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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辞镜一行人漫步在江陵最热闹的长街上,街边各式花灯高挂。有鱼龙变幻的灯影,有童子牵鹤的雅致图案,五光十色,美不胜收。
街头巷尾人潮涌动,孩童追逐打闹,姑娘们身着彩裙簇拥着走在河边,为心上人点一盏灯笼,寄托着心愿。
于巧巧笑着拉了拉秋辞镜的袖子,指向不远处河边的一排花灯摊位:“走走走,那边的灯好看极了,我们也买一个去放河灯吧。”
小刚兴奋地应和:“我要挑个最大的,写上我的大愿望——吃遍江陵小吃!”
说完又忍不住自我调侃道:“不过这愿望,怕是河神也难保佑得来。”
几人笑语盈盈地往河边走去,忽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打破了夜色中的和谐。
一道急促的身影从街口奔来,小文一身薄衫,脸颊因奔跑而泛红,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她一边跑,一边颤声喊道:
“秋弟弟!不好了……小吴……小吴他被人围住了!”
众人神色一凛,秋辞镜立刻上前扶住她,沉声问道:“怎么回事?谁?”
小文几乎带着哭腔,手中紧紧攥着一个红纸包装的小盒子,盒角已被汗水浸湿。
她语无伦次地道:“我……我和小吴去河那边的巷子转一转,想避开人群聊聊……他说要给我一个惊喜,然后把这个点心盒塞给我,说是他自己做的。”
她说着眼泪落了下来。
“可还没说几句话,就有几个书生模样的人冲过来围住我们,还有一个自称大小姐的女子……小吴为了保护我让我先跑,我……我不敢回头……他们人很多……”
秋辞镜神色彻底冷了下来,接过小文手中的点心盒轻轻一按,盒盖微开,里面点心歪歪扭扭,边角不整。
却包着一层细致的油纸,还贴了一张歪斜的小纸条,上面只写了一个“文”字。里头是几块手工做的小酥饼。
模样拙朴,显然不是市面上的成品。他将盒子合上,递给小文:“你做得很好,吴哥一定不希望你有事。”
“你们在哪被围的?”秋辞镜问道,语气低沉。
“河西街尾巷子口,靠近杏林药铺后头……”小文声音颤抖,眼中满是懊悔和不安。
“我去。”秋辞镜拂了拂衣袖,语气冷淡却坚定,“巧巧姐带小文找个安全的地方等我。”
“小镜子,我和你一起。”小刚拍拍他的肩膀。
“好,我们一起去。”他说完,目光扫过小文那双紧攥的手,声音低了些:“放心吧,吴哥不会有事。”
话音落下,他已转身离去,衣袍随风而起。
在灯火中宛若一道紫色流光,朝夜色深处那片幽暗的巷口奔去。
巷子幽深,灯火无法照彻的黑影里。
一阵沉闷的拳脚声断断续续地传出。
花灯节的喧闹仿佛与这片昏暗格格不入。
小吴蜷着身,嘴角淌着血,胸口起伏剧烈,额角有一道血痕。
四周是五个身穿青衫的男子,他们或倚墙冷笑,或抱臂挡路。
“我是个穷光蛋,身上一枚灵币都没有!我也从未招惹过你们,为何要对我动手……”小吴咬牙,脸色苍白道。
巷子口处,一个身着蓝裙的女子摇动折扇,缓步走来。
灯影洒在她那张精致清冷的脸上,月白玉带束起的长发轻轻摇曳,眼神却比夜色还冷。
小吴一怔,瞳孔微缩。
他记得这人。
那日在九桓楼里的对小镜子眼神玩味的女子。
女子低头俯视,唇角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小吴死死盯着眼前的女子,身上几处气血翻涌,被方才一顿殴打得难以动弹。
他咬牙站稳,不愿在她面前露出怯色。
沉声道:“你想做什么?我跟你无仇无怨。”
“无怨?”她停下脚步,眼神像冰刃一般刺入人心。“你确实什么都没做,但谁让你是他的朋友呢?”
他?”小吴心中一震,喉咙微紧,虽未指名道姓,他却早已知道女子口中的“他”是谁。
“那日你身旁那个让人想撕碎的孩子。”她眸光泛起一抹光,“我从没见过那么干净的人,干净到……像是特意为我准备的一件收藏。”
小吴眼中愤怒一闪:“你想伤害他?”
“错了。”她眉头轻挑,声音低柔,“我想拥有他。”
“你以为我是那种会在小黑屋里撒火油的疯女人?不,我比那高明多了。
若是他自愿为你低头、自愿签字画押……你说,那是不是比直接抢人,更有趣?”
小吴几乎是怒吼道:“你休想!”
“我不知道你们用了什么办法让九桓楼暗中保护你们……但既然你自己选择了落单。”
她眸光一沉,冷笑一声,缓缓说道:“那我也只能好好利用你了。”
她走到小吴身前,眼神直视,低声说:“等着吧,他来了,我就能当着他的面,把那份卖身契一字一句读给他听。”
“我想看看,那孩子签字的时候,会不会脸红。”
小吴心中怒火翻腾,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你若敢动他,我拼了命也不会让你好过!”
女子一掌击出,小吴被打得气息一滞,重重倒下。
书生模样的随从上前,轻轻将小吴拎起,往一颗老榕树下拖去。
夜风拂过蓝裙,银铃般的笑声渐行渐远,却久久在巷尾回荡不息。
秋辞镜与小刚循着小文所说的方向,脚下步伐越发迅捷。
街上的灯火与人声渐渐远去,只剩下风声在耳边呼啸。
河西街尾,杏林药铺之后的巷道深邃而僻静,青石板湿滑发暗,夜色浓稠得仿佛要将人吞没。
当他们迈入那片昏暗的街角,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便扑鼻而来。
巷尾的老榕树下,几道人影隐于暗处,一道身形虚弱的青年被随意地放在树根上,衣衫凌乱,脸颊浮肿,嘴角还残留着尚未干涸的血痕。
那是小吴。
“小吴!你没事吧!”小刚焦急的朝小吴喊着。
秋辞镜的目光倏地一沉,刹那间,一股杀意在他体内悄然升腾。
“呵,”一道清脆悦耳的嗓音突然响起,在夜色中宛如银铃穿林。
女子目光一凝,望着不远处那一袭紫袍的少年。
“你终于来了。”那一刻,她看向秋辞镜的目光,没有试探,没有惊讶,只有一种理所当然。
“……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完美。”
女子低声喃喃,眸光在他身上流转,唇角微扬,那是一种见猎心喜的笑。
秋辞镜眸光微颤,但他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她。
女子挑眉,笑意更浓:“别担心,还活着,虽然没怎么客气。不过,我可不想太早失去谈判的筹码。”
“你究竟想做什么。”秋辞镜开口,声音很轻,却字字带着冷意。
“我?”她轻哼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问题,“当然是想要你啊。”
她上前一步,脚下青石被细跟轻轻敲响,“你身上,有我很感兴趣的东西,不是灵币,不是权势,是你本身。”
“可惜你躲得紧,九桓楼也插手了,我没机会。”她眸色一暗,声音也低了下来,“既然你不肯自己出来,那我只好,拎你朋友来。”
她顿了一顿,慢悠悠补了一句:
“你看,我已经很给面子了——他自己走到我面前来的。”
秋辞镜眸光冰冷,唇线紧绷。
女子将扇柄往下一压,手腕一翻,忽地从袖中抽出一纸卷轴,摊在怀中,纸质泛黄,却压着一枚鲜红的印章。
“卖身契,一式两份。你签下,我放人。”她顿了顿,唇角一挑,“三年而已,吃穿不愁,能学不少东西,比你跟他们鬼混强百倍。”
她将卷轴往前一掷,纸张在地上铺开,字迹跃然,落在秋辞镜脚边。
“你该庆幸,我还是个讲规矩的人。”她柔声道,“当然,如果你愿意跟我走,不用签这东西也成,随便你怎么选。”
“你对我身边的人出手,也叫讲规矩吗?”秋辞镜平静地说。
她眸色微动,忽地低声一笑,“所谓规矩,是由强者决定的。而弱者,只能乖乖遵循由强者制定的规矩。”
她轻轻眨眼:“你是我的人,以后也要明白这些东西。”
秋辞镜抬起头,看向她,眼中终于有了一点波动。
那不是怒意,而是冷静到极致之后的一丝压抑。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纸卷,看了一眼,然后缓缓将它卷起。
“若我不签呢?”
蓝裙女子轻轻一笑,抬起扇子指向老榕树下。
“那我就让他今晚没命。你猜,点燃一盏河灯要几息?”
“我当然不会亲自动手。”她像是怕他误会,眼波一转,“而是由其他人动手。”
“但我希望你明白,我不是想杀人,我只是,想你来我身边。”
说完,她仿佛突然有些不耐,目光中一丝寒意流转,“时间不多,我不喜欢等太久。”
巷口,一阵风卷来,将纸卷吹得微微作响。
秋辞镜站定不动,望着她,衣袍无声地在风中飘动。
良久,他忽然开口:“他若死了,我会把你埋在这里。”
蓝裙女子眨了眨眼,像是愣了一下,然后笑了。
笑声很轻,却带着几分意外的真诚。
“原来你也会说狠话。”她轻声道,“有点意思了。”
夜色深沉,巷子如墨。
两人之间的距离仿佛有千山万水般遥远。
而那纸卷,便是横在两人之间最危险的线。
秋辞镜站在风口,眼神如止水,语气却透着冷意:“我甚至都不知道你是谁,却要我跟你走?”
女子闻言轻轻一笑,手中折扇轻敲掌心,语气玩味又讥诮:
“也对,狗狗嘛……还是有必要了解主人的名字。”
她眸光微挑,眉间透着一丝漫不经心的倨傲。
“我叫宋钰宁,宋家的宋。”
她说得云淡风轻,语尾却仿佛钉入石板一般,带着几分不容质疑的气场。
巷子中的风更冷了些,纸卷微微晃动,一如她言语里掩不住的张狂。
“记好了。”她将折扇一展,雪白扇面在夜中开合,“毕竟,将来你得在契约上亲笔写上我的姓。”
秋辞镜没有说话,只是那双眼里,冷意愈深。
宋钰宁望着他良久,似乎想从那张平静的少年面孔中读出一丝挣扎或屈服,但终究一无所获。
“……真有趣。”她轻声喃喃。
她缓步后退几步,双手负在身后,似在等一个答复,又似在享受猎物困兽之姿的沉默挣扎。
空气仿佛凝住。
而秋辞镜的指尖,也缓缓地,收紧在袖中。
“宋钰宁……等等,你就是宋家二小姐——宋钰宁?!”
小刚略微思索过后,面色陡然一变。
宋钰宁闻言侧过头来,目光扫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看来你还有点见识。”
小刚喉结微动,神色间多了些忌惮,“就算你是宋家二小姐,光天化日之下伤人也要付出代价!”
她轻轻笑了笑,那笑容明艳却刺人,“你们只需要知道,在江陵,我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
她折扇“啪”的一声合起,清脆的声响像是一道冷厉的裁决。
“而你们,要么滚开,要么留下。”她望向小刚,语气不疾不徐,“我心情不好,若是再多一个人碍眼……这条巷子,怕是要多一具横尸。”
小刚咬紧牙关,眉眼里浮现怒色,却被秋辞镜一掌拦住。
“冷静点。”秋辞镜淡声道,目光始终未曾离开宋钰宁。
他望着那女子,一如凝望一只狡黠而危险的蛇。
“我可以陪你走,”他语调极轻,“但小吴要留下。”
“他昏着呢,”宋钰宁笑,“不过没关系,我并不打算带他走,只是暂时扣着,用来试探你的底线。”
“你确实有些手段。”秋辞镜轻声道。
宋钰宁眼神微亮,似是将这句话当作了称赞,勾唇轻笑:“你也比我想象中要乖顺一些。”
“但别误会,我只是还不想闹大。”秋辞镜抬眸,目光沉冷,“你要我签契约,先给我理由。”
“理由?”她眨了眨眼,脸上浮起一抹别样的神情,“当然有,我第一眼见到你,就察觉到你的与众不同,看着就想收藏。”
“像你这种人,不该在人间随意浪费呼吸的。”
她说着,又往前走了一步。
秋辞镜却站在原地不动,像是连影子都不曾晃一下。
宋钰宁眉梢微挑,似乎等着他退后半步,哪怕只是眸光闪烁一下。
可秋辞镜依旧不动,冷冷开口:
“你真以为,我怕你?”
宋钰宁轻轻呼出一口气,睫毛微垂,像是在自语:
“啧……果然,还不够疼。”
她右手微抬,做了个不着痕迹的手势。
巷尾墙角的几个青衫书生应声而动,步伐踏出,像是早已排练好的围猎。
而巷中灯火,终于被晚风吹得摇曳,仿佛也预感到了什么不详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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