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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龙谷的夜风裹着铁锈味灌进领口,林风压低斗笠,靴底在碎石上碾出细碎的声响。十名精锐像影子般贴在他身后,每人腰间都别着浸过麻药的短刃——这是柳如烟昨夜派人送来的,说是能让伤口半个时辰内发不出痛呼。
"停。"他突然抬手,掌心向上翻了翻。
《乾坤诀》的内力顺着指尖游走,空气里细微的气流变化在经脉中泛起涟漪。
左侧山壁下的草叶比别处更蔫,不是被露水打湿,是被重物压过的痕迹;风掠过谷口时带起的焦糊味,不是烧柴,是火油挥发的气息。
他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目光已经锁死谷中那片被黑布蒙住的草垛——那里堆着至少三百车粮草。
"老七,带三人去西坡。"林风侧头,声音比夜风还轻,"听见动静就砍断吊桥绳。
阿九,你守东崖,看到火把亮就射火箭。"他解下腰间的短刃抛给最年轻的亲兵,"留活口,问清主将行踪。"
亲兵们领命时喉结动了动,却没说半个字。
自从上个月在青牛镇,林大人仅凭一掌就震碎三丈外的石磨,他们便信了这书生不仅会舞文弄墨。
此刻看着他单薄的背影没入阴影,有人摸了胸K的虎符——那是林大人用三天三夜劝降山贼时,亲手给每人系上的。
断龙谷的哨岗设在草垛前三十步,两个裹着皮甲的守卫正蹲在篝火旁啃羊腿。
林风贴着山壁挪到两人身后三步,《乾坤诀》的内力在掌心凝成热流。
他想起昨夜苏婉儿在帐外说的话:"若粮草烧不彻底,敌军半日就能从附近村落征粮。"又想起楚瑶往他怀里塞的火折子——那是用西域火绒做的,沾了风就能窜起半人高的火苗。
"咳。"左边守卫突然抹了把嘴,"你说李大人真会带主力绕...唔!"
后半句话被截断在喉咙里。
林风的掌刀从后颈切入,精准避开颈椎却震碎了喉骨。
右边守卫刚要摸刀,手腕已经被扣住,同样的手法下,他的喉咙里只发出漏风的嘶鸣。
两人软软栽倒时,林风接住他们的兵器,反手插回刀鞘——这是柳如烟教的,要让巡逻队看不出异常。
他蹲下身,从守卫怀里摸出半块虎符。
青铜虎符上刻着"镇北"二字,和三个月前王雄残余势力劫走的那批军符纹路一样。"果然勾连了。"他低笑一声,把虎符塞进自己衣襟,转身走向草垛。
与此同时,三百里外的边关客栈里,柳如烟的指尖正捏着半张烧焦的密信。
她裹着月白纱裙倚在二楼栏杆上,楼下酒客的喧哗像潮水般漫上来,却没半分能渗进她的耳朵。
密信是从跑堂的鞋底拆出来的,用隐墨写着:"李文渊已率主力过泗水,断龙谷仅作疑兵。"
"李文渊?"她轻声念出这个名字,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三年前她还是前朝密探时,曾在刑部卷宗里见过此人画像——方脸浓眉,左眉尾有道刀疤。
那时他还是个六品员外郎,因弹劾王雄结党被杖责三十,逐出京城时断了一条腿。
谁能想到,瘸了腿的刑部官,竟成了大辽的军师?
楼下突然传来摔酒碗的脆响。
柳如烟旋身下楼,纱裙扫过楼梯扶手时,袖中滑出半块玉牌——那是她安插在辽军的线人信物。
她在掌柜耳边说了句什么,掌柜的点头时额角沁出冷汗。
等她再抬眼,窗外的信鸽已经扑棱着翅膀,往断龙谷方向飞去。
栖霞山脚下的灌木丛里,苏婉儿的短刀正抵着个络腮胡的咽喉。
她身后二十名江湖义士举着带倒刺的藤条,把七八个溃兵围在中间。
方才他们在溪水里撒了迷药,又用兽皮裹着碎石砸断了敌军前锋的马蹄,此刻这些穿玄色甲胄的士兵连刀都举不稳。
"说,你们主将是谁?"苏婉儿用刀背敲了敲对方的下巴,声音像浸了冰的剑。
络腮胡咳了两声,血沫溅在她的绣鞋上:"李...李大人说...要在辰时三刻..."
"李大人?"苏婉儿瞳孔一缩,想起林风昨夜在地图上圈的"断龙谷","是不是李文渊?"
络腮胡的眼睛突然睁大,喉结动了动,却再没发出声。
苏婉儿抽回刀,见刀刃上沾着黑血——他服了毒。
她蹲下身扯下对方的甲牌,铜片上刻着"辽军左先锋"五个字,边角还带着新蹭的漆。"传信给林大人!"她扯下腰间的红绸扔给最近的义士,"就说栖霞山遇伏,敌军主将是李文渊,主力动向不明!"
红绸划破空气时,楚瑶正踮脚调整机关弩的角度。
铁衣卫们扛着一人高的弩架从她身侧跑过,木轮碾过碎石的声音里,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三天前林风把机关弩的图纸交给她时说:"这些铁疙瘩,可比千军万马管用。"此刻她数着第三道防线的火油桶——一共十八桶,每桶都用浸了松脂的布塞着,只要火箭射中,能烧穿半座山。
"楚姑娘!"负责巡逻的铁衣卫跑过来,额角挂着汗,"西坡发现三队敌骑,大约百人!"
楚瑶的手指在弩机上顿了顿。
她摸出怀里的玉哨吹了声短音,山脚的旗手立刻挥起黄旗——那是"箭阵启动"的信号。
机关弩的绞盘开始转动,黑洞洞的弩口对准了谷口。
她又摸出火折子,在掌心擦燃,火星溅在火油桶的布塞上,"嗤"地窜起蓝焰。
"退到第二防线。"她对铁衣卫说,声音比平时高了些,"记住,等敌军过了第一道弩阵再放火箭。"
断龙谷的草垛在子时四刻燃起第一簇火苗。
林风把火折子按进草垛缝隙时,《乾坤诀》的内力顺着手臂涌进火绒,原本需要半柱香才能烧起来的干草,瞬间腾起一人高的火墙。
他跃上谷口的望楼,长枪在火光里划出银弧,挑落了挂在梁上的铜锣。
"敌袭!护粮!"
混乱的喊杀声像炸了窝的蜂群。
林风站在望楼上,看着敌军士兵举着水桶往草垛跑,又被他埋伏在四周的精锐用短刃放倒。
老七从西坡冲下来时,吊桥的绳子"咔"地断成两截,断龙谷的出口被彻底封死。
阿九的火箭从东崖射来,点燃了堆在谷口的干柴,火舌舔着夜空,把半边天都烧红了。
"谁敢擅闯中原,今日便葬身于此!"林风的声音混着火焰的噼啪声炸响,长枪尖挑着敌军的令旗,在火光里猎猎作响。
但他的笑容在看到谷中帅旗时突然凝固。
那面绣着"李"字的黑色帅旗被扔在草垛旁,旗面干净得连灰尘都没有——这不是被攻破的帅帐,是故意留下的空旗。
"大人!"老七浑身是血地冲上来,怀里还揪着个浑身发抖的士兵,"这小子说主将根本没来断龙谷,李文渊带着主力...带着主力绕开峡谷,往京城去了!"
林风的手指猛地攥紧长枪,枪杆上的木刺扎进掌心。
他望着东南方渐起的晨雾,突然听见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是柳如烟派来的信鸽?
还是苏婉儿的红绸传信?
晨雾里,一匹黑马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马上的骑士举着染血的令箭,大喊声穿透晨雾:"林大人!
京城急报!
辽军前锋已过黄河,李文渊...李文渊在城下叫阵!"
林风的太阳穴突突跳着。
他摸出怀里烧出洞的地图,焦黑的洞正好在"断龙谷"三个字上——原来这局从一开始,他们就不是猎人,是猎物。
"备马!"他翻身上马时,《乾坤诀》的内力在经脉里烧得发烫,"回京城!"
马蹄声碾碎了晨雾。
林风望着东方渐白的天际,喉咙里泛起铁锈味——这一次,他要亲手斩断那条藏在阴影里的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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