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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奇僵在原地。视线穿过几百米的硝烟与尘埃，聚焦在那个挂在龙尾上的蓝色光团上。
黎川已经看不出人形了。
“镇压者”铠甲已经有一半融化，高能等离子流像强酸一样腐蚀着那具残破的肉体。蓝色的电弧在骨骼间跳跃，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那是生命在以最惨烈的方式燃烧。
锁链是用命换来的。
那头不可一世的魔龙被定在半空，疯狂扭动着庞大的身躯。每一次挣扎，黎川身上都会崩裂出新的血雾，就像是正在被拧干的抹布。
机会就在眼前。
只要一脚。
只要这一脚踢出去，汇聚了风、火、暗三种极致力量的毁灭洪流，就能贯穿龙的心脏。
但那一瞬间爆发的能量半径超过五十米。
处于爆炸核心的黎川，会在瞬间气化，连灰都不会剩下。
林奇的脚掌有些发颤。
究极之力在右腿疯狂奔涌。
但他却不想动。
杀敌，和杀友，是两码事。
“你在干什么？！”
通讯频道里传来一声咆哮。
声音已经严重失真，伴随着刺耳的电流杂音和肺部漏气的嘶鸣。
黎川费力地抬起那颗只剩下半边面甲的头颅。
那只还在渗血的独眼，死死盯着那个黑色的身影。
他看懂了林奇的迟疑。
这该死的、愚蠢的温柔，就不能变回之前的修罗吗？
“我叫你动手！”黎川嘶吼着，嘴里喷出大块的内脏碎片，“你想让这一切都白费吗？！”
林奇的拳头握紧，但他依旧没动。
陌生人也就罢了，普通的战友也就算了。
但那是黎川，是昨天刚刚救了他命的恩人！
“想想你的妹妹！”
黎川的声音这时突然拔高。
“你的妹妹还在等着你回去！如果这头龙不死，她会怎么样？”
“你想让你妹妹的城市也变成这副地狱的模样吗？”
“你想让她也像老鼠一样躲躲藏藏，最后被这群畜生当成食物吃掉吗？！”
林奇猛地一震。
林溪的笑脸在眼前闪过。
那是他在这个世界唯一的锚点，是他在黑暗中挣扎求存的全部意义。
如果输了……
如果凯尔挣脱束缚……
所有人都会死。
妹妹会被撕碎，像十年前曦谷市那些遇难者一样，变成废墟下无人认领的焦炭。
“动手啊！林奇——！！！”
黎川的声音变得凄厉，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决绝。
崩！
一根蓝色的光链断裂。
凯尔的一只龙翼已经挣脱了束缚，巨大的龙爪正在抓向背后的蝼蚁，带着碾碎一切的暴怒。
没时间了。
一滴泪水滑落。
林奇闭上了眼。
再睁开时，那双红色的复眼中只剩下纯粹的杀意。
那是修罗的眼神。
所有的悲伤、愤怒、犹豫，在这一刻全部被扔进熔炉，化作最狂暴的燃料。
轰！
林奇右脚重重踏在地上。
大地塌陷。
方圆百米的废墟瞬间下沉两米，无数碎石被震上半空，然后在恐怖的力场下化为齑粉。
风在吼。
青色的飓风缠绕上右腿，那是撕裂一切的极速。
火在烧。
赤红的烈焰从大地深处中喷薄而出，那是焚尽万物的暴怒。
暗在涌。
漆黑的究极之力如同深渊巨口，将风与火一口吞下，然后疯狂压缩，揉碎，融合。
直到变成一种令人心悸的颜色。
暗金。
这股力量比梦境中练习过几千次的那一脚还要强。
这是赌上了性命，承载着战友鲜血与灵魂的至强一击。
“啊啊啊啊啊——！！！”
林奇仰天长啸。
声音盖过了龙吼，盖过了爆炸，响彻整个卡隆城。
起跳。
黑色的身影冲天而起。
他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然后在重力的牵引下，如同一颗堕落的暗金彗星，笔直地撞向那头被禁锢的巨龙。
凯尔慌了。
身为龙族的直觉正在疯狂报警。
那股正在逼近的力量，让他闻到了死亡的味道。
“松手！给我松手啊！！！”
凯尔咆哮着，龙爪疯狂撕扯着背后的“虫子”。
嘶啦！
黎川的半个肩膀连同机械臂的基座被撕了下来。
但他仅剩的那只手，依然死死扣进龙脊的缝隙里。
哪怕指骨碎成渣，哪怕肌腱断裂。
我也绝不放手。
黎川看着天空中那道坠落的流星。
那光芒真亮啊。
刺得眼睛生疼。
就像十年前那个午后，曦谷市上空的太阳。
真好。
这就是我要的结局。
黎川笑了。
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没有遗憾。
没有恐惧。
只有一种卸下千斤重担后的轻松。
在这生命的最后一秒，时间仿佛被拉得很长。
眼前的火光扭曲、变幻。
他看到了。
在一片温暖的白光中，一个穿着碎花裙子的女人正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站在那里对他微笑。
那是他的妻子和女儿。
她们没有被烧焦，没有变得血肉模糊。
她们很干净，很漂亮。
“爸爸，回家吃饭啦。”
小女孩挥着手，声音清脆得像风铃。
“嗯。”
黎川轻声回应，闭上了那只独眼。
“我回来了。”
下一瞬。
暗金色的彗星撞了上来。
“Rider KiCk！！！”
林奇嘶吼着，右脚狠狠踹在凯尔胸口那块最大的逆鳞上。
咚——！！！
声音消失了。
天地间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白。
紧接着，暗金色的火焰如莲花般绽放。
那块坚硬无比的逆鳞瞬间气化。
恐怖的能量洪流毫无阻碍地贯穿了龙躯，钻进心脏，然后在那个跳动的泵房里引爆。
轰隆隆隆——
卡隆城剧烈震颤。
一道直径超过五百米的暗金色光柱冲天而起，击穿了云层，在大气层外留下一个巨大的空洞。
黎川的身影在第一时间就被火焰吞噬。
他像是一片落入熔岩的雪花，瞬间消融，没留下一丝痕迹。
只有那团蓝色的电弧，在暗金色的火海中闪烁了最后一下，彻底熄灭。
“不——！！！”
凯尔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他的身体在崩解。
引以为傲的龙族再生能力，在这股力量面前就像是个笑话。
细胞被烧毁，基因链被切断。
暗金色的火焰顺着血管蔓延至全身，从每一个毛孔中喷涌而出。
巨大的龙翼在火中化为灰烬。
粗壮的四肢寸寸断裂。
那颗高傲的龙首，此刻只剩下半个骷髅，还在火海中绝望地挣扎。
他不甘心。
他是高贵的龙族，是幽界大军的先锋大将。
怎么能死在这里？
怎么能死在一个连B级都不是的人类手里？
还有那只虫子……那只该死的虫子！
凯尔那只仅剩的独眼死死盯着空中的林奇。
怨毒。
诅咒。
仿佛来自地狱最深处的恶意。
“林奇……”
凯尔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发出了含混不清的咆哮。
“不要得意……”
“就算杀了我……你也活不了多久……”
“等副军长大人降临……你们……你们所有人……都得死！都得死！！！”
嘭。
龙首炸裂。
漫天的血肉还没落地，就被高温蒸发成黑色的烟尘。
那不可一世的半步B级魔龙，就这样彻底消失在了空气中。
连一块完整的骨头都没剩下。
只有漫天飞舞的灰烬，像是一场黑色的雪，纷纷扬扬地洒落在卡隆城的废墟上。
风停了。
暗金色的光柱缓缓消散。
林奇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
他的右腿还在冒着青烟，黑色的甲胄因为过强的力量而变得滚烫发红。
结束了。
赢了。
但他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喜悦。
胸口像是被人挖走了一块，空荡荡的。
他低下头，看着脚下那个巨大的陨石坑。
那里什么都没有。
没有龙尸。
也没有那个救了他一命的守夜人队长。
只有焦黑的泥土，和还在燃烧的余烬。
林奇缓缓降落。
脚尖触地的瞬间，黑色的铠甲化作光点消散。
灵石腰带隐没入腹部。
虚脱感瞬间淹没了全身。
林奇踉跄了一下，单膝跪地。
他伸出手，抓了一把地上的黑灰。
温热的。
不知是黎川的，还是那条魔龙的。
“值得吗？”
林奇喃喃自语。
没有人回答。
四周安静得可怕，只有远处的警报声隐隐约约地传来。
林奇摊开手掌。
风吹过。
黑色的灰烬从指缝间溜走，飞向远方。
林奇撑着膝盖，慢慢站了起来。
他抬起头，看向北方那片阴沉的天空。
副军长么……
那就来吧。
无论来多少，我都杀给你们看。
少年赤裸的上身布满了血污和伤痕，但在那双黯淡的眸子深处，一团黑色的火焰正在无声地燃烧。
那是更深沉的觉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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