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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这几家之人竟齐齐回身,朝着自己杀来。杜鸢心头没来由地掠过一丝怀疑——就此前一路所见,这几人会不会也在暗中搞互相构陷,继而方便自己跑路的勾当?
他并非想坐收渔利,实在是这群人的行事风格太过相似:相似到半分好处都不愿让予他人,也相似到半分利益都不愿自己损失。
就在杜鸢揣测这群人秉性之际,那柄飞剑的寒芒骤然折转,再度掠至杜鸢眼前。
即便距离如此之近,持剑之人依旧无踪——显然与先前两家是同一路数。
杜鸢凝神细看片刻,便见那柄绣着不知名凶兽纹的飞剑,已然凌空朝他斩落。
一剑落下,竟似天开!
还在剑冢之中的墨衣客若能重拾他的“春风”,大抵也该是这般气象。
如此看来,此人定然是剑修一脉的扛鼎者之一。
杜鸢不愿轻易动用佛道二脉的手段,免得再生意外。是以他只能祭出小猫与好友所赠的山水二印迎敌。
水印甫一祭出,天下江河竟倒灌而上,威势无穷。
面对这滔天声势,那紧随飞剑的无形身影,忽然一步踏出,竟从后方瞬息闪至阵前。
紧接着,这无形身影便朝着汹涌的江河悍然出拳。
世人常言,天下诸般修行法,唯有武夫最是不入流。
他们不识幽微,不懂法门,不认术式,不辨真我,不得生变,端的是下乘中的下乘。
武夫一脉唯一能称道的,不过是那一身横练而成的蛮力与坚韧体魄。
就连武夫自身也这般认同——这条修行路,若非走投无路的穷苦底层,根本无人愿踏足。
苦修多年,却不如旁余远甚。
比如,你哪怕修命不修术,正常来说,也有诸般变化可以供之驱使,能应对许多问题。
可武夫不同,哪怕境界更高,面对一些稍微复杂的情况,就会抓瞎无比,只能靠着一双铁拳想办法。
只是这世上,最不缺的便是例外。
昔年有蛮猴自悟通臂长拳,继而尽纳一洲武运入体。
它一日化为人形,百日悟得真我。
彼时天庭有雷部正神曾奚落它:“虽有人形,终究是只猢狲。”
蛮猴勃然大怒,挥拳直上高天,要问雷公“可曾有错”。
那一日,它一拳砸开天雷,两拳击破云霄,三拳轰碎雷部正神的金身。
天庭震怒,遣下八百神将,誓要捉拿此獠以儆效尤。
可当诸神照鉴其真身,见它竟是上古凶兽遗脉后,此事便不了了之。
如今,杜鸢撞上的,正是这尊蛮猴!
它身为武夫一脉的大乘者,一双铁拳,最是不惧天威。
蛮猴连声嘶吼,双拳不停轰出。饶是倒灌的天下江河,竟也被它生生砸开一道空隙——恰好让那“开天”一剑得以朝着杜鸢斩落。
虽这空隙仅存一息,无边江河便重新淹没一切,可对那般剑修而言,这一息已足够。
前一刻尚似开天的一剑,此刻竟瞬息收束成一线。即便水印操持的天下江河转瞬便已合拢压下,也始终追之不及,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剑光直奔杜鸢眉心。
持剑之人虽未亲眼见他,却凭着多年搏杀的经验,精准推算出他的命脉所在。
看着近在咫尺的剑光,饶是杜鸢,也忍不住赞了一声:“好配合!”
论及威势,自然是借了小猫大势的他更胜无数。
可对方竟凭着过往经验、对自身能力的掌控,以及彼此间的无言默契,向他递出了这记关键一击。
这些,正是缺少对敌经验的杜鸢所欠缺的。
因此杜鸢都看的赞叹不已。
面对这般对手,再藏着掖着,未免太过自负!
是而随着杜鸢心头陡然响起一句“我观真武见真我!”。
他周身金光骤然迸发,那道夺命剑光瞬间崩碎。
天边随即炸响一声惊呼:“好手段!!!”
同一时刻,那抱剑老者的虎口已然崩裂,怀中那柄绘着凶兽纹的古剑,更是不住地剧烈震颤。
可他强忍着将反噬的心头血咽下,硬逼着自己继续跟上战局。
见开天一剑被拦,青铜战车立刻调转方向——不再是最开始的直冲杜鸢,却也没有就此逃窜。它径直撞开那片无边江河,一把将险些被洪流吞没的蛮猴捞了上来。
说来也怪,前一刻虽无形体、却如山岳般巍峨的蛮猴,被捞起的瞬间竟骤然缩成了常人大小。
它落在青铜战车上,随着战车一同驰骋。
蛮猴吐了几口带血的唾沫,也学着抱剑老者的模样,强压着伤势,始终不肯睁眼认输。
看这架势,二人是铁了心要和剩下两家共进退。
“莫要藏拙!合力擒贼!”
不知是谁的声音从青铜战车上炸开。话音未落,那藏在暗处的无边虫群瞬间冲了出来,继而凝聚成六条巨龙,汇入战车之中。
龙啸裹起炙烈火气,这叫青铜战车威势顿时暴涨。
此外,先前因剑光崩碎而消失的那柄古拙飞剑,也从虚空里重新飞了回来,稳稳落进了蛮猴手中。
先前不过两家联手,此刻却是四家合力。
“他神通虽强,却不善驾驭此等伟力,定是没怎么与人交手过!”
“你我四家齐上,必能拿下他!”
“别多废话,速战速决!拖得久了必生变数!”
“杀——!!!”
不过片刻,四家已飞速达成共识。那如天下江河倒灌般的惊天水势,确实让他们心头一震,可他们很快便察觉,这人虽能引动无上伟力,却不擅掌控。
想来是修成这门神通后,从未与人厮杀过,以至于连自己的力量都难驾驭,而这正是他们的机会!
见此情形,杜鸢也心中了然:这几人绝非此前遇到的歪瓜裂枣可比,心性与实力皆是顶尖水准!
一时间,他竟心头火热。这般阵仗,他还是头一回遇上。
深吸一口气,杜鸢彻底沉下心来,抬手从腰间解下好友所赠的山印。
你们既然四家合力,我便索性借来两位好友的助力!
虫龙的咆哮声里,载着持剑蛮猴的青铜战车,直朝着杜鸢冲来。
恰在此时,无穷江河中骤然升起万千山岳,横贯天地间,朝着他们当头覆压而下。
“先是无穷江河,竟又来连绵群山?”
“好手段!山水本就相斥,他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即便只是虚影,这神通也够惊人!”
“难怪他驾驭不住,原是太过贪大!山水历来相争相斥,便是三教祖师来了,也得头疼!”
“杀——!!!”
三言两语间,山河已接连压下。
此刻砸来的每一座峰峦都有千钧之力,每一道浪涛都堪比一条大渎。
“三位道友!我有开山凿一柄,拦路的山岳交给我!”
“我擅水法,破这水势,我来!”
“乘风破浪,破山开路,就在今日!”
“杀——!!!”
话音落时,虫群凝成的六条黑龙忽然张口,吐出一柄青铜凿子。凿子裹着遁光飞射而出,当头压下的山岳瞬间轰然崩碎,让战车得以不受阻拦。
青铜战车则突然朝前喷吐不止——那看似烈焰的东西,实则是形似火焰的蓝水,借着水力反破水势,砸来的浪涛尽数被劈开。
战车上的蛮猴也没停歇,双拳不停轰碎坠落的山石,手中飞剑更是接连斩开残余的浪涛。
“哈哈哈!痛快!真痛快!被压了这么多年,总算能痛痛快快打一场!”
“不管你是谁,今日便让我们五家,战个尽兴!”
“我辈修士,本就该这般酣战!”
“杀——!!!”
四家在步步紧逼的同时,竟生出了久违的豪迈气。
大劫落下,这些年他们藏藏躲躲,每个人都憋了一口郁气,如今总算将这口气彻底吐了出来。
只是随着他们愈发逼近杜鸢,他们便是感觉压力倍增。
因为,他们最开始击碎的山河,虽然座座千钧,浪浪似渎。
可靠着各自神通法宝,还是可以轻易周旋招架,但随着他们逼近杜鸢。
他们便是发现,落下的山岳,拦路的江河,不在是此前的岌岌无名。
而是他们听过,见过的名山大渎。
比如此刻砸落的峰峦,虫龙瞬间看出,那是八百里群荒的莽荡山!
“好手段!”
青铜凿子继续对上,虽然成功破开,可明显已经受损扭曲,天知道还能再用几次。
随之又是一道大浪砸下,青铜战车的主人亦是跟着认出,这一道借的该是那有一十七座水府的邗江大渎!
先前的借力打力已经没法用了,只能硬抗。瞬间,蓝焰化刀,冲开邗江大渎。
带着持剑蛮猴继续朝前。
与此同时的两座隐秘之地中,分立一地的一老一少都是接连咽下一口喉头血。
随后,更多名山大渎相继而来。
两家虽然接连破开,可却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只是好在杜鸢也已近在咫尺!
不过,越是逼近,所遇也就越强。
这一回,当头落下的名山,赫然是此前那女子见过的周山。
看着遮天蔽日而落的周山,凿子早已碎掉的虫龙几乎呆滞:
“居然连周山都搬出来了?!”
短暂的呆滞之后,它发出了无边怒吼:
“你们走!!!”
随之,六条大龙挣脱而去,直直冲向压下的周山。
虽然只挡住了片刻,便如那二十七颗琉璃子一般顷刻崩碎,可也确乎送出了青铜战车。
虫龙庞大的躯体彻底隐没于周山阴影的刹那,青铜战车主人的心头骤然窜起一股恶寒——若山是周山,那水.又会是什么?
念头刚落,他抬眼望去,瞳孔瞬间缩成细针,失声惊喝:
“竟是天水!”
人皇有巢氏曾于天水之畔,得见白鹿衔镜而来。那是上苍感应其德的征兆,只因“天水”二字,本就意味着自九天倾泻的神水!
“我先走一步!”
青铜战车轰然震地,轮轴碾过虚空迸出无穷火星。
恰在天水如天河倒灌般倾泻的瞬间,战车硬生生破开一道水幕,将持剑蛮猴猛地送向远处。
蛮猴握剑回头时,青铜战车已如先前的虫龙一般,被滔滔天水吞没,消失得无影无踪。
它眼角剧烈跳动,片刻后,目光终是锁定了前方的最终之敌。
四家合力,接连折损两家,才勉强抵达这敌手跟前!
即便到了此刻,那敌人的模样依旧模糊难辨,仿佛笼罩在一层无形的雾中。
但这已不重要。蛮猴胸中只剩焚燃不止的汹涌战意,它清楚此刻唯一要做的事——挥剑,斩敌!
古剑主人也是跟着喊了一句:
“定不负!!!!!”
“杀——!!!”
二人嘶吼震彻天地,蛮猴自战车送出的余劲中飞身跃起。
它高举那柄绣着凶兽纹样的长剑,身躯从微茫光点暴涨如山岳,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悍然落剑。
誓要一剑诛敌!
看着朝自己杀来的蛮猴,杜鸢一时之间,竟是有点哭笑不得。
这算什么?明明你们才是反派,怎么你们却喊着什么羁绊友情之类的,朝着我杀来了?
我是什么终于现身的幕后黑手吗?
失笑地摇了摇头,杜鸢眼中却倏然亮起一抹兴味——他早就想和厉害的猴子交手了,更想趁着此刻,好好致敬一回。
终于,他抬眼看向那扑来的身影,缓缓开口:
“尔等可识得,如今身在何处?”
持剑蛮猴对此充耳不闻,满心只剩当下的无穷战意,手中绣着凶兽的长剑全力斩落。
剑光如银河泻地,撞上杜鸢周身的护体金光,霎时间爆发出刺目强光。
可那惊天一剑,终究没能破开金光分毫。
这叫抱剑老者脸色骤变,这已经是他们的全力了,可居然无事,这到底是什么路子?
眯眼仔细辨认片刻后,他方才又惊又怒地嘶吼道:“是道家的人!”
虽看不出具体跟脚,但他敢断定,这定是道家祖庭出来的三教神仙,说不准还是某位余位老祖的亲传弟子。
蛮猴依旧不管不顾。剑斩不开,便换拳来砸!
它本就是武夫,昔年凭着一双铁拳就能砸向高天,今日自然也能如此。
“杀——!!!”
嘶吼声震得天地发颤,它双拳连挥,砸得血肉模糊,指骨崩裂的脆响混着闷哼传出。连杜鸢那层护体金光,都被震得嗡嗡作响,泛起圈圈涟漪。
抱剑老者正欲操持飞剑加入战局,却听见杜鸢那带着笑意的声音再度响起:
“怎么,到现在还不愿睁眼看看,这四野究竟是什么地方?”
“什么?”
这一次,蛮猴的拳头顿了顿,老者也停下了动作,二人齐齐望向四周。
可入目只有此前的无穷山水和诸般雾气,与先前并无半分不同。
“你到底想说什么?”
抱剑老者神色警惕到了极点,却始终摸不透杜鸢的意图。蛮猴也收了拳,一双猩红的眼死死盯着四野,满是戒备。
就在二人紧盯着四野,不敢有半分松懈时,杜鸢重新开口笑道:
“你们就没发现,从一开始,就没逃出过我的手心吗?”
“嗯?!”
二人齐齐一愣。
下一秒,天地骤然震颤!五道粗逾千丈的巍峨柱峰从地底轰然拔起,直插云霄,将他们周遭天地悉数裹如其中。
紧接着,一道遮天蔽日的巨大身影,也在柱峰之间浮现。
蛮猴此刻身躯已堪比山岳,可在这道身影跟前,竟渺小得如同孩童手中的泥偶般可笑至极。
更让二人心神剧震的是,耳边忽然响起连绵不绝的佛音——宏大肃穆,仿佛有千百万佛陀在云端吟唱,瞬间笼罩了整个天地。
“佛家?你佛道双修?山水合则?你到底是什么路子?”
抱剑老者第一次感到了匪夷所思。
最不对付的四条大道,这家伙是怎么糅杂一块的?
他知道天下间最不缺高修,但这般离谱的是否过分了?
杜鸢没有回答,只是笑着道了一句:
“你们自可在朝着外边逃去,只要能逃出我的手心,那便算你们赢了!”
话落,二人都是沉默无比,只是这沉默才持续了片刻。
便是那蛮猴都长叹一声的继而化作遁光飞速离去。
斗不过了,真的斗不过了!
且二人分别逃走之时,还顺手捞起了先前被击垮的两家。
片刻之间,他们毫不吝啬的将种种手段齐齐祭出,只为速速逃离此间。
随着那五道接天连地的峰柱消失在眼中,四人虽然依旧没敢停下,可却齐齐松了一口气。
“还好此人一直都是那么托大.不然今日怕是真的难了。”
怎料,话音刚落,他们便听见一道声音从高天落下:
“看来你们还是没有逃出去啊!”
听见这声音的瞬间,四人齐齐变色,才是抬头,便看见那再更远的地方,五道更加巍峨难见的峰柱都在天地间明暗不定!
而这手心的主人,则是直接巍峨到看不见了。
“啊——!”
这看的四人齐齐惊呼,可才喊出来,就又是都暗叫了一声不好。
因为他们赫然看见,那五座接天峰柱反手覆压而下。
这一刻,天地倾覆,乾坤倒转。
四人亦是被无上伟力,生生打落云端。
随着四人先后睁眼。
他们四个都是捂住心口在各自洞天福地之中接连倒下。
这一夜,药师家太祖成功托梦,药师愿也第一次短暂的摆脱了这专门给他的天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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