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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逢此景,林昭然便抽身退去,转寻那些凶悍反抗者。虽险象环生又非上策,却稍减心中愧怍。
又过旬日,怀圭竟以书信相召。
尺素寥寥,唯言已有人探问林昭然底细,眼下尚可周旋。
信中告诫他若欲隐姓埋名,便莫再惹人注目。此言确然。
林昭然本拟数日后终结此轮回溯,只因想观这场风波结局,方才滞留至今。
此时墨玄已迁入居所,林昭然既告知时光回溯之秘,又赠其研究手札,遂将苏德所供情报择要相告。
唯涉及墨玄故旧之事,因摩罗族少年叮嘱在前,皆隐去不提。
「哦?化形者体内竟有太古精粹?」墨玄讶然。
「那人确是如此说辞。」林昭然颔首,「我始终不解抽取之法。莫非教徒当真要戕害幼童方能取得?」
「十有八九。」墨玄道,「此物既属命元,又代代相传。纵有千般妙法,剥离命元岂是善举?血祭不过是最快捷径罢了。」
「血祭之术?」林昭然奇道,「你竟通晓此道?」
「是了,你应当不知。术士行会向来讳莫如深。」墨玄道:
「血祭之术乃攫取生灵命元为用,较之寻常真元威能更甚。
然则凶险异常,更有损道基,是故施术者多取他人代之。
坊间话本里那些杀人练功的魔头,练的便是这般邪法。」
「原来如此。」林昭然略显失望,「我还当是什么惊天秘术,值得行会掘地三尺也要禁绝。」
「血祭之术门槛极低,只需源源不断的祭品。」墨玄解释道:
「凡人性命无甚差别,随便抓个路人皆可施为。
此乃速成魔道,行会唯恐流传太广,致群魔乱舞。
更闻此术能夺人血脉异能,那些世家岂能坐视?
行会剿杀极严,加之血祭必留痕迹,修习者鲜有善终。」
话音未落,忽闻城中爆炸声四起。
二人急趋户外,但见宅中众人虽安然无恙,皆被震天巨响惊得惶惑不安。
昭然却已猜得七八分。
当他纵身跃上屋顶极目远眺,但见半座城池陷入火海,街巷间战魈横行,流放岛术士蜂拥而至。
流放岛与创世龙教竟提前发动了入侵。
此后数时辰光景,皆如浮光掠影。
虽流放岛此番既无铁喙鸦助阵,又失苏德所控亡灵大军,青云城守备亦较往日森严,然敌寇仍挟重器肆虐,所过之处尽成焦土。
林昭然本欲亲赴前线一探究竟,终不忍弃宅中众人于险境,遂坐镇家中,剿灭来犯小股敌寇,偶以窥睃术观城中战况。
蹊跷处在于,纵他连灭六支敌阵,蚀骨魔君始终未现踪影。
想必此獠分身乏术,无暇顾及此等微末之患。
林昭然实难参透流放岛仓促进犯之用意。
若依原计趁夏祭发难,尚可予青云城重创;而今这般莽撞行事,岂非自取灭亡?
转念又想,彼辈或已别无选择——既知暴风城追查在即,苦候夏祭实属不智;
况幽影庄园既毁,欲及时撤回流放岛恐非易事。
忽见窥睃术中,天坑周遭战况尤烈。
敌寇主力尽聚于此,蚀骨魔君亦寸步不离。
莫非彼辈欲孤注一掷,强召太古凶灵?
此念方起,又忧筱诺已遭毒手,正被血祭。
林昭然强压心绪——纵使为真,此刻亦无力回天,横竖下个轮回伊始,自当无恙。
倒有一桩趣处:若教徒真能破开洞天囚笼,他便可亲睹此獠凶威。
毕竟轮回终结尚早,凶灵自有大把时日逞凶。
酣战经时,林昭然忽觉异变将至。
但见天坑上空光影扭曲,如暑气蒸腾,道道黑纹自深渊裂隙迸射而出,蛛网般割裂天穹——此乃空间崩裂之兆!
骤然间,裂隙中央轰然塌陷,化作悬空黑洞。
某物庞然巨硕,色如浊血,生满獠牙巨目,自裂隙疾探而出。
林昭然未及细观,魂魄印记忽自发亮,眼前霎时漆黑。
再睁眼时,已卧于栖云镇家中,耳畔传来林琪琪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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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然轻叹着帮妹妹卸下行装,心神仍系前番轮回。
轮回重启是因张明远恰逢其会殒命,抑或如他所料——太古凶灵现世所致?
此獠与时光回溯有何干系?
莫非轮回之设,本为阻其破封?
寻常轮回皆止于月余,是因周期本然,还是因凶灵惯于此期脱困,而他此前从未阻挠仪式?
「青云城到了,可还入眼?」他随口问道。
自然早知妹妹必为枢纽站震撼。
不料此番琪琪却指向他身后:
「那人似乎寻你。」
回首但见张明远满面怒容疾步而来,林昭然愕然僵立,未及开口,对方已一拳照面轰至!
林昭然意识到有拳头朝自己袭来时,本能地想要后退闪避。
无奈身后堆着他与琪琪的行李,更何况他本就不擅近身搏斗。
猝不及防之下,张明远这一拳不仅正中面门,更将他整个人掼倒在地,后脑勺重重磕在坚硬的地砖上。
虽未昏厥,但冲击力仍令他恍惚了数息。
待视野重新聚焦时,周遭已因这片刻混乱炸开了锅。
琪琪正扯着嗓子尖声呼救——这丫头真要喊起来嗓门着实惊人,同时像只困兽般对张明远又踢又抓。
而张明远则满脸惶惑,笨拙地格挡着攻击,既不敢伤她又要分神解释。
可惜在女孩刺耳的尖叫声中,他的辩解全然听不真切。
这少年显然对眼前局面束手无策。
若在僻静处,林昭然或许会多躺片刻,乐见张明远这般狼狈模样——谁让这家伙无缘无故挥拳相向。
但此刻他迅速爬起环顾四周:果然,周围旅客都在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至今无人干预,多半是因张明远被个小姑娘逼得节节败退的滑稽场面消解了紧张感。
不过远处已有两名衙役快步赶来,事不宜迟。
他喝令琪琪住手,没承想小丫头立即停战躲到他身后。
方才护兄心切的凶悍劲儿荡然无存——既见他无恙,便理所当然将御敌之责移交。
倒也合理,毕竟九岁女童本就不该与术士抗衡。
不过方才那番撕扯着实精彩,他自问难让张明远如此狼狈。
幸而对方此刻已无战意。
林琪琪从兄长肩后探出头,朝张明远狠狠瞪去,吓得对方一缩脖子,又仰脸向林昭然投来疑惑目光。
她自然不解这陌生人为何突然发难。
林昭然自己也满腹疑窦。
他确曾设想过与张明远敌对的情形,却绝非这般当众斗殴的荒唐场面。
在枢纽站这人流如织处动手?
纵是张明远也不该如此莽撞。
林昭然烦躁地捋了把头发,仔细打量眼前少年。
两点异状立时显现:其一,他感知不到对方任何情绪波动。
无论是共情能力还是心灵感知,都如临虚空。
这意味着要么是极高明的幻术,要么......「空明障」。
既然那一拳货真价实,当属后者。
看来此番重逢,张明远准备得比他预想充分。
其二,待抵达赵兰住处后,定要给小妹修剪指甲——张明远小臂上那道血痕便是明证。
如他所料,张明远已无动手之意。
那少年挤着僵硬笑容,朝他尴尬地摆了摆手。
『啧......』林昭然暗自腹诽。「误会。」他扬声宣告,「全是误会。」
「对极!」张明远忙不迭附和,「天大的误会!」
当然没这么简单。
接下来一刻钟里,两人费尽唇舌向琪琪解释:
他们本是同窗,此番不过履行旧约——据张明远所言,因林昭然「上回忒不厚道」,故立誓再见时定要「赏他一记老拳」。
林昭然听得啼笑皆非。
那等气话竟当真?
他依稀记得在某个灵魂湮灭的轮回里,张明远确曾放过这等狠话。
可世人赌咒发誓多了去,他早将此事抛诸脑后,直到此刻被当事人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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