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www.00shu.la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枪口朝那片洼地扬了扬,示意他过去。男孩愣住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看了看王潇,又看了看那片洼地,犹豫了几秒钟,然后小心翼翼地爬起来,捡起地上的水壶,一瘸一拐地朝洼地挪去。
他始终背对着王潇,将自己毫无防备的后背,完全暴露在了枪口之下。
王潇的手指,始终没有离开扳机。
只要那个男孩有任何异动,他会在零点一秒内,将他击毙。
男孩走到洼地边,蹲下身,用手捧起浑浊的雨水,贪婪地喝了起来。
看着他的背影,王潇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疲惫。
他靠着树干,缓缓坐倒在地。
他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
或许,他放走了一个明天就会在战场上引爆炸弹,杀死他战友的敌人。
或许,他只是在一个地狱般的世界里,保留了最后一丝被称之为“人性”的东西。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今天,他杀不了这个孩子。
“轰——隆隆!”
沉闷的爆炸声,如同远方的雷鸣,从“阎王林”的深处传来。
紧接着,一排排橘红色的火龙,呼啸着撕裂了清晨的薄雾,带着刺耳的尖啸,狠狠地砸进了那片墨绿色的丛林。
喀秋莎火箭炮,在龙国工程师的魔改之下,变得更加狂暴。
它们被安装在重型卡车的底盘上,拥有更强的机动性和更快的装填速度。
此刻,十个火箭炮营,近百辆发射车,在李云龙的命令下,对“阎王林”展开了“外科手术”式的炮击。
炮击并非无差别覆盖,而是精准地沿着田城在沙盘上划出的那几条线,进行饱和轰炸。
高爆弹和燃烧弹混合发射,爆炸掀起的泥土高达数十米,熊熊燃烧的凝固汽油,如同泼洒在大地上的岩浆,迅速点燃了潮湿的树木和藤蔓。
短短半个小时,原本密不透风的原始丛林,被硬生生犁出了五条宽达百米、焦黑滚烫的“防火隔离带”。
从空中俯瞰,整片“阎王林”就像一块被刀切开的蛋糕,露出了里面脆弱的肌理。
“坦克营!给老子动起来!”
前线临时指挥所里,李云龙举着望远镜,看着远方升腾起的滚滚浓烟,脸上没有丝毫的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肃杀。
他的声音通过无线电,传到了每一个坦克车长的耳朵里。
“记住老子的话!你们就是移动的碉堡!给老子把速度放慢,一步一步地往前拱!高射机枪手,眼睛都给老子放亮点,只要是会动的,不管是两条腿的还是两个轮子的,都给老子打成零件!步兵跟在后面,保持距离!谁他娘的再给老子玩个人英雄主义,老子回去枪毙他!”
“吼!”
“收到!”
无线电里传来一阵阵兴奋的吼声。
憋屈了两天的坦克兵们,终于等到了大展拳脚的机会。
“轰隆隆……”
数十辆“玄武”式主战坦克,排成一道钢铁阵线,从炮火烧出的隔离带,缓缓驶入丛林。
这种五十吨级的庞然大物,装备着一门105毫米主炮和三挺重机枪,厚重的装甲足以抵御绝大多数轻武器的攻击。
它们碾过烧焦的树干和松软的泥土,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像一群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钢铁巨兽。
在坦克后面约五十米处,是全副武装的步兵。
他们三人一组,呈战斗队形散开,步枪的枪口警惕地指向前方和两侧的树林。
每个班还配备了一名火焰喷射手,背着银色的燃料罐,随时准备将任何可疑的角落变成一片火海。
推进的过程,缓慢得令人窒息。
丛林里死一般地寂静,只有坦克引擎的轰鸣和履带的嘎吱声。
阳光透过被炮火炸出的天窗,在林间投下斑驳的光影,忽明忽暗,让人心神不宁。
突然,最左翼的一辆坦克猛地停了下来,炮塔上的高射机枪发出一阵急促的怒吼。
“哒哒哒哒哒!”
12.7毫米的子弹,如同电锯一般,瞬间将前方二十米外的一片灌木丛撕得粉碎。
木屑和绿叶四处飞溅,一个扛着炸药包的日军士兵,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打成了两截。
“敌袭!左前方!大约一个排!”车长的声音在通讯频道里响起。
几乎在同一时间,丛林两侧,响起了凄厉的嚎叫声。
“天皇陛下板载!”
上百个身影,从树后、从土坑里、从伪装的草丛中,疯了一般地冲了出来。
他们中有头发花白的老人,有身体残疾的伤兵,甚至还有几个扛着步枪都费劲的少年。
他们手里没有枪,或者说,他们根本不屑于用枪。
他们唯一的武器,就是绑在身上的炸药,和手中的“刺雷”——一种将手榴弹捆在竹竿顶端的简陋反坦克武器。
他们冲向的不是步兵,而是那些如同山丘般的坦克。
“开火!自由射击!”步兵指挥官的命令声嘶力竭。
密集的枪声瞬间响彻丛林。自动步枪喷吐着火舌,将一个个冲上来的身影扫倒在地。
但那些日军士兵,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也看不到死亡。
他们踩着同伴的尸体,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继续向前冲锋。
一辆坦克的主炮突然开火。
“轰!”
高爆弹在人群中炸开,冲击波和弹片形成一个死亡的扇面,瞬间清空了一大片区域。残肢断臂飞上天空,又如同血雨般落下。
然而,这地狱般的景象,并没有吓退他们。
一个只有一条胳膊的日军伤兵,用牙咬着刺雷的拉环,踉踉跄跄地冲到一辆坦克侧面,用尽全身力气,将竹竿捅向坦克的履带。
“轰隆!”
爆炸的威力并不足以摧毁坦克,但成功地炸断了履带。
那辆“玄武”坦克发出一声刺耳的金属悲鸣,车身一歪,停在了原地,成了一个固定的靶子。
“保护三号车!”
附近的几辆坦克立刻调转炮塔,用机枪火力在受损坦克周围形成一道死亡屏障。
但更多的日军,如同闻到血腥味的蚂蚁,从四面八方涌向那辆瘫痪的坦克。
他们不计代价,用血肉之躯,发起一波又一波的自杀式攻击。
坦克内的车组成员,感觉自己像是坐在一个被无数铁锤敲打的铁罐头里。
爆炸声、撞击声、子弹打在装甲上的叮当声,不绝于耳。
潜望镜的视野里,全是扭曲、狂热的面孔。
“狗日的!跟老子玩这个!”
车长被激怒了,他打开舱盖,操纵着高射机枪,对着下面的人群疯狂扫射。
滚烫的弹壳像瀑布一样倾泻而下,将坦克周围的地面铺上了一层金黄色。
一个大约只有十三四岁的霓虹男孩,身上捆满了手榴弹,像猴子一样敏捷地爬上了坦克的车体。
他脸上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平静,拉动了引线。
“小心!”
旁边的步兵发现了,但已经来不及了。
“轰——!”
剧烈的爆炸,将那名勇敢的车长连同整个炮塔炸上了天。
“为车长报仇!”
坦克驾驶员怒吼着,猛地将坦克原地转向,用钢铁履带,狠狠地碾过那些还在向上爬的日军。
血肉横飞,骨骼碎裂的声音,即使在巨大的引擎轰鸣中,也清晰可闻。
这片丛林,彻底变成了一座血肉磨坊。
龙国军队拥有绝对的火力优势,但日军却拥有无穷无尽的、愿意用生命来填补火力差距的“士兵”。
战斗持续了整整一个上午。
当六团的预备队终于打穿第一片被分割的区域时,地上已经铺满了尸体,分不清是敌是友。
空气中,血腥味、硝烟味和烧焦的皮肉味混合在一起,浓烈得让人作呕。
一个年轻的龙国士兵,靠在一辆满是弹坑和血迹的坦克边上,大口大口地呕吐着。
他刚刚用火焰喷射器,烧死了一个抱着炸药冲过来的白发老人。
那老人被点燃后,还在地上翻滚着,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那一幕,将永远刻在他的脑子里。
“他娘的……这打的是什么仗……”
老兵王大炮的一个同乡,一个同样以胆大著称的老兵油子,此刻声音也有些发颤。
他点上一支烟,猛吸了一口,但烟味却压不住那股恶心的血腥味。
“排长,我们……我们还要继续往前吗?”一个新兵胆怯地问。
排长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周围那些眼神麻木、脸色苍白的士兵,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进!为什么不进?军长说了,今天天黑之前,必须把这片鬼林子给老子推平了!你们怕了?”
没人说话。
“怕就对了!”排长吼道,“老子也怕!但怕就不用打仗了吗?怕就能活着回家了吗?告诉你们,今天我们不把这帮疯子弄死,明天他们就会跑到我们船上,跑到我们家里,去弄死我们的爹娘老婆孩子!都给老子把枪拿稳了!前面就是第二道隔离带,喘口气,继续给老子拱!”
最新网址:www.00shu.l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