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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佑?”老皇叔心头困顿,反复琢磨这两个字,刚要开口问为何要改国号为嘉佑时。
却看见天地却骤然变色,四方原野正飞速消融。老皇叔心头一紧,不用多说,他便知太祖爷这是要离开了。
他急忙追上前追问:
“太祖爷,为何偏偏是嘉佑?这里头可有什么要留意的讲究?”
药师家太祖抬手朝远方一指,一幅万民图缓缓铺展开来。周遭尽是昏沉,四方原野仍在消亡,唯有这幅万民图始终熠熠生辉,丝毫无损。
他沉声道:
“昔年我取天下,是以‘安民’为旗号的。你们如今用的‘天宝’,虽有‘天赐宝祚’的寓意,却离‘民生’二字太远了。如今是中兴之朝,又逢大变之世,最忌讳的就是这点。人心啊,人心——自古便是得人心者,方能得天下。”
“所以你们得改国号为嘉佑,唯有如此,才能挣得一线生机。你切记,嘉佑、嘉佑。‘嘉’是嘉惠万民,‘佑’是庇佑生息。改国号,不过是争一个机会,最终成不成,还得看这儿!”
“能记得这一点,国号为何也就不重要了,若是记不得,那也万事皆休。”
话音落时,万民图骤然消散。药师家太祖长长舒了口气,随即想回头好好瞧瞧自己这最后一个尚在人世的孩子。
药师愿他们自然也是他的子孙,可终究是素未谋面的后辈,少了太多真切。
可就在他要回头的那一瞬,却又硬生生顿住,他是死人,而且是舍了一切的什么都不算的死人。
或许该叫聻?
既然如此,何必为了一点念头,去叫最后一个孩子看见不该看的东西呢?
所以,他只定在原地淡淡道了一句:
“好孩子,你守着咱们这宗庙,太久了。若你日后找到了我看见的那个扶剑之人,便离开宗庙,去好好安享晚年吧。若是没找到,切记要早早离开京兆,隐姓埋名。这样,你或许还能侥幸活下来。”
说罢,不等老皇叔回过神,药师家太祖便已在他眼前消散。
随着老皇叔猛地一声“太祖爷?!”的惊呼,他也就床榻之上骤然坐起身来。
这声惊呼惊动了外头,一众侍从与禁军连忙闯进门来,纷纷急声问道:
“王爷,您怎么了?”
“宗正爷,您不是才刚睡下吗?”
他是太祖三子之子,虽为二字王,可后来入住宗庙之后,便抬为一字王,只是并封地和实职。如此自然也是王爷。
而宗正则指代他看守宗庙的职位。
看着四周熟悉的禁军与景致,老皇叔先是一怔,随即不顾旁人阻拦,急忙掀被下床,一把推开围上来的侍从,脚步踉跄地朝着宗庙方向奔去。
踏入宗庙殿内,见那千余盏长明灯依旧灼灼,未曾有半分熄灭,他悬了一路的心才总算落了地,长长松了口气。
梦中所见之景,太祖所言之话,实在太可怕了
可这口气刚喘匀,他又猛地惊醒,急声吩咐:
“快!取我的朝服来,我要即刻去见陛下!”
一路小跑跟着进来的祠祭署奉祀闻言,连忙上前劝阻:
“王爷,如今已过子时,您身为太庙宗正,此刻入宫求见,于礼制不合啊!”
“我有万分紧急的事!别多言,速速准备!”
老皇叔语气斩钉截铁,没有半分转圜的余地。
开玩笑,国家都危在旦夕了,那里还顾得上这些玩意?
奉祀仍是不解,耐着性子追问:
“王爷,您至少说说究竟是何事吧?也好让下官心里有个底。”
他实在纳闷,不过是睡了一觉,王爷怎就突然急着要见陛下,还说是遇到了急事?
老皇叔本不想多言,可转念想起太祖曾说过的话,说那位扶剑之人,早已投身尘埃,隐于微末之中。
他心头一动,转而看向眼前这从七品的祠祭署奉祀,问道:
“你平日,是否常在民间走动?”
奉祀苦笑着摇头:
“王爷说笑了,下官这官阶看着像个出身,实则与平头百姓也没多大差别,日常本就常在民间打转。”
这话倒不假。从七品的祠祭署奉祀,名义上管着祭祀流程排布、祭品质量督查,可这些差事说到底不过是经手跑腿。
真正拿主意的,从来都是老皇叔。
他这职位,既没油水可捞,又远在权力中枢之外,在京都城里更是不起眼。
若是哪日朝廷拖欠俸禄,他都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与寻常百姓的窘迫差不了多少。
所幸天宝一朝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听闻奉祀真的常在民间走动,老皇叔眼中骤然一亮,急忙攥住他的手,语气急切:
“既是如此,你回去之后,务必帮我留意有没有见过,或是听过关于‘扶剑之人’的传闻?”
“啊?”奉祀愣住了,连忙道,“王爷,抓违禁之人可不是太庙的差事啊!”
“你别管这些,只管留意便是!若是找到了线索,或是听到了什么,无论大小,都第一时间来告诉我!”
老皇叔自然不会只指望他一人,可事到如今,多一个人留意,便多一分希望,只能广撒网了。
说完,老皇叔便匆匆跟着侍从去换朝服,随后径直往皇宫去了。这一去,便直到天明都没回来。
外面传来晨鼓声响时,奉祀也只能压下满心疑惑,交班离开太庙,打算回家补补值夜的困意。
可刚走到自家巷子口,就见邻居老刘裹着个布包,脚步匆匆地从身边走过。奉祀急忙叫住他:
“老刘!我记得你前阵子才出去跑商,这刚回来没多久,怎么又这么急着出门?”
“好歹多陪陪你婆娘啊!”
被唤住的老刘脚步一顿,却没敢多停,只匆匆拱了拱手,声音身子都显得有些发虚:
“大人,我、我实在有急事,得去城外的茶肆一趟。”
“去茶肆做什么?”奉祀追问。
去茶肆的事情,能有什么急的?
“去找一位先生.我最近遇上点邪门事,要找那位先生才能解决。”
老刘囫囵撂下这句话,话音未落,便抱着那似乎很沉的布包,头也不回地匆匆去了。
只留下奉祀一个人在原地摸不着头脑。
之后,回家,洗漱,睡觉。
一直到中午被妻子叫醒吃饭。
他才在饭桌上,听见妻子忧心忡忡的说道:
“当家的,你是不知道啊,我今早听老刘家媳妇说了件不得了的事情。”
奉祀一边吃着馒头和咸菜,一边头也不抬的问道:
“能有什么事情,天子脚下呢。”
妻子却语不惊人不休的道了一句:
“老刘啊,遇到不干净的东西了,胸口都说被抓了几道血痕呢!”
至此,奉祀方才抬头道:
“你不会是听人胡说八道吧?”
“哪能啊,老刘媳妇亲口说的,还说出事之前,就有一位,额,啊!就有一位扶着剑的先生点过他,只是老刘没听,出了事情,才知道后悔呢。”
“你回头啊,也去庙里求点护身的东西回来。对了对了,你不是在太庙吗?有没有什么能够顺手拿回来的,庇宅安康的东西?宫里的肯定好!”
奉祀一听,当即喝斥妻子胡闹:“太庙里的东西,旁的也就算了,你说的这些,可是皇室专用,你敢沾这个,你是想要我们全家的脑袋都落地吗?”
可才说着说着,他就忽然一愣道:
“等等,你说什么?”
妻子低头说道:
“我一个妇道人家哪懂这些,你凶什么嘛”
“不是,我是问你,之前说的什么?老刘见过一个扶着剑的先生?”
他妻子愣了一下后,回忆着说道:
“的确是,老刘媳妇这么给我说的。说是一位很了得的先生。”
听了这话,奉祀略微犹豫后,还是熄了亲自去过去的心思,只打算等到去太庙时,给老皇叔提一嘴。
毕竟,皇家的事情,他一个不想往上爬的小角色,还是只办好交代的就行。
多的,沾了未必是好事。
——
杜鸢离开了茶肆之后,便是慢悠悠的走向了京都东门。
此间是专门留给百姓进出用的,除非太惹眼,不然根本没人在意。
旁边的商道才是官府重点关照的地方。
只是杜鸢才走到城门口,便被守军叫住。
其余城池负责城门的,基本都是当地衙门,当京都不同,京都乃天子脚下,此间防卫,系数交由天子九卫之手。
所以拦着杜鸢的也不是衙门的门吏而是城门校尉。
“你是哪家人,可有恩准,不管哪个,总之都报上来。”
城门校尉领着三两甲兵拦住了杜鸢,指着他扶着的那柄老剑条。
朝廷命令禁止持械。旁余地方,朴刀可以打打马虎眼,京都是马虎眼都不能打的。
只是才拦住了杜鸢,哪城门校尉便又是笑着摆了摆手道:
“算了,算了,你走吧走吧,下次别拿个铁条出来。”
开始他还以为是柄剑,结果近了才发现不过是根铁条都难算的锈铁。
这东西他要拦下交上去,他怕被笑话想升迁想疯了。
杜鸢见状,笑着拱了拱手后,便是正式踏入了京都之内。
一脚落下,龙脉东移,天子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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