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小说网 > 玄幻奇幻 > 令丘源 > 第十四章 齐梁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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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权牙雪山之巅的雪色还在,山麓下的大地已经一片绿色妆裹。

    春雨绵绵,淅淅沥沥传到弗之曼耳中。

    而她身后,是她的母后——仰坐着威仪的权牙王,正在望着她观察拟真地图的样子。

    “怪不得今日下雨,今天是弗曦的生日。”或是习惯了悲恸,权牙王面对外孙女的去世已经没了其他神情。

    弗之曼好像没有听到似的,兀自钻研着权牙与漠国交界处的地形。

    “本王老了,你又折损了一员大将,未来的光景你是如何打算的?”权牙王闭上疲劳的眼睛。

    弗之曼貌似并不焦急,淡定道:“她若不愿意回来。”她顿了顿:“儿臣再生一个便是。”

    话音刚落,一个金杯子便飞了过来,弗之曼偏头一闪,杯子掉在了地图上。

    “胡言乱语没个正经!”权牙王气冲冲道。“你不在乎你的名誉了么!”

    “儿臣要做的是未雨绸缪,名誉算什么?能让弗曦活过来?还是能在战场上击退敌军?”弗之曼目光炯炯地盯着权牙王。

    权牙王知道改变不了女儿,索性再次闭上眼,无奈叹气。“可等一个孩子长大要等上十几年。”她顿了顿,眼下权牙皇室的女子并不多。

    弗之曼知道这个现实,她不语,目光重新移到地图上,可地图上也没有解决现实问题的答案,她有些动摇。

    外部的战争瞬息决定一个国家的生死。北方象国虎视眈眈,东方漠国国土强大,内部王庭的大族一个个早就起了觊觎之心,就等着皇室倒塌,然后纷纷倒戈,换取荣华。

    她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弗曦一死,她便劝权牙王拟了旨,凡是女子体内有狄火者,即刻入编,参加考试,未达到考核标准的安排入军队,通过层层考核的进入殿试。

    人才济济,对外已经不足为惧,对内要防止权力旁落,确保皇室的地位永不动摇。

    这时外头的侍卫告知有密探来报

    进来一个女扮男装之人——房知茄

    “王上,公主。”她双手贴合,手心的那一面向着自己,行礼道:“翁主在回求如的路上了,先前让三白杀前去商讨她回权牙一事,她明显抗拒,这次属下不敢轻举妄动,特来请示王上公主,下一步该怎么做?”

    弗之曼眉头紧蹙。

    但她看了看母后,她知道母后派遣的三白杀一定是办法过激,才让女儿抗拒。

    她微微一笑:“你去告诉她,狄火有一处致命漏洞,只要回权牙,我就告诉她。”

    弗之曼胸有成竹,小女孩心思是什么样的她还不了解?

    王上的方法太过于强硬,又不近人情,甚至是虚假,她自己便是从小女孩走过来的,只要她踏进权牙一步,再倔的脾气她都有办法抚圆。

    当前局势,就算女儿不肯帮衬,也不能让她落入漠人之手。

    转眼间落日熔金,赶了一天多的路,闻鹤二人疲于奔波,择了一家客栈打算早早休息。

    客栈小二笑嘻嘻:“打尖儿还是住店呐?”

    闻人摸出几珠仅剩的铜钱,“住店。”

    便随小二上了楼。

    二人终于坐下歇歇脚,咕噜咕噜喝了一壶水,心事重重的闻人才说出她的顾虑:“求如的房子烧了,那我们回去住哪里?”

    “闻姐,为什么一定要归隐呢,这战火纷飞的日子,到处都是流氓,去人烟稀少的地方未必安全呀。”

    闻人想过,可是留在宝华寺也不符合情理,自己一介女子,与他们非亲非故的,就这样住人家那里,实在不妥。

    蒯鹤看出她在想什么,“哎呀,别管什么礼仪啦,你一个女子在外很危险的,况且,住深山老林里,你是想吃糖葫芦也没有,想吃个水果蔬菜也没有,你不会想着自己种吧。”

    蒯鹤捏着她细皮嫩肉的手,“啧啧你瞧瞧,葱和蒜能分得清吗?二十四节气都该种什么知道吗?深处老山需要糖和盐怎么办?冬天你上哪搞个棉衣服?不会打算自己种棉花吧。”

    接着他灵魂发问:“你有这么勤劳吗?”

    “停,不要再说了,我们,先不归隐了。”

    “哎!这就对了嘛,我们回宝华寺,你要是不好意思,大不了多干点活喽。”

    闻人摇摇头,“不妥……”,她狄火在身,难免有一天会不会牵连宝华寺。

    她只能任由心中空落落的。

    一种感觉荡漾在她心头,一种总有一天能跟鱼叔云再见面的感觉

    可这种感觉漂浮不定,两个人其中一个人对这种见面的想法不坚定,那就成为连泡沫都不如的幻影了。

    这时楼下传来一阵骚动打破了她的纠结。

    原来是天快黑了,外面的流民想挤进驿站,老板不同意,跟他们争执了起来。

    只听一头发花白的妇女哭丧着喊:“让我儿媳妇进去吧,外头有流氓!我求你了就一晚上。”那妇女噗通一声跪在老板面前。

    “不行!你们都进来算怎么回事?”老板愤怒地推搡着,甚至用脚要把她们踹出去。

    那群流寇人多,且有武器,老板怕被报复,不敢轻易收留。

    她们被关在门外,只有那妇女的两只手臂卡在要关上的门缝。

    楼下吵嚷还未停歇,窗户传来一阵马蹄声。只见一队军队路过,借着微弱的日光,还能看到军队高举的大旗:漠。

    可是他们却对楼下的纷扰无动于衷。

    蒯鹤见此,抄起桌子上的茶壶,使尽全力朝军队抛去。

    不偏不倚,砸中了领头的马屁股上,马一惊,将领头的摔了下去。

    领头的大怒,气冲冲就朝客栈走来。

    军队的到来让这些小混混不敢造次,并且领头的以为是这些小混混的挑衅,把这些小混混赶跑了,客栈老板看在军队的面子上,暂时收留了这俩妇女。

    闻人对他竖起大拇指,“可以啊小子,很厉害。”

    蒯鹤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感慨道:“哎,我们也只是暂时救了她,战争不结束,这种事情会天天发生。”

    闻人对他说出的话有些诧异,“你才十三岁,就这么关心国家大事了?”

    “我父亲是军人,我的一切都是他教我的,他很厉害什么都懂,是我的偶像,以后我也一定比他还要厉害!”蒯鹤斗志满满,刚说到要比父亲厉害时,反而没有气焰,蔫蔫的睡了过去。

    “你咋了?”闻人话音刚落,自己也晕了过去。

    一醒来闻人被绑在椅子上,破布堵住了口,蒯鹤被迷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被老板收留的俏媳妇终于露出真正的面目:“是你!是你改了我的契约!把我变成这个样子!”明明是女子的面孔,声音却是粗狂的男人声音。

    闻人一听契约,才知道这女子居然是原缺,她立刻转换什么都不知情的表情,疯狂摇着头。

    “少装蒜!我是神仙,这点你瞒不过我,我用昆承镜都看到了,是你,就是你!”原缺气得脸通红。

    闻人知道瞒不过了,嘴里呜呜嗯嗯说着什么。

    扮成老妇人的单苏南扯下她嘴里的布。

    “我……我只是改了一点点,绝对没有坏你大事的意思!”闻人哀求道。

    “把你怎么改的给我读出来!”

    惊慌失措的闻人疯狂转动大脑,想回忆起那天她是咋写的,但是想着想着她觉得不对劲。

    他是神仙,这不假

    那为什么要装可怜才能进入驿站,花这么多精力抓她呢?

    原因只有一个

    那他们都失去了法力

    这也是眼前这个大魔头要禁她狄火的原因

    凡间是不能有法术的

    没错,就是因为没有法力,单苏南不能幻作真的老妇人,而是靠化妆,单苏南扮成老妇人那眼角的假皮肤都起了皮摇摇欲坠。

    闻人看破他们,心里的畏惧减了一大半。

    “我,是这样改的——只要原缺能找到另一半,他可以靠变幻另一半的模样来达成目标,每日幻作一人,假使幻作某人的容貌满二十四个时辰,那么此容貌,便是原缺要寻找之人的面貌。”

    原缺盛怒道:“天下之大!幻作何时?就算知道了那人长什么样,要找到何时!你知不知道你误了我多大的事!我已经放过你!你为何要这么做!”

    闻人回忆起他原本的契约,相比起她写的,原稿代价更大吧。

    她清清楚楚记得鱼叔云的提醒,昂头说:“你知不知道,若是想找回一件性命攸关的物什,那必要付出相同的代价,不是用你的命,便是用你亲人的命,相比之下,我改的是不是好些了?”

    此言一出,杀气重重的厢房登时冷静下来。

    虽然闻人这个方法伤害较小,但单苏南已经帮他摆平了。

    “多管闲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一旁看戏的单苏南觉无奈摇头,“算了,她只是个凡人,不知道可以走后门。”

    “原缺,你现在还只是个小仙,若操之过急,代价太大不说,现在斗母界只有你和无吉,属实孤立无援,不如先商议军队之事。”

    这句话倒是点醒原缺,是啊,当年斗母界只靠他和大哥两个人,就是败在没来得及建立军队。

    冷静下来的原缺这才放过闻人,气焰焰回到令丘,规划军队之事。

    原缺前脚刚走,房知茄作为传话人便到了。

    闻人:“致命漏洞?”她一眼看出这是个骗局:“狄火在我体内十八年了,有什么漏洞我自己心里不清楚?”

    “还望翁主深思熟虑,公主不会平白无故这样说。”

    “没想到啊,你居然是她的人。”

    房知茄以微笑回应:“翁主,就连解除天雷的方法也是公主想到的,可见公主对狄火的了解,已经出神入化,再者,权牙人若是拥有无敌的狄火,为什么还迟迟拿不下漠国?”

    “因为水银压制狄火啊?”

    “区区水银,无法高产用于战争,又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如何与狄火抗争?”

    “管我什么事,有缺陷就有缺陷喽,我以后少用便是。”

    “翁主,当今乱世,很多时候你想做什么,是由不得你的,若是有一天你需要救自己或身边的人于水火,却发现无能为力,到时候为时已晚啊,翁主,想清楚,有剑不用,和没有剑可用,是两码事,公主这么做完全是出于保护您。”

    闻人认为她的说法也不是不可信,方才单苏南和原缺幻作女子,就已经被一些流寇盯上了,可见这乱世,女子确实要保护好自己的,她忙说:“好,那我回去。”

    房知茄领着闻人,二妞驼着昏迷的蒯鹤,夜黑风高的便秘密踏上了回权牙的路。

    或许闻人踏上回到权牙这条路标志着什么,这种宿命的变动很快被仲慈捕捉到了。

    香炉里的火光重新苏醒,惴惴不安地摇晃着,“曲星久!本座让你找的东西,找到了么。”

    在外练功的曲星久一听到声音便闪进来,差点将火光吹灭,星宿帝君见此温怒道:“稳重一点!”

    “我已经打听到了,只是,实在不好拿……”

    “无碍,尽管拿,只要拿到了,就什么都不怕了。”

    “是!”

    闻人刚走了不到几里,房知茄总觉得不对劲,看着天上的北斗星方向,虽然是对的,但她忽得望见月亮的位置居然在自己的前面,与回权牙的路方向一致。

    这个时辰月亮在东面,回权牙的路在西北,怎么会出现在前面,

    “吁!”房知茄停下马,观望四周。

    幽蓝的天空逐渐要与黢黑的树影融为一体,手中的灯笼也越来越暗。

    “翁主!借你的火一用!”

    闻人也发觉异样,立即亮起狄火。

    “掉头!”房知茄勒马掉头,她身为带翁主回权牙的向导,方向感很强,不可能走错,但是这次居然走错路。

    她的心惴惴不安。

    走了一会,以月亮为参照确实是对的路,但与北斗星参照确实错误的路。

    房知茄又开始掉头,重复了几次后终于慌了神。

    “我们是不是一直南辕北辙?”

    闻人发问:“你问谁?你不认得路了还是遇到鬼打墙了?”

    “鬼打墙是原地转圈,而我们一直南辕北辙!”

    房知茄都要怀疑是有人故意不想让翁主回到权牙,但是又有谁能做到混淆视听,能蒙蔽了她的方向感。

    尾随闻人到此的司命也是不解,命簿上这一段回权牙的路也并没有任何阻碍,怎么会被困在这里呢?

    司命看着闻人手中粉色的火光,心道:“嘶——这是什么,怎么从来没见过。”

    司命跟着房知茄的目光仰望星空。

    北斗七星?那北斗七星分明是幻术,是假的。

    司命从地上捡起石块砸向幻术,幻术便被打破,真正的北斗七星与方才的幻术在方向上大相径庭。

    真的有人在作怪。

    可是这是凡间,怎么会有人会幻术呢?

    房知茄再抬头看时,被突然的的变化吓了一跳,她冷静辨别方向,以月亮为参照,这下北斗七星的方向终于对了。

    司命看着她们走上正确的路,欣慰地捋着胡须。

    接着他手中的命簿便开始震动。

    “嗯?”

    司命还没有反应过来,命簿便开始没有了实体,若隐若现起来,呈现消亡之迹,吓得司命惊慌失措,“这……咋回事?怎么了?”

    难道是因为刚才他打破幻术?可是那幻术是误导命运的幻术,他破开完全是义举,命簿能量巨大,绝不可能因为那一小小的行为就被破坏。

    只有一种可能。

    “不好!”司命赶忙跑回天府宫。

    天府宫是存放东华帝君法器和古籍的地方,命簿的消亡之迹,是因为有另一样东西想要代替它。

    被天界命名为盗版命簿的——齐梁策

    齐梁策是斗母界的法器,作用类似命簿,万年前天界一统,齐梁策和命簿只能二存一,否则其中一个便会消失,东华帝君便将它藏匿起来。

    司命急忙回到天府宫的后花园,飞过后花园的一片静湖,到了藏匿齐梁策的地方。

    齐梁策安安静静地躺在琉璃缸中,里面注满了绿矾油,齐梁策三昧真火烧不灭,刀砍不烂,唯有放在天界特制的绿矾油中,才能压制威力。

    司命见它还好好的,舒了一口气,可琉璃缸后方分明出现了一个小泡泡。

    司命眼疾手快,闪到琉璃缸后,曲星久终于藏不住,立刻跳开与司命拉开距离。

    “你是?新升的降魔小仙?来这里干什么!”

    “星宿帝君给我托梦,他说有东西落在这了。”

    “什么东西?”

    “你明知故问,当然就是这齐梁策了。”

    “放屁!这是东华帝君的法器,怎么就是星宿帝君的了?”

    “呵,你才在这里待多久,这东西几万年前是星宿帝君的,天界统一之后才放在这里的。”

    “你也知道天界统一了,既然统一了那放在东华帝君这里便是帝君的东西,跟星宿帝君不相干了,你可以走了!”

    “你……”

    “你什么你,鬼鬼祟祟,还借着死去的星宿帝君说事,赶紧走人,否则别怪我禀报帝君,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司命对着琉璃上的瑕疵哈口气,擦了擦,骂道:“偷东西就是偷东西,还说那么好听,当我傻啊。”

    曲星久吃了瘪,毕竟他是擅自闯入,被赶走很正常。

    他不会放弃。

    因为星宿帝君说,他在齐梁策中,放了一样东西,最近他察觉到了异样,不放心,特意派他来取。

    但这齐梁策也确实不好取,毕竟琉璃中的绿矾油与凡间的绿矾油可不一样,威力巨大,任何工具都会被腐蚀。

    不过没关系,他已经想好了妙招。

    那就是

    直接砸开

    过了一阵子,他又偷偷潜入,拿着仲慈送他的神斧,确认方圆几里无人,抡起斧子砸向琉璃缸。

    飞溅的绿矾油毫无征兆飞进曲星久眼睛里,疼得他嗷嗷大叫,使命缠身他无暇顾及,赶紧将齐梁策装入袋子里仓皇而逃。

    洒出的绿矾油腐蚀着地面,直到将天腐蚀出一个窟窿。

    司命没想到曲星久是亡命之徒,偷盗东华帝君的法器还有把天开了个窟窿,这都是死罪啊,他居然敢把事情做这么绝,司命立刻将此事一一禀奏帝君,曲星久一下子便成了众矢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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