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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佬,就这么让他们走了?”有马仔凑到东莞仔的身边,咬牙询问道。
东莞仔抹了把脸上油腻的汤渍,眼中跳动着凶光。
“先回去话龙头知,睇龙头怎么安排!”
和泰茶楼内,一个面容硬朗的中年男子,正与何耀宗坐在茶包内叹茶。
“武哥,宝乐坊那边的事情,就劳烦你多费心了。”
坐在何耀宗对面的男人立马把茶杯放低,摆手道。
“你是和联胜顶爷,在你面前我当不得一个哥字,叫我阿武就好了。
不过你放心,只要钱给妥,让我去帮你斩咗胡须勇都没问题啊!”
何耀宗还真没认为阿武是在讲笑。
友军有难,不动如山,这是号码帮出了名的‘光荣传统’。
更何况眼前的阿武,算得上是号码帮‘钱’字堆的大佬了,出了名的认钱不认人,给妥钱,指不定他真的敢去斩胡须勇。
“事情还没闹到斩人的程度,就是毅字堆那些童党,确实挺让人头疼的。
宝乐坊那边还是劳烦武哥多打点一下,毕竟这是正行生意,我不想被有心人往我身上泼脏水。”
“搞定几个愣头青,洒洒水啦,他们不敢同我凶的!”
阿武说着问何耀宗讨了支烟,点燃香烟之后,又继续说道。
“不过拿你十几万,就收拾几个飞仔,这钱是不是有点太好赚了。
要不要我现在拉人过去,把那群扑街仔搵过来,丢你面前好好调教一番?”
“不用,我和联胜要是想要调教几个飞仔,还要劳烦你们礼字堆动手,那是真的丢人!
不过晚点可能还有事情麻烦武哥去做,如果到时候武哥觉得棘手,我可以加钱!”
阿武一听当即来了精神。
“乜事,能不能现在讲妥先?”
“还不到时候,静观其变喽!”
笃笃笃——
就在二人交谈甚欢的时候,细伟站在茶包外边敲门。
“耀哥,东莞仔过来了!”
“让他进来。”
在何耀宗回复之后,阿武当即会意地站了起来。
“晚点有事安排,记得call我!
我就好钟意和你做生意,直爽,大晒!”
言罢,包厢的门正好被东莞仔推开。
阿武转身,正好睇见了站在门口,一脸狼狈不堪的东莞仔。
不禁嗤笑一声,阿武摇了摇头,没再多讲什么,调头离开了茶包。
“龙头!”
东莞仔朝着何耀宗打了声招呼,随后上前。
在何耀宗招呼其坐低之后,东莞仔这才开口。
“灰狗这个扑街真是够嚣张的,两句话没讲,就泼了我一身菜汤!”
“一会去换身衣服,带人去宝乐坊那边守着。
记住,如果有童党过来搞事,不要动手,尽量把人拿住!”
东莞仔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龙头,是不想和号码帮对上吗?
灰狗只是毅字堆请过来的打手,本来就是他们搞事在先,这种货色就算直接弄死,号码帮也不会替他出头的!”
“我知道你心里憋着火,不过不要着急。”
何耀宗没有选择解释什么,而是出言安抚道:“正行生意有正行生意的做法,等他们搞完事,到时候由你亲手去送灰狗上路喽!”
“好!”
东莞仔朝着何耀宗点了点头,旋即说道。
“我去冲个澡先,然后就带人去宝乐坊那边。”
铜锣湾利园山道。
利志凯接听着一通电话,进入了利景酒店的一处套房。
“莲姐,我知道,我有分寸!
我们利家在港岛,一直以来都是把社团当狗来养的,什么时候能让社团踩到我们头上来了?
冇问题的啦,就这样,我先挂了!”
挂断电话,进入套房的大厅,澳裔助手诺亚早已在这边等候多时了。
“利先生,号码帮那边刚才回电话了,声称已经准备妥当了。”
“好,媒体那边打好招呼了没有?”
“打好招呼了,今晚元朗那些魔童就会去宝乐坊搞事。
到时候只等和联胜的人对这些魔童动手,这些记者马上会上去抓拍镜头。
连夜赶稿,把黑帮置业这顶帽子,直接扣在恒耀置业的头上。”
利志凯不禁冷笑一声,坐到了沙发上面。
他悠然自得道:“保良局当初是打着解救被拐卖的儿童妇女的招牌起家的。
前脚为恒耀置业造势,后脚恒耀置业就被扣上一顶迫害童党的帽子,我都不知道他们到时候该怎么自证清白!
我看保良局里头有些人真是做慈善做昏头了,什么人都肯去帮,连我们利家的面子都敢去拂,他们也不想想,不是我们这些生意人去捐钱捐物,他们保良局能发展到今天这般地步?”
宣泄了一番情绪之后,利志凯又招呼诺亚过来。
出言道:“号码帮那边,一定要打点好!
那些魔童如果被差人带走,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牵扯到我们利家!”
“放心利先生,宝乐坊那边不少的工程,都是包给号码帮去做的。
胡须勇有和我交代过,他完全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去强征丁屋,绝对和利家沾不上半点关系。”
利志凯满意地点了点头,继而开口道。
“胡须勇就是这点让人省心,现在港岛的地产开发重点落到了新界那边,他想搭着我们喝口汤,自然清楚事情应该怎么去办。
你也别在这浪费时间了,抓紧时间去打点各大报社。
明天一定要把恒耀置业的名声搞烂搞臭,何耀宗这个冚家铲,我不管他有什么动机,港岛房市的水一定不能让他搅混!”
——
晚七点半,元朗宝乐坊。
陈宝生在房屋委员会这边会见了一个从中环那边过来的律师,一番交谈,在得知缴纳足额的罚款之后,丁屋还可以从希慎兴业的手中收回来,一时间便宽心了下来。
不管怎么样,法律这边总算是不用操心了。
丁权合作开发的合同也已经签完了。
现在最要紧的,是和联胜会不会兑现他们的承诺,替他们搞定号码帮的那群魔童。
送走来客,陈宝生又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浏览了一番宝乐坊这一带的丁权开发策划书。
不得不说,恒耀置业开出的条件真的很让人心动。
几十户丁屋的整合开发项目,已经能在这边形成一个小商圈了。
到时候他们这些原住民什么都不用做,只等对方把楼盖起来,每年都能坐享百分之二十的租金分红。
更离谱的是,丁屋被用作商业开发,恒耀置业还会在旁边免费为他们修建一栋自住公寓楼!
又有房住,又能躺着把租金收了,这种日子谁不想过?
只得何老板一句话,宝乐坊这一带的原住民这辈子都不用为生计奔波发愁了!
铃铃铃——
就在陈宝生翻阅着恒耀置业送来的施工预案的时候,桌上的座机忽然响了。
拿起听筒,里边当即传来一声焦急的声音。
“宝叔,号码帮的魔童又来搞事了!
这次他们搞的阵仗好大,直接放火烧了好几家铺子!”
“什么?和联胜的人呢!”
“不顶用啊,他们放完火,骑着摩托车就跑了!
和联胜的人都没来得及露面……”
“有没有伤到人?”
“有,下午递交讼状的刘博源,被那群魔童给捅了一刀。
好在是捅在胳膊上,现在已经拉到医院去治伤了!”
“我马上去医院,你告诉其他街坊,为了我哋宝乐坊百多户的未来,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无论如何,也不能低头认怂!”
仓促挂断电话,陈宝生连忙取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匆匆往外头跑去。
黑夜中,房屋委员会楼下的一处花坛边上。
灰狗的头马阿灿,正叼着一支烟,冷眼注视着不远处昏暗的楼梯口。
烟头一明一灭,再看其身旁,飞鹰这三个飞仔,正坐立不安的东张西望。
“怕了?”
阿灿冷冷地询问一声,飞鹰当即摇头。
“不怕就把刀拿稳,我敢保证,今天捅了这一刀子下去,以后你们做起这种事来就不会有什么心理压力了!”
阿灿说着起身,拍了拍飞鹰脑袋,又低声提醒道。
“别浪费时间了,人已经出来了!”
飞鹰几人回头,发现房屋委员会昏暗的楼梯口,已经有个消瘦的身影急匆匆跑了下来。
飞鹰当即一咬牙。
“你们几个跟着灿哥在这,我去做事!”
说罢他从把手伸向皮带,抽出了灰狗给到他的那柄匕首,面色阴狠,径直朝着陈宝生跑去。
陈宝生本来心里就火急火燎,一时间只顾埋头走路,根本没有注意到暗处有人持刀朝着自己走来。
正当他下了楼梯,准备拐弯走出这个院子的时候,忽然感觉衣领一紧,身后有人拽住了自己。
不等他回过神来,就感觉臀部传来一阵刺痛。
惊恐回头,发现一个长毛烂仔面色阴狠地看着自己,手中握着一把带血的匕首。
二话不说,又给他臀部来了一刀。
飞鹰毕竟不似灰狗那般无法无天,让他狠下心来去杀一个素未相识的老伯,他还是做不到的。
但灰狗有交代,自己要出头,他也只得避开陈宝生的要害攮上几刀。
“救命!救命啊!!”
陈宝生一时间喊叫出来,登时,几道手电齐刷刷从不远处打了过来。
“喂!扑街仔住手!”
“你老母的,想死啊?!”
“冚家铲啊,你哋走不脱了!”
伴随着一阵骂街声传来,房屋委员会的楼上,院子里的过道,弄堂里,忽然闯出了一群抄着木棍的和联胜打仔。
阿灿眼皮一挑,将嘴里的烟头吐掉,自觉大事不妙,直接爬到了旁边的摩托车上,一拧油门,就准备逃离。
可惜,再看院子的入口处,早已被人围满。
接着入口处昏暗的路灯,阿灿发现带头来堵他的,正是下午在荣兴茶餐厅与灰狗起口角的东莞仔。
“灿哥,怎么办?”
飞鹰此时也撇开了陈宝生,拎着匕首急匆匆跑了过来。
同时招呼两个兄弟,就准备上阿灿的摩托车,却被阿灿抬起一脚给踹了下去。
“自己顶啊!出来之后,灰狗哥不会亏待你们的!”
“衰仔,你觉得你能走脱?”
东莞仔拖着一条足有拳头粗的木棒,带着一群人围了过来。
立在阿灿的摩托车前,他将手中的木棒往地上一杵,顿时震得水泥地面一阵簌簌抖动。
“你够胆就骑车走,看看是我打断你的腿快,还是你的车跑的快!”
阿灿把头扭向一旁,避开了迎面照来的手电筒光线,却也没有显得慌张。
他一手拧动油门,摩托车顿时发出一阵嘶吼的咆哮。
随后一手摸向腰后,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掏出了一支黑星手枪。
咔嚓——
子弹上膛!
东莞仔顿感不妙,慌忙招呼一众马仔散开。
砰砰砰——
一连三声枪声响起,接下来阿灿咬着手枪,松开了离合,哈雷摩托车爆发出一阵轰鸣,顿时朝着外边的街道极驶而去。
好在刚才阿灿被手电筒照的有些眼花,刚才三枪打出去,只有一枪擦伤了一个马仔的胳膊。
饶是如此,这个马仔也被吓到不清。
在查看了一番现场的情况之后,东莞仔也被吓到面如土色。
难怪都讲这群魔童做事百无顾忌,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枪,而且是真的奔着杀死人去放的枪!
嘴角抽搐了几下,东莞仔把目光落在了飞鹰那几个人身上。
见到这三人并没有带着喷子之后,东莞仔不禁大为恼火。
不过何耀宗下午交代过的那番话,他尤记在脑子里。
当下只得把一口气强行吞落下去,招呼一干马仔上前。
同时朝着飞鹰吼道:“不想白白挨顿打,就把手里的家伙放下!”
——
油麻地警署,肥沙的办公室。
肥沙坐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手里拿着一份逮捕令扇风。
望着眼前的何耀宗,他不禁龇着口黄牙,又伸出左手,朝着何耀宗比了个拇指。
“阿耀,我真的就好感激你,做到龙头了,居然学会报警了!
不过我就想不通了,太子这边的飞仔,怎么会跑到元朗那边去搅事?”
何耀宗浅笑一声:“这种事情,好像不该你们这些做差人的来问我吧?
不过沙sir,这次的事情可大可小,你要搞清楚,这群魔童动枪了!
我睇你哋O记最好还是查个明白!”
“动了枪,确实要查个明白才是。
我只庆幸,好在他们是在宝乐坊那边动的枪,要不然我这个刚转正的督察,只怕用不了多久又要被撸下去了!”
“有线索,我会向你爆料。
不过我有个小小的请求,今晚被带进班房的这三个飞仔,我要安排记者进来采访!”
肥沙不禁一愣,旋即从桌上跳了下来。
“采访就不要了吧,到时候又被那些无良媒体炒作我哋警队不作为,很麻烦的……”
何耀宗只是摇了摇头。
“沙sir你不同意我安排媒体过来做专访,我就安排媒体去采访宝乐坊那边住院的陈宝生。
然后请我挨枪子的那个细佬,当着媒体的面好好讲一讲,被枪打是一种什么感觉!”
“你……”
肥沙赶紧跑到何耀宗面前,语气不免放低了几分。
“阿耀,这件事情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你不要把事情搞大,算是卖我个面子好不好?”
“就是卖你们O记面子我才选择报警!”
何耀宗说着起身:“采访的记者呢,我就已经安排好了,就在你哋警署外头候着。
如果沙sir不肯同上面去打招呼,那我马上下楼,让他们开着采访车,去医院那边!”
“行了行了,怕了你了!”
见到何耀宗要动真格,肥沙只得拉住何耀宗。
毕竟让这群记者去采访一起枪击案唯唯诺诺的帮凶,好过让他们去采访懂得添油加醋的受害者。
孰轻孰重,肥沙还是分得清的。
……
上海街,星光夜总会的一间包厢里头。
一个留着两撇八字胡的男人,正靠在沙发的软垫上,手里摇晃着一杯威士忌,面色阴晴不定。
此人正是号码帮毅字堆的话事人——胡须勇。
咚咚咚——
包厢外头的门被人敲响。
“进!”
随着胡须勇冷冷地回应了一声,灰狗紧锁着眉头跑了进来。
“大佬!”
“把门关上先。”
关好包厢门,灰狗放慢脚步走到了胡须勇身边,他知道自己手底下的细佬闯祸,触了胡须勇的霉头。
当下就怕胡须勇一时暴起,将手中的那只矮脚杯砸在自己头上。
还好,胡须勇把酒杯放在了面前的大理石桌面上。
“怎么回事,枪是从哪里搞来的?”
灰狗心中一颤,但还是照实答道。
“我问过阿灿了,枪是从他老家的一个朋友那边搞到手的。
不过拿到这支枪之后,他也一直没拿出来显摆,我也是刚知道他身上藏了枪的!”
“乜鬼朋友?他这个朋友混哪个字头的?”
胡须勇语气如常,但越是这样,越让灰狗觉得压力巨大。
“观塘那边,仁字堆的!
不过阿灿这个朋友前段时间帮人追债,打死了人,已经在昨天晚上坐船跑路了。
也就是在跑路之前,他把身上的家伙给到了阿灿……”
“跑路去了哪里?”
“不知道啊大佬……”
胡须勇咬着牙点了点头,随后朝着灰狗招手。
“来,你坐过来先!”
灰狗埋低脑袋,坐到了胡须勇身边。
还没坐稳,就见胡须勇扬起一巴掌扇了过来,他又不敢去躲,结结实实用左脸硬接了这一巴掌。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包厢内响起,这一巴掌打得着实不轻,直接扇动门牙,把灰狗的嘴唇磕破,一时间灰狗满嘴是血,但硬挺着坐在那里,心头火起,却不多说什么。
“有骨气,仲敢不躲!”
胡须勇知他不爽,又扬起一巴掌,结结实实扇在他右脸上。
一时间,灰狗脸颊两侧肿胀,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鼻血也跟着冒了出来。
但他还是咬牙坐在沙发上,两眼直勾勾地望着胡须勇。
打完这两巴掌,胡须勇也感觉心头火气消散了不少。
他重新坐正身子,拿起刚才放落的威士忌饮了一口。
而后开口道:“现在你新收的那两个魔童被差佬带进去了,O记这边,在到处刮你那个头马,你打算怎么处理?”
“大佬,阿灿在羊城就跟着我做事,你俾他条活路吧!”
“那就是跑路喽,你准备送他去哪?”
灰狗这才低头想了想,最后开口道。
“去荷兰吧!我兄弟不多,让他在荷兰避个几年的风头,到时候再回来跟我做事!”
胡须勇没有急着答话,当即俯身,从大理石桌下面拉出一个黑色塑料袋,丢到了灰狗的身上。
“这里边有二十万,你拿去给到你那个兄弟。
然后去流浮山那边,找蛇仔明,他会给你规划跑路路线。
不过我就多啰嗦两句,你做事要懂分寸,再这么跳脱下去,只怕你等不到你这兄弟回来!”
灰狗翻开这个黑色塑料袋,但见里头装着两沓厚实的‘金牛’,一时间眼热。
他赶紧把塑料袋捂好,抱在了怀里,起身朝着胡须勇点头道。
“放心勇哥,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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