业的脸白了白,干笑道:“殿下说笑了,咱们商会虽严苛,却也管饱饭……”
朱高炽没再追问,只是走到一个矿洞前,探头往里看了看。
黑漆漆的矿道深不见底,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的镐头声与咳嗽声。
他转过身,对王承业与随后赶来的徽州商人程掌柜道:“银矿要挖,但也别竭泽而渔。给他们备些御寒的衣物,每月歇两天,不然人都死光了,你们跟谁要矿石?”
这话虽是叮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王承业与程掌柜连忙应下:“谨遵殿下吩咐!”
朱棣与朱棡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
他们原以为朱高炽会严惩这些商人,没想到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
离开石见银矿时,朱雄英还在回头望那些矿洞。
朱高炽叹了口气,对他道:“雄英,你要记住,倭人是咱们的俘虏,是罪民,对他们仁慈,就是对当年死去的百姓残忍。但也不能把事做绝,毕竟,他们还有用。”
朱雄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攥紧了小拳头:“我知道了,高炽。就像……就像种地,不能把种子都吃了。”
“差不多这个意思。”朱高炽笑了笑,翻身上马,“走,去佐渡金矿看看,那边的苏州商人,怕是比这边更会算账。”
一行人策马远去,身后的石见银矿依旧传来镐头声与监工的呵斥声,只是不知那两位商人,是否真会照朱高炽的话去做。
但对朱高炽而言,这已足够——他要的不是对倭人施恩,更不是当什么救世主。这些倭人当年跟着倭寇烧杀抢掠,手上沾满了大明百姓的鲜血,如今沦为罪民服劳役,本就是罪有应得。
他关心的从来不是他们过得好不好,而是这些资源区能不能长久运转,硫磺、铜料、银矿能不能一船船运向大明,变成铸造兵器的原料、充盈国库的税银、推动贸易的资本。
至于那些倭人的死活,从来不在他的考量之内。
累死了,自有新的罪民补上来;就算死得多了,只要能维持开采,让矿产不断供,那点损耗根本不值一提。
对他来说,这些倭人不过是会喘气的工具,工具旧了坏了,换一批就是,没必要费心维护——毕竟,当年他们挥刀砍向大明百姓时,可没念过半分仁慈。
佐渡岛的轮廓渐渐出现在海平面上,那里的金矿,又会是另一番景象。
而朱高炽知道,无论看到什么,这都是他一手规划的结果,是倭人必须付出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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