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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第二天开始,沈默已经发现:已经有三拨大规模、有组织的资金兑付,手法专业。沈默脸色凝重道:“他们化整为零,雇佣了城中数百名地痞、乞丐、甚至不明就里的脚夫,每人手持不超过十两的小额银票,分批分时前往各个兑付点。我们的人手几乎被这些‘零钱’淹没,难以有效甄别背后主使。”
我手指敲着桌面,眉头紧皱起来。
这招虽笨,却有效,极大地消耗了我们的行政资源和精力。
“还有一件事,市面上,突然出现了大量使用通源钱庄不记名银票进行的真气晶石交易,价格低得离谱,二十两就能买到三钧真气!”
我心中猛地一凛。
最近正是武林大会前夕,江湖人士云集,对真气晶石的需求量巨大。
他们这是想釜底抽薪,拼着损失三成,也要将无法兑付的死钱,快速置换为硬通货真气晶石!
断尾求生!
这些交易者都是江湖武者,背景复杂,流动性极强。
他们认定了我们镇武司不会、也不能为了几张来源不明的银票,就去大规模为难这些“客户”,否则必将引起整个江湖的反弹。
好一招金蝉脱壳!
不仅部分回笼了资金,还将压力转移到了我们身上。
就在我飞速思考应对之策时,周奎快步来到门口,面色有些古怪。
“大人,蜀州学政,李文博李大人来了,正在门外求见。”
“李文博?”我微微一怔。
蜀州学政,从四品,掌管一州教育、科举,是清贵之职。
此人素有清誉,我仅是听过其名,平日里与镇武司这等“鹰犬衙门”毫无往来。
看来,九幽教的反扑,开始了。
而且,一上来就动用了一张意想不到的牌。
沈默立即心领神会,迅速从卷宗柜中调出李文博的资料。
周奎在一旁补充:“李大人是出了名的直性子,火爆脾气,认死理,连巡抚大人的面子都不给。上次京里来的钦差办事不妥,被他堵在衙门门口骂了三天三夜!”
我心下恍然,本以为九幽教会派个油滑的贪官或是权贵来施压,没想到……
竟是请出了这么一位“清官”?
这手段,比我想象的还要高明。
“请李大人进来。”我整了整衣袍,沉声道。
话音未落,一个身影已带着怒风闯了进来。
来人约莫六十岁年纪,浓眉大眼,面色赤红,花白胡须,官袍穿得一丝不苟。
他根本不看旁人,目光如炬,直射向我,开口便是雷霆般的责问:
“江小白!你究竟意欲何为?是要搞垮我蜀州百年的经商环境,让士农工商人人自危吗?”
我微微一笑,丝毫不恼,对徐顺示意看茶。
“李大人何出此言?还请坐下慢慢说。”
“慢慢说?老夫没工夫跟你慢!”
李文博一挥袖,几乎打翻徐顺递上的茶盏。
他指着窗外喝道,“通源钱庄!不过一商贾之事,纵有错漏,依律查处便是!你如此兴师动众,全城查封,引得人心惶惶,其他商号亦是风声鹤唳!你这是办案,还是捣乱?”
我正要开口解释通源钱庄与九幽教牵连之事。
李文博却根本不容我插嘴,劈头盖脸又是一顿骂:
“糊涂!你如此相逼,就不怕他们狗急跳墙,破罐子破摔吗?”
我目光一凝,顺着他话问,“学政大人,何出此言?”
李文博见我“虚心求教”,更是痛心疾首,分析道:
“通源钱庄若真如你所言,与那劳什子邪教有关联,其信徒众多!你把他往死里逼,他们若煽动信徒,同时对全城几十家大小商号发起挤兑,你如何处置?”
“届时,谣言四起,真假难辨,所有银庄票号都将被恐慌的百姓冲垮!整个蜀州的银钱流通瞬间停滞,市面大乱!你江小白,就是罪魁祸首!”
我心中猛地一震,如同醍醐灌顶!
我一直专注于通源钱庄这一个点,想着如何钉死九幽教的金融命脉。
却险些忽略了他们最擅长的手段。
裹挟民意,制造大规模的社会动荡!
李文博这番话,一针见血,指出了九幽教下一步最可能、也最致命的反击方式!
他们根本不需要保住通源钱庄,他们只需要引爆它。
利用它作为炸毁整个蜀州经济秩序的导火索!
而这,正是我的惯用手段,你搞我,我就把水搅浑!
我立刻站起身,脸上的轻慢之色尽去。
我快步走下堂来,亲自拱手,将犹自愤愤不平的李文博往客座上请。
“徐顺,换好茶!李大人,您请上座。”
我将李文博扶到座位上,语气诚恳无比:
“先生一言,惊醒梦中人!”
“江某虑事不周,险些酿成大祸。先生既有此虑,必有高见,还请不吝赐教!”
李文博见我态度前倨后恭,神色诚恳无比,满腔的怒火似乎被浇上了一盆冷水。
他目光在我脸上停留片刻,最终化作一声长叹。
“也罢。看你尚有兼济天下之心,只是操切了些。老夫便姑妄言之!”
这才端起徐顺奉上的茶,呷了一口,缓缓开口道:
“以乱字诀破你大局,你便不可自乱阵脚,需以定字破之!以静制动,后发制人!”
“其一,“明示底线,安抚人心!”
他伸出一根手指:“镇武司为主,联合蜀州知府衙门,出具安民告示。要点有三:一,申明此次只查通源钱庄一家,与其他商号无关;二,调拨官银,为信誉良好的各大商号提供担保;三,严正警告,若有奸佞之徒趁机造谣生事、扰乱市场,一经查实,视同九幽逆党,立斩不赦!”
“其二,釜底抽薪,疏导结合!”
李文博伸出第二根手指,“他们不是急于用那些银票兑换真气晶石,断尾求生吗?好!你就让他们换!你去找唐家堡及蜀州的晶石商,由你镇武司背书,临时开设官方兑换点!就明码标价,以他们抛出的三钧兑二十两的‘低价’收!有多少,收多少!”
我眼中骤然一亮,仿佛捕捉到了什么:“先生的意思是……”
“他们不是在断尾吗?你就帮他断!痛快地断!用他们的钱,去吸干他们!此举一可暂时稳住那些银票的市面价值,延缓普通百姓的恐慌性挤兑;二可让九幽教误判形势,以为你江小白黔驴技穷,被迫接盘!这三嘛……”
他顿了顿,低声道,“所有敢大规模兑换的,不是九幽教的核心人员,便是其重金雇来的爪牙!这便是一份九幽教在蜀州活动网络的活生生的名录!他们这是主动帮你登记造册,省了你多少排查的力气!”
“其三,擒贼擒王,以静制动!”
他伸出第三根手指,神色凝重,“对外,你要做出被舆论牵制、忙于维稳、焦头烂额的姿态,甚至可以故意卖出几个破绽。暗地里,根据这份兑换名单,以及监控到的资金异常流向,双管齐下,务必锁定九幽教核心资产转移的最终目的地和新渠道。待武林大会之后,或是找到其新钱袋之时,再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举捣毁!此刻,切忌因小失大,再全面树敌。”
我听完,心中豁然开朗,如同拨云见日!
我激动地再次长揖到地,“先生大才!句句金石,切中要害!”
我由衷叹服:“此三策,抚、疏、剿并用,层层递进,小子受教了!”
李文博叹了口气,将我扶起,眼神复杂:
“若非念及与你父同年之谊,睹你思人,老夫也不愿再沾染这些是非漩涡。你好自为之!”
我心中大惊,“先生,您认识家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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