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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七刻,夕阳西下,楚辞空终于抵达郑县,他骑跨在马背上眺望着眼前这座州府重镇。与华阴县的黄土萧瑟截然不同,郑县城郭阔大恢弘,护城河宽达三丈有余,河水清澈见底,倒映着城墙上飘扬的州府大旗。
街巷纵横交错,行人往来如织,商铺林立两旁,酒楼茶肆的招牌在晚风中轻摆。
叫卖声此起彼伏,胭脂水粉、丝绸布匹、金银首饰,各色商品琳琅满目。这番繁华景象,确实显出州府的气象。
楚辞空马不停蹄,直奔州府衙门。
远远望去,州府衙门气势磅礴,朱红色的大门高达一丈五尺,门楣上悬挂着“华州府”三个鎏金大字。
门前石狮威武雄壮,两侧各立一根高杆大旗,左旗“肃静”、右旗“回避”。
衙门前的广场铺着整齐的青石板,广场两侧栽种着参天古槐,枝叶繁茂。
楚辞空翻身下马,将马匹交给门前的衙役。
“华州总捕头楚辞空,奉命前来述职。”他出示了腰牌和任命文书。
门卫衙役仔细查验后,恭敬地行礼:“楚总捕头,知州大人正在二堂等候,请随小的来。”
踏进州府大门,楚辞空看见眼前的正堂宽敞明亮,足有华阴县衙正堂的三倍大小,雕梁画栋,庄严肃穆。堂前摆放着一张巨大的公案,案上文房四宝一应俱全,两侧各立一面威武的仪仗。
正堂后方是一道精美的屏风,上面绘着山水图案,笔法精湛,意境深远。
穿过正堂,来到二堂。
知州陈应麟正端坐在主位上喝茶,见楚辞空进来,立刻起身相迎。
“楚捕头,一路辛苦了!”陈应麟满面春风,热情地招呼楚辞空坐下,“快请坐,来人,上茶!”
楚辞空恭敬地行礼:“卑职楚辞空,参见知州大人。为朝廷效力,不敢言苦。”
“不必多礼,不必多礼。”陈应麟摆摆手,仔细打量着楚辞空,“上次在华阴场面混乱,与楚捕头匆匆相见,未能详谈,果然是年轻有为啊!华阴县那桩案子,办得漂亮!既查明了真相,又剿灭了山匪,可谓是一举两得。”
楚辞空谦逊道:“卑职不过是恰逢其会,侥幸而已。”
“哈哈,谦虚了,谦虚了。”陈应麟爽朗地笑道,“能在如此复杂的案情中抽丝剥茧,找出真凶,这可不是侥幸能做到的。更难得的是,你不仅能文能武,还精通验尸辨伤之术,真是难得的人才啊!”
话到这里,楚辞空心中暗生警惕。
正六品的知州对个捕头如此热情,必然有所图谋。
“知州大人过奖了,卑职愧不敢当。”
陈应麟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楚捕头,眼下正是朝廷用人之际。新法推行,各地都需要能干的官员。像你这样的人才,若是能有重大的立功表现,本官定会上表朝廷,为你请功。”
楚辞空不动声色的应付:“卑职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大人厚望。”
“好!有志气!”陈应麟满意地点点头,“跟着本官好好干,前程自然不会亏待你。”
楚辞空沉吟片刻,试探性地问道:“大人,卑职有一事不明,还请大人解惑。”
“哦?什么事?尽管说来。”
“卑职查阅《熙宁官志》,未曾见过'总捕头'这一职务,不知…”
楚辞空话说到一半,故意停下,观察陈应麟的反应。
陈应麟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他放下茶杯,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实不相瞒,原本的司理参军病故已有数月,朝廷迟迟不下拨人员,导致案件堆积如山。然而以本官的职权,只能任命捕头一职。”
楚辞空心中恍然,果然如他所料。
“但!”陈应麟话锋一转,“本官让你前来,正是看重你的能力。虽然你职位是总捕头,实际上,本官希望你能代行司理参军之职。”
楚辞空心中一沉,司理参军负责一州的司法事务,权责重大,绝非易事。
“这也是给你一个由吏入官的机会。”陈应麟继续说道,“若你果真办案有方,本官愿意上书吏部,大力推荐你为司理参军。到那时,你就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了。”
楚辞空表面上保持着恭敬,内心却波澜起伏。
由吏入官,确实是巨大的机会。但他也明白,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得到好处的同时,必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楚辞空拱手道:“卑职定当竭尽全力,不辜负大人的信任。”
“好!就是要有这种气魄!”陈应麟满意地拍了拍桌子,“记住,本官对你寄予厚望,千万不要让本官失望。”
这句话说得意味深长,楚辞空听出了其中的警告意味。
“卑职明白。”
“那好,你先去司理院熟悉一下情况,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本官。”
陈应麟挥挥手,示意楚辞空可以告退了。
楚辞空起身行礼:“卑职告退。”
走出州府衙门,楚辞空深深吸了一口气。此时夜幕已快降临,街道上点起了灯笼。
楚辞空按照衙役的指引,来到了司理院。
司理院位于州府衙门的东侧,是一座独立的院落。
大门开向朝南,漆成黑色,显得庄严肃穆,门楣上悬挂着“司理院”三个白字匾额。
推开厚重的木门,楚辞空踏进了院内。
院子不大,但布局整齐,正中是一座三间的正厅,用作审案和办公,两侧为配房,分别用作档案库和会议室。
厅前立着一块戒石,上面刻着“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十六个大字,字体苍劲有力,在昏暗的夕阳余光下显得格外醒目。
这十六个字,正是提醒为官者要清廉自守,不可欺压百姓。
“谁啊?”或许是听到了院内的响动,吏房里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
“在下楚辞空,新任华州总捕头。”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探出头来。
“哦,是新来的楚大人啊!快请进,快请进!”
中年人热情地招呼楚辞空进屋。
“小的姓王,是司理院的老书吏,在这里干了二十年了。”
楚辞空拱手道:“王书吏,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不敢不敢,楚大人客气。”王书吏连忙回礼,“楚大人,您先坐,我给您介绍一下咱们司理院的情况。”
楚辞空环顾四周,正厅布置简陋,几张桌案,一些书架,墙上挂着几幅地图。
与州府衙门的豪华相比,这里显得寒酸许多。
“王书吏,咱们司理院现在有多少人?”楚辞空开门见山地问道。
王书吏苦笑一声:“楚大人,说出来您可能不信,咱们司理院现在总共就十几个人。”
“十几个人?”楚辞空吃了一惊。
“书吏两人,就是属下和小赵。狱卒十二人,仵作一人,还有杂役数人。”王书吏掰着手指头数道,“除此之外,就没有别人了。”
楚辞空心中一沉,这人手也太少了。
“那办案的时候怎么办?”
“只能临时借调各县的捕快。”王书吏无奈地摇摇头,“但是各县也都人手紧张,借调起来很困难。”
楚辞空越听越头疼。
“楚大人,您别着急。”王书吏看出了楚辞空的心思,“虽然人手少,但咱们司理院的权力还是很大的。华州五县的重大案件,都要经过咱们这里。”
楚辞空点点头,权力大是好事,但没有人手,再大的权力也施展不开。
“对了,王书吏,现在有什么积压的案件吗?”
“有,而且不少。”王书吏起身走到书架前,取出一摞卷宗,"这些都是近几个月积压的案件,有的是各县上报的疑难案件,有的是跨县的案件。”
楚辞空接过卷宗,随手翻了几页。
盗窃、凶杀、失踪、纠纷,各种案件应有尽有。
其中有几起失踪案引起了他的注意,失踪地点都在渭南县附近。
“王书吏,这些失踪案是怎么回事?”
楚辞空指着卷宗问道。
“哎,这个案子最让人头疼。”王书吏叹了口气,“自免役法推行以来,渭南县陆续有人失踪,到现在已有近二十人了。”
“近二十人?”楚辞空心中一震,免役法?又是新法推行,而且这个数字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渭南县令查过吗?”
“查了,但什么也没查出来。”王书吏摇摇头。“失踪的人没有什么共同点,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富有贫。”
楚辞空心中暗自思量,这很可能就是那张纸条所暗示的内容。
“楚大人,您看咱们是不是应该派人去渭南县调查一下?”
王书吏试探性地问道。
楚辞空沉吟片刻,点点头:“这个案子确实需要重视。不过,现在天色已晚,明天我再详细了解一下情况。”
“好,楚大人。”王书吏恭敬地应道,“那属下先告退了,楚大人早些休息。”
送走王书吏,楚辞空独自坐在正厅里,借着烛光仔细翻阅着那些卷宗,越看越觉得问题严重。
眼下司理院人手严重不足,而且没有固定的捕快队伍,办案全凭借调,这样下去,别说破案了,连基本的调查都难以进行。
楚辞空放下卷宗,揉了揉太阳穴。
看来,他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想办法扩充司理院的人手,但这谈何容易,没有朝廷的正式任命,他连招募的权力都没有。
想到这里,楚辞空心中更加郁闷,本以为离开华阴县,能够有更大的施展空间,没想到却是从一个坑跳进了另一个更大的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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