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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火道士察觉到了危机感,体内的法则之力,已经开始流动了起来。这是他在面对危险之时的自发行为。
“周玄,难道早就看出了我的身份?”
香火道士自忖道。
周玄的声音,继续传来,
“假香火道士,你在刚刚初临我的戏台时,我便已经识破了你的赝品身份,
我和药师菩萨、葫芦道士耍了许久,等到现在,就是为了等你。”
周玄此时,已经漫步走到了幽冥沟壑的沟口处,他那狂乱的长发,随着风肆意的甩动,
而葫芦道士、药师菩萨,已经能看清楚的看到周玄的发丝,
可那发丝,还是发丝吗?
那是吐着信子的毒蛇,两人没来由的双腿发软,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占据了他们的大半意识。
“周玄,已经强得不像人间之人。”
葫芦道士努力克制着自己下跪的欲望,和药师菩萨计较了起来,
“反正也是一死,不如我们两人联起手来,杀出一条血路?”
葫芦道士要做困兽之斗,
药师菩萨望了一眼“下跪献头”的托塔天王,又望了望那跪得极板正的红丹、紫牛两个遁甲太上后,叹了声气,说道:“那我们便联手一次。”
“好,你以捣药声,震慑周玄心神,我以人间正气,攻其形体。”
葫芦道士说到了此处,身形大动,他脚踩着黄纸鞋,挺直了身板,朝着周玄攻杀而去。
他的飞剑,去势更快,
一人一剑,率先杀至,
而那药师菩萨,也控制着金身,不断的捣着药钵,整个戏台内,又重现了不久前的捣药声迹象。
明江一片月,唯余捣药声,
所有的嘈杂声音,都已经偃旗息鼓,只有那捣药的“咄、咄”闷响,
这次,不光是周玄内心嫌弃着药师菩萨、葫芦道士聒躁了,那假香火道士也看不下眼,内心暗道:“两个废物,孰强孰弱都看不出来,还修什么道,拜什么香佛?”
“萤火之光,却妄想与日月同辉,废材、废材。”
一人、一剑、捣药之声,攻势已起,
周玄却连眉毛都没有颤动一分,他面对着飞剑之时,只是轻轻的抬了抬眼眉,似是用力瞧了那剑一眼。
那柄连斩云子良、李长逊的无双飞剑,竟然就在周玄的身前悬停住了。
“这只剑,既然有灵性,也应该学着人一般,做做梦吧。”
周玄言及到此处后,身上忽然震响了“醒木之声”。
“咚!”
势大力沉的击木之声后,周玄微笑着说:“送你一场流沙之梦。”
话音一落,
那柄飞剑,忽然剑体一震,就像那些入梦的人一般,没来由的打了个激灵。
再然后,人间至坚的剑体,忽然瘫软,化作了流沙,一滩滩的沙砾,流向了大地,但还没有接触到地面,一股狂风已至,将这些沙砾,吹得不见了踪影。
这一手,将药师菩萨看得呆住了——举眉怒视,便能毁掉一把飞剑,一把遁甲门,集全宗灵气,蕴养了不知多少年的飞剑,
这已经到了何等的道行?
“神明级,天神级?”
药师揣测着周玄此时的战力。
要说,看周玄出手看得最为入神的人,并不是直面周玄的药师和葫芦道人,而是香火道士。
这位赝品,身份虽然是假的,但他的道行是真的,作为天神级的他,自然看得清楚,周玄此时是“无上意志”的气魄,但运用的本事,却是他自己的手段。
刚才这一手,便是说书人的“平地生梦”。
平地生梦,是说书人最基础的本事了,但便是这般平平无奇的本事,由周玄施展,却有了极其惊人的效果。
“一手说梦,被他使出来,竟然有了「口含天宪、言出法随」的动静,这一份气势对于他手段的加成,可谓是无限的大。”
类似将平平无奇的手段,施术效果提升到无限大的人,明江府曾经出过一位风先生。
这位风先生,一身修为,只修一炷香火,将拐子的「平地生风」,硬生生演变成了「人间无距」,
但风先生成功是因为只修一炷香,败也败在只修了一炷香,一旦人间无距被破掉,便拿当时香火极低的周玄也无可奈何。
而周玄便不一样了,他的手段本就极多,若是每一炷香,都能催生成极限的效果……
“那他便在戏台之内,可以极轻松的碾杀九炷香之上的堂口弟子。”
香火道士对于周玄手段的评价如此之高,同时他也在做好准备,假如真与周玄硬碰硬,该用何种招术来求得生机。
只见,周玄的身形,有大半已经走出了沟壑,
那葫芦道人,在见到了周玄的身形时,心中骇然,心惊肉跳,
已经具象化的危险,催逼着这位遁甲第一太上做出了殊死一博。
“人间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葫芦太上,猛的荡开了葫芦塞子,一股黑白分明的人间正气,如海如江一般,朝着周玄撞去。
“遁甲门,徒有其名,虚有其义,平生杀人放火之辈,也敢称自己一身正气,求那长生正果?”
周玄轻挥着袍袖,将那股黑白正气,尽数吸纳到了袖口之中,然后再次挥手,袖口一吐,气动天罡。
桃树、柳树织成的穹顶上,出现了无数的星辰,被周玄喷吐出来的正气上浮,那些天罡群星忽然暴躁了起来,各自旋动着,
群星因为旋转,而生了星火。
无数的星火,一团接着一团的砸向了葫芦道士。
最开始的星火,葫芦道士还能靠着黄纸鞋带来的精巧步法,一一躲开,
但星火越来越密集,密得像雨。
人间再精巧的步伐,也躲不开倾盆的雨,
渐渐,一颗星火,将葫芦道士的衣袖给点燃了,再然后,便是两颗、三颗……接二连三的星火,准确无误的轰砸在了道士的身上,
火势越来越大,那葫芦道士便被那火海吞噬。
“火……烧……痛。”
火将葫芦道士口舌都烧得焦糊,哪怕他喊痛,也只能一个字眼一个字眼的往外蹦着,
但很快,他就连这一个字一个字的蹦,也是做不到了,他的身体,一寸寸的化为了焦炭。
“遁甲门,人间的传承,算是断得差不多了。”
周玄已经完全从沟壑里走了出来,他朝着药师菩萨一指,
那漫天的白毫,朝着药师菩萨的口、鼻、耳中钻了进去。
那药师菩萨的肚皮猛然涨大,再然后,那些白毫,像一条条倒刺一般,从她的身躯里反长了出来。
每一条倒钩,宛如蜜蜂的尾刺,牵连着内脏,等到倒刺尽数长出后,那药师菩萨当即开膛破肚,五脏六腑也流了一地。
而那捣药声声所带来的威势,也被周玄的白色道袍吸纳,这便是「溪谷真经」中的圣人无量,通过吸纳对方的威势,来反击对手。
他继续朝前走着,在走过红丹道人、紫牛道人、托塔天王时,那吸纳后的「捣药声」,便被释放了出来,与那三人,一一共振。
如此近的捣药声,竟将那三人的头颅给引爆。
轰!轰!轰!
三朵血色的花,在戏台之中绽放开来,
血喷溅成了雨,
但血雨,却一点一滴都没有落到周玄的身上。
他的白袍,依然如雪般洁白,
低眉、挥手、凌空一指、缓缓行走,已经催动了「人间戏神」的周玄,便轻松利落的发送走了数位九炷香的人物,
“大先生,真成神明了。”
“是真正的神明。”
明江府的百姓,作为观众,一个个安全感爆棚——我明江府有如此神明,这座府城,便成了井国九府之中,最安全的地界。
同时他们也很是自豪,
强大的神明苏醒,他们每一个人都奉献了微薄之力,以细流而成江海。
观众之中,红棺娘子忽然想到了一句话,朝着周玄喊道:“除去君身三重雪,天下谁人配白衣。”
这一句话,便引动了观众的共鸣。
“除了咱们明江府的大先生,天下还有谁,能将白衣衬得如此出尘?”
“除去君身三重雪,天下谁人配白衣。”
众人整齐划一的喝彩声,倒是引动了周玄的注意,他朝着观众席,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又找见了红棺娘子的眼睛,微微笑着,
观众席里,乐师夸奖着红棺娘子:“棺娘,别看你平常像个盲流,一副没文化的样子,这关键时刻,还是挺有文采的。”
“不像我,只能夸一句大先生厉害之极。”彭升也附和道。
其余的游神,也夸赞着棺娘的点睛之笔,棺娘却叹着气的说道:“我要这么有文化就好了,这句话,原本就是出自大先生之口,那平水府的箭大人,每次斩完强敌,总喜欢吟诗作对,
但苦于腹中无墨,吟出来的诗,都不过如此,他便央着大先生,帮他想想得胜时的诗词,于是,便有了两句诗啊。”
“合着箭大人自己没装上,到底还是给我玄子用上了?”
云子良听了,差点没忍住笑出声——这人世间的事,到底还是缘分使然啊。
……
戏台之中,周玄继续朝着香火道士行去。
“假香火,还不露真身吗?”
“我哪里有破绽?”
假香火道士到现在还不明白,他到底在什么地方被抓住了痛脚。
“你对佛国人的态度。”
“我对佛国人的态度怎么了?”
“你很赞扬佛国人的强大。”
“佛国人本就强大,我赞扬,何错之有?”假香火道士振振有词。
周玄却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道:“这便是香火道士与你不一样的地方,
真正的老香火,才不管那佛国强大不强大,来犯我井国者,他便拔刀去砍。”
“敌强我弱,惶然拔刀,只会自误。”
假香火道士说道。
“要成为天神级,一生征战无数,难道每一次,你都是以强胜弱?”
周玄冷笑着说道:“天底下,没有永远强大的人,但有一颗永远强大的心,老香火有,你……没有。”
“你不愿露出真身也罢,我便撕了你这张皮,看看你是个什么山精野鬼。”
他说到此处,连续迈出了三步,
第一步落下,那假香火道士的皮肤出现了裂痕。
第二步落下,假香火道士的皮囊,如老树一般,诸多的树皮,斑驳脱落。
第三步落下,皮囊彻底崩碎,假香火道士露出了真身。
他是一个浑身长满了脸的人。
那些面孔,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貌美英俊的美女美男,也有容貌丑陋的脸庞,
这些脸,长在了一个人的身上,便显得十足的诡异。
“竟是这般样子?”
周玄不禁掩鼻,他有点反胃。
而观众里,全传出了李长逊的声音:“大先生,这是「人间百相」,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曾经明江府的双天神之一——梦境天神。”
“原来是你?”
周玄当即脸含笑意起来,他化作了热情的模样,说道:“梦先生,这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不对,也不算太久……没过多少日子。”
“周玄,你好得意啊。”
梦境天神身上所有的脸庞,都对周玄怒目而视。
周玄弯曲一根手指头,说道:“上一次我重建明江府,你来抢夺我的愿力,当时你颐指气使,没有「盗者」被人当场抓住痛脚的羞愧,还让我给你一个交待。”
“那一次的交待,我给了——今日,你落到我手里,那得给我一个交待了。”
“风水轮流转,今日到我家嘛。”
周玄表情依旧平静,但话语中,却杀机毕露。
这梦境天神,也并不特别惧怕,他还有杀招。
他的杀招便是,搬出人间大义来。
“周玄,我是天神级,也是明江的守护者,或许,我有些贪婪,但是我作为天神,贪婪一点又有何妨?”
梦境天神说道:“佛国将至,井国战力本来就有缺陷,若是再失去我这个天神级,便是井国的一大损失,
你杀我,你的老祖宗,不会不管的。”
“傩神不想瞧见我的殒落。”
梦境天神又指着那观众席,说道:“你周玄,是明江府老百姓的信仰,我又何尝不是呢?
你知道明江府,有多少人家,供奉着我?
你知道明江府那些山蛮、阴堂,包括那彭家镇,都视我若唯一神明。”
梦境天神说到此处,又朝着天上吼了一声:“桃花树,你是不是已经忘了,谁才是你的主子。”
每一尊天神,在诞生的时候,都伴随着一株祖树,
天神与祖树的关系,非同寻常,
这也是为什么刚才梦境天神不去强冲穹顶——他只要动用了法则,那桃花祖树,便一定认得出他。
只要桃花祖树认出了他,那等到真正的香火道士来临时,便也知道他来过谢家岙,
香火道士知道了,就等于巫神知道了,到那时候,他便吃不了兜着走。
“滚下来,为我护法,助我离开此地。”
梦境天神冲着桃花祖树咆哮道,妄图以昔日的威压,去震慑桃花树。
但桃花祖树,却置若罔闻,像没听见一般,而柳树此时也伸出了无数的枝桠,去缠住桃花树,像是在遮住桃树的耳朵一样。
“你对桃花祖树如此粗暴,还想它来帮你?”
周玄转过头,指着梦境天神,对在场的观众说道:“诸位,我想问问你们,他,真的是你们的信仰吗?”
观众里顿时鸦雀无声。
梦境天神、苦厄天神的传说,确实伴随着许多明江府人的成长。
他们很小的时候,便依偎在父母的怀里,听着老一辈的人,讲述着两位天神的传奇。
说是信仰,也不为过。
“瞧见了吗,周玄,我在戏台观摩了许久,知道你现在的能量,来自于老百姓对你的呼唤,
但我也是明江府的天神,我天生就要占据这里一大半的信仰,没有了这份信仰,别说傩神不会答应,就算他答应,你也没那份本事斩我。”
“是吗?”
周玄回过头,对梦境天神说道:“你知不知道,为何在我斩掉了药师、葫芦道人之后,这个戏台却依然没有撤去?”
梦境天神不语。
周玄自问自答,说道:“是因为,我们之间的决斗,得到了这个戏台的允许,再次开战。”
“我戏台的规则,你还记得吗?要讲清楚自己的来意,为何而来,怎么来的,来了这里,打算做什么,不能说半句谎话,若是说了——戏台便会把你抹去?”
周玄已经开始循循善诱,诱使着梦境天神不去怀疑他话语里的真假。
“这戏台,能奈何得了我天神级?”梦境天神看似不信,
但周玄却从他稍纵即逝的躲闪之中,瞧出了这位天神,其实还是有些信他的话。
这一分“相信”,便成了周玄的武器。
他冷冰冰的说道:“那你梦境天神大可以说一句谎话试试——看看这个戏台,会不会将你抹去,
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戏台能赐予我「无上意志」的气势,你猜猜它的位格有多高。”
周玄完全是利用梦境天神不清楚“彩戏师”的手段,在诳骗他。
“哼。”梦境天神冷哼了一声,不去接话。
周玄则问道:“咱们闲话少叙了,梦境天神,我问你,你为什么来这个戏台?”
“我来抢……”
梦境天神想要扯个谎,谎称自己是来抢夺愿力、抢夺青红鱼。
抢周玄的东西,虽然在观众的眼里,依然算是可恶,但这也不是什么不可挽回的过错。
但周玄并不给他扯谎的机会,他指了指戏台,说道:“你若继续说谎,这戏台可就要将你抹除掉了……”
梦境天神干脆止住了话头,保持沉默。
周玄则主动出击,说道:“梦境天神,你若不说,我便替你说了,你来这个戏台,无非是要监督——药师菩萨,有没有出卖你。”
“我和佛国人,无甚交情,怕什么出卖?”梦境天神的眼神,已经微微变化。
“无甚交情?”
周玄冷冷的说道:“梦境天神,那药师菩萨说——井国有一道随时会开放的后门,将许多佛国人,接引进了井国,
我想,那道后门,并非是自然而成,而是人为的——它是不是你的梦境啊?”
“你……你……血口喷人。”
“多少年了,你放进来多少个佛国人?天神级,是人间的守护者,一来守护天穹天火族不得临凡,二来守护星空各大神国,不得入侵我们井国,你个吃里扒外、通敌卖国的东西,你守护了个什么?”
周玄一番谩骂,骂得梦境天神想要反驳,
“要还嘴?你可要记住,我这戏台,可不能说假话。”
周玄又猛的指了指戏台的穹顶。
梦境天神再次硬生生将自己的话给吞了回去。
周玄继续说道:“明江府的洪波之劫,死了多少人?祆火之劫,明江府又死了多少人?那都是你这尊天神级做下的祸根。”
“这两桩事,分明是三尊神明级和祆火教所做,与我何干?”
“这两桩事,少不了佛国的寻波僧参与,寻波僧是怎么登陆井国的?这个佛国寻找星空富饶之地的队伍,最先出现的地方,是刺青彭家镇,
你说好巧不巧,这彭家镇的「刺青」堂口,便是三大梦境堂口之一。”
周玄掷地有声的说道。
三大梦境堂口——说书人、刺青、夜先生。
按照彭升的说法,那些佛国人,是受了刺青一族的「刺青」召唤而来。
周玄以前也没怀疑过,但今日,梦境天神作为“通敌卖国之神”,浮出了水面,周玄便将这些事情,串在了一起,想了个透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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