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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风轻拂,星斗灿然。夜色之下,秋辞镜盘膝而坐,目光沉静如潭,呼吸之间,似有某种不为人察的节奏在悄然流转。
初时,他只觉呼吸顺畅,心神安定。但片刻后,一种奇异的感觉悄然浮现。
他仿佛能“看见”自己的身体内部,一条条细细的纹络亮起,如同黑夜中被点燃的星河。
随着吐纳持续,那些游丝般的灵气被吸入体内,并未在口鼻之间停留,而是像被某种力量牵引,主动钻入胸腹。
那种感觉就像干渴之人饮下甘泉,连五脏六腑都在隐隐震动。
紧接着,秋辞镜的眉心轻颤,体内某一处骤然一鸣。
“……开窍了?”韩大力瞪圆了双眼,低声呢喃。
正常人引气入体,往往需要一两周不断尝试,方才有感应。
而开窍,哪怕最差的窍穴,也要数月甚至一年打熬气血、温养灵台才有可能松动。
而秋辞镜此刻,竟在短短一炷香内,自然开窍——额心“泥丸窍”竟隐隐亮起一丝光。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通透与纯净感,他甚至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与血流。
仿佛天地间的一切都安静下来,只剩下他与这片星空以及体内的嗡鸣。
四周林中,枝叶暂止,夜虫噤声,风都缓了一分。
韩大力盯着他,不自觉地屏住呼吸,低声喃道:“这小子的体质,竟像是天生为灵气所设……”
秋辞镜不知自己异于常人,只觉通体舒畅。
他照着韩大力教的吐纳节奏,一遍一遍重复,不知疲倦,反而愈发轻灵。
星光透过云缝洒落在他眉眼上,那一刻,他的影子仿佛比山还要更沉。
一缕白雾从他鼻息中吐出,那不是寻常热气,而是灵气初炼的残息。
“可以了。”韩大力按住他的肩膀,低声道,“头一次修炼不能贪多,灵气初入,若强行压榨,会伤了经脉。”
秋辞镜睁开眼,眸中多了几分澄澈,身上的气息也微妙地改变——不是变强,而是变得“活”了。
他低头看手掌,掌心血管微张,指尖温热,仿佛有一团细火在体内点燃。
韩大力盯着他,片刻后忽然咧嘴笑了。
“小镜子,你这不是走了狗屎运。是老天爷给你开了条大道,你的体质注定你会走上修行之路。”
秋辞镜沉默片刻,轻声问:“修行……就是这种感觉么?”
韩大力沉吟道:“不尽然。你这只是开了第一扇门。真正的修行,是一场吞山纳海、问道于天地的苦旅。
若非意志与天赋双全,迟早会被反噬,走火入魔。但你不同。”
“你一脚就可以跨进别人十年都摸不到的门槛。”
秋辞镜低垂眼眸,摸了摸躺在他身畔沉睡的小狗,声音很轻:“那就试试吧。”
他的心底仿佛有道幽光在回响:既然天地要我非凡,那我就走给它看。
疲惫终究压过清明,秋辞镜靠着兽皮安静地沉入梦乡。月光落在他身旁,仿佛也在为少年静静守夜
韩大力笑了笑,只是默默饮酒入喉。
他突然发现,今夜的星空格外明亮。
……
翌日清晨,山林间雾气弥漫,营地还未完全苏醒。
几缕晨光透过林间缝隙斜洒而下,映在湿润的青苔与兽骨架上,偶尔几声鸟鸣伴随着远处溪水声,显得格外宁静。
秋辞镜醒得很早。他静坐在兽皮铺上,回忆昨夜呼吸法引气入体的感受,那一缕微弱却真实的暖流仍在丹田处盘旋。
那不是错觉,是他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体内的“气”。
他收拾妥当,一走出帐篷,便看见营地中央空地上,韩大力正赤膊练拳。
阳光照在他粗壮的背脊上,肌肉线条如盘龙般隆起,一招一式间劲风扑面,沉稳中带着撕裂之势。
“醒啦,小子。”韩大力停下动作,将厚实的双拳一收,“既然你已经初步引气入体,是时候教你些真东西了。
来,今天教你一门最基础、但用一辈子都不嫌多的武技——‘裂石拳’。”
秋辞镜肃然点头,走到他身边。
韩大力走到一块被砍平的石墩前,沉声道:“裂石拳,一共三式。
第一式“起劲”,讲究的是聚力于根;
第二式“发劲”,讲究气力一线;
第三式“破劲”,拳随意走,碎铁裂石。”
他说着双腿一沉,腰胯下压,整个人像一座磐石般稳固。
接着他吐气开声,一拳缓缓起势,从小腹至肩胛,再由臂肘至拳骨,每一寸都透着力量传导的精准。
最后一拳轰出,直中石墩正面。
“砰——!”
石墩表面居然出现了蛛网般的细裂纹,碎屑飘落,几只鸟被震惊飞起。
“你看懂了吗?”韩大力收拳,盯着秋辞镜问。
秋辞镜沉思片刻,道:“气从丹田起,沉入脚底,再由下至上,借腰胯之力统合,再由肩臂催发一线,落在拳上。”
“不错。”韩大力咧嘴一笑,“你脑子还不笨。可懂是懂,练是练。
你现在体内气还浅,就靠骨肉之力去模仿,一百遍之后再谈入门。”
秋辞镜点头,不言语,直接就站在了另一块空石前,调息、起势、握拳——
第一拳,他的脚步未稳,出拳飘浮,拳风不足。
第二拳,他刻意发力,反而臂膀抖动,震得自己虎口微麻。
第三拳开始,他学着韩大力的呼吸节奏,慢慢找到脊柱发力的“支点”。
韩大力不急,站在一旁,只时而出声提醒:
“重心再低一些,别让你屁股飘起来,你这是在打拳?”
“收肩,别耸着,气会断。”
“打在石头上不是让你震骨,是要你‘透’进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太阳升起,高照林间。
秋辞镜的拳速变慢了,汗水沿着鬓角滴落,衣背湿透,手腕有些发酸,但拳势却越来越稳、越来越沉。
每一拳打出,虽然没有破石的力道,却有了那种“连根带骨”的整劲气势。
直到第五十拳时,他一次吐气,一拳轰下,石墩表面竟隐约传出一丝“咚”声回响。
韩大力目光微凝。
“差不多了。”他走过来,将一块兽筋缠在秋辞镜手腕上,“再练五十拳,把今天的力道练透,就收拳歇息。”
秋辞镜点头,重新沉下马步,一拳一拳,挥打如鼓。
阳光洒落,拳影如风,少年瘦削的身形在林间跃动着朝气与沉毅。
脚下的泥土渐被踏实,露出一圈清晰弧度的痕迹。
汗水从发梢滴落,顺着脸颊滑入衣襟。秋辞镜浑然不觉。
他一遍遍出拳、收拳,纠正错误,调整呼吸,感受身体筋骨的协调与劲道流转。
空地边,韩大力早已抱臂站回树下,一边咀嚼着干肉,一边看着男孩练拳,偶尔点头,偶尔皱眉。
林婉娘抱着药篓从营地另一头走来,见到秋辞镜依旧在习练,便悄悄停下脚步,阳光映照在她眼中,满是温柔和微不可察的心疼。
“这孩子真是拼啊。”韩大力轻声感叹。
林婉娘没说话,只是静静望着那道略显单薄却站得笔直的身影。
时间一点点过去。
拳招愈发稳重,出拳带风,脚步咚咚作响,隐有虎行之势。虽尚未成势,却已渐有雏形。
午时将近,营地的锅灶响动起来,炊烟升腾,香味飘出。
几名成员开始忙碌着备饭,一边看着场中少年,一边小声议论:
“才学一早上,已经打得有模有样了。”陈通不禁赞叹。
“虎势初成,不走样。”大雷摸着下巴点评。
秋辞镜却毫无所觉,仍在出拳如初。
直到林婉娘轻声唤他:“小镜,休息一会儿,吃饭了。”
他才如梦初醒般停下动作,双肩微耸,大口喘息,汗如雨下,双拳却紧握着未曾松懈。
他抬头望向她,咧嘴一笑,眼中亮得惊人:“娘,我能感觉到了,拳里的劲儿,和之前……不一样了。”
林婉娘走近他,接过他手中的布巾,亲手为他拭去额角汗水,轻声道:“嗯,你练得很好。”
韩大力在一旁沉声附和:“先吃饭,下午继续。打拳最怕练伤筋骨,你这节奏就对了。”
秋辞镜点头,快步走向饭锅前,草草吃了两口野菜干饭,又立刻转身回到空地,继续扎起马步。
……
太阳偏西之际,营地传来一阵欢呼。
“是小吴!”耳尖的陈通第一个跳起来,奔向远处。
秋辞镜抬头望去,只见小吴背着沉重猎物,一身尘土,气喘吁吁地走近。
他咧嘴一笑,甩着绑在身后的灵兽尸体:“瞧,这家伙可费了我一下午。”
秋辞镜迎上去,接过他肩上的负重,笑着道:“没事就好,回来得正好,一会儿有肉吃。”
几人打闹着回到营地,林婉娘早已将锅架在火上,浓汤翻滚,香气溢出,驱散山林的寒意。
林婉娘见小吴归队,神色虽未大喜,却悄悄松了口气。
她点了点头,语气淡然却坚定:“回来就好,报酬按双份算,今晚守夜轮后半段。”
“遵命!”小吴应道,神情里满是信服。
火堆旁,众人围坐而食。韩大力带来的兽肉经秋辞镜搭配香藤叶精心炖制,味浓肉嫩。众人吃得满口生香,不住夸赞。
“这味道,堪比城里的酒楼大厨!”小刚撑着肚子感叹。
“比大力哥你炖的那锅强。”惹得众人一阵哄笑。
林婉娘捧着碗,淡淡一笑,抬眼看向秋辞镜:“镜儿,这些年你学的可不止是打拳啊。”
“是娘教得好。”秋辞镜低头微笑,语气温和,带着孩子对母亲天然的敬意。
那一刻,火光映照他眉眼,一身淡定沉稳,与年岁不符,众人望着他,眼中皆有认同与亲昵。
众人沉默片刻,眼神在火光中交汇,每一个人都像在看着一个弟弟、一个未来可以托背而行的兄弟。
韩大力咧嘴笑了:“林姐,小镜子可比我们当年强多了。你这团里,怕不是要出个真正的修士了。”
林婉娘轻轻摇头,语气柔和却坚定:“那是他自己争气。我们能做的,是守好他走的第一步。”
火光摇曳,营地在群山之间仿佛成为世界中心——温暖、亲密、彼此相连。
秋辞镜站在火堆旁,忽而明白,自己心中所求,不只是修炼与力量,还有这些人,这些牵挂。
入夜,老槐树下。
秋辞镜缓缓吸气,体内微热渐起,那股似有若无的暖流自腹部生起。
却刚一运转,便如遇阻流,顷刻间散乱成丝,化作虚无。
失败。
他不死心,再来。
三息,五息,一息一转,依旧无法将气流引导过肩胛。
再来。
十次、二十次……越是试图强行控制,那股气息便越发紊乱,有如乱草丛中找不着路的虫,一团混沌,渐渐溃散。
秋辞镜睁开眼,额间微汗滑落,眸中浮现疑惑。
“气入了,却不听使唤……明明昨夜引入体内的时候还能感到气在动的……”他自语,眉头紧锁,回想着每一步流程,却找不到症结所在。
“怎么,不行了?”一个熟悉的嗓音在夜风中传来。
少年抬头,只见韩大力正拎着一壶兽骨煮汤,坐到了他旁边。
他犹豫了一下,终是开口问道:“韩叔,我……气是引进来了,可就是无法运转周身,像是被什么卡住了一样,这……是我哪儿做错了吗?”
韩大力闻言,微微一笑,喝了口热汤后才说道:
“你没做错。这种情况,叫做气入而不通。在你这个阶段,属于常见。
小镜子,你现在的状态,属于淬体境·初境。”
“淬体境?”秋辞镜低声重复。
韩大力点点头,道:“修行的第一步,便是淬体。
你能在这个年纪,靠着吐纳法自行引气入体,踏入初境,已是极为难得。
换作城里那群富家公子,没几人能靠自己做到这一步。”
他语气中难掩一丝欣赏之意,但很快转为平静:“不过你得明白,就算入了淬体境,也仍属于凡人之流。”
“为什么?”秋辞镜追问,“体内明明有了气,难道……这还不是修士?”
韩大力看着他,神色少有地凝重:“你知道修士和凡人的真正区别在哪吗?”
“……灵气?”
“错。”韩大力摇头,抬手指向自己的腹部,“是灵种。”
“灵种?”秋辞镜一怔,眼中浮现出陌生之色。
韩大力望着跳动的火光,像是在回忆:“每个人从一出生起,体内便会诞生灵种。
所谓灵种,是种在体内的道根。它是一名修士的根本,是自身与天地连接的核心。
灵种可谓是既无限大,又无限小,看不见摸不着,却储存着修士的灵力,承载着自己的本源!
没有灵种,无论你如何修炼,都只能吸入灵气,却永远无法转化为灵力。”
“灵气和灵力……不一样?”秋辞镜低声道。
“灵气,是天地间游离的元气,你现在吸进身体的,就是这些游丝。”
“但灵力,是真正属于你自己的力量。只有当你拥有灵种,它便如种子落地。
在你体内扎根,生出灵脉,能将你吸入的灵气炼化为灵力,那时你才算真正踏入修行之门。”
秋辞镜若有所思,沉默许久后问道:“那……灵种从哪儿来?”
韩大力脸色凝重了几分,答道:
“每个想要成为修士的人,必须在二十六岁之前,将修为提升至淬体境圆满,才能获得参加“开种大典”的资格。
在那场大典上,接受天地赐福,从中唤醒属于自己的灵种。”
“唤醒失败,就此为凡;唤醒成功,才算真修士。”
“为什么是二十六岁之前?”秋辞镜问。
韩大力抬手指了指自己胸膛,又比了比骨架:“二十六岁之前,人的根骨还在发育。
灵种若是在这之前觉醒,会随着你骨肉一同成长,与你的血肉、经络、识海同步融合。
这叫天契之种,是真正属于你自己的力量。”
可若是拖到了二十六,灵种便只能强行植入。
那时候骨血已定,灵种便是客,你是主,两者难合。
轻则资质衰减,重则走火入魔,废了也不稀奇。”
他望着秋辞镜,语气变得严肃:
“所以记住,二十六岁,便是凡人与修士的分水岭。过了这道坎,不是不能修,而是再也无法天生合一。”
“开种大典……”秋辞镜低声呢喃,心中悄然掀起波澜。
“所以,小镜子。”韩大力拍拍他肩膀,语重心长,“你现在的确天赋不错,但若没有灵种,你再努力十倍百倍,也只能在淬体境原地踏步。”
“淬体开九窍,方为圆满。”
“这修行之路,不是光靠气血就能走通的。”
秋辞镜默默点头。
他忽然明白了,昨夜那一缕气入体,只是走进了门槛;而真正的修行之门,还远远矗立着。
秋辞镜眼中光芒微闪。他缓缓起身,指尖收紧成拳,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粹体境圆满吗?”
他抬头望向远处被云雾遮掩的山巅,仿佛在与命运对视,随即轻声而斩钉截铁地道:
“我一定会在二十六岁前做到的。”
“哪怕一路血与火,也要走过去。”
韩大力沉默片刻,咧嘴笑了笑:“好小子,气魄有了,就看你能不能抗过那些真正的苦头了。”
火光映照下,少年的目光变得更加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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