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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清晨。路沉正在梅树下练拳。
刘奇引着一人跌撞进院,来人是路沉手下秃子。
“路兄弟,你这朋友急着找你。”刘奇道。
路沉拳风一收,见秃子脸色煞白,心头一沉:“出什么事了?”
“老大,咱们的摊子让人砸了。”秃子急声道。
路沉眼神倏地一冷,一言不发,抬步就往回走。
秃子小跑随在一旁,途中急急说道:
“今早李德海来玩彩,先试了几文,没中。后来竟掏出一两银子要下大注!
瞎哥瞧数目太大,赔不起,叫他去赌坊玩,那老货竟耍起横来,一把将银子扔进钱箱里。
结果开出来又没中,他竟当场耍赖,非说自己中了。旁边几个泼皮也跟着作证,咬定他押中了彩头。”
闻言,路沉面色阴沉,闷头赶回羊圈街。
刚到街口,就瞧见李德海揪着馄饨摊老孙头的衣领,唾沫星子横飞:
“你给老子听好了!当时你就在边上,亲眼看见我押中了彩!要是敢昧着良心说瞎话,等我儿子从青河门回来,看他怎么收拾你!”
老孙头被他勒得面色发青。
青河门在偌大的江湖上,顶多算是个二流门派,可是在文安县这小地方,连县太爷都要让他们三分。
老孙头既不敢得罪李河海,又不愿昧良心扯谎,一张脸憋得通红。
他一个摆摊的,哪边都开罪不起。
“够了!李德海,你真以为我们是好惹的?”
瞎子阴恻恻地喝道。
在他身后,拴虎等人一言不发,只利落地亮出了刀子。
拴虎他们用的是攮子刀,市井最常见的凶器。
长一尺余,打造粗糙,用料少,花上几十文钱就能在铁匠铺弄来一把,方便藏匿,袖里、腰间皆可顺手拔出。
这种街头搏命的武器,刀锋窄而利。
即便在这寒冬腊月,也能轻易将厚实的皮袄捅个对穿。
李德海见拴虎他们竟真敢动刀子,吓得一哆嗦,慌忙松开了老孙头,踉跄着向后连退数步。
他身旁那些起哄的泼皮们也顿时噤声,脚底悄悄往后挪。
可四周围观的闲汉们却个个伸长了脖子,生怕错过一丝动静,心里巴不得场面越乱越好,只嫌血光溅得不够快。
李德海这会儿也有点怕了。
“别、别乱来,我儿是青河门弟子,得罪了我,就是得罪青河门,你们可要想清楚....”李德海色厉内荏道。
“呸,大不了赔你一条命!”瞎子啐了一口,反手亮出攮子。
他逼上前,李德海被那亡命徒似的架势吓得魂飞魄散,两腿一软,烂泥般瘫在地上。
眼看瞎子就要下死手,一声暴喝如惊雷炸响:
“住手!”
瞎子的动作猛地一滞,攮子的刀尖随之颓然垂落。
这一刻能喝住他的,只有路沉。
路沉目光冷冽如刀,缓步上前,围观的看热闹的赶紧散开,给他让出一条道。
他瞥了眼瘫软在地的李德海,随即抬起眼,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死死钉在了不远处,倚墙而立的韩老五身上。
韩老五嘴角似笑非笑,俨然一副看客模样。
路沉断定,此事定然与他脱不了干系。
李德海身为里长,不过一介没品没级的微末小吏,却向来以官身自居,眼高于顶,为人最是势利,他平日那般自矜身份,岂会自降身价,与那些市井泼皮为伍?
如此一来,眼前这群泼皮的来历便明摆着了。
除了韩老五那老狗,谁会使这等阴招?
这一手,是直接要断人财路。
做买卖最吃招牌,招牌一倒,生意就算彻底黄了。
眼下这么多人围着看热闹。
李德海这般胡搅蛮缠,纵是他理亏,可看客们哪管什么是非曲直?风言风语一起,传出去只会是:“路沉输了不认账。”
这三十两银子,给或不给,都是祸端。
给,三十两不是小钱,等于认下这冤枉账。
不仅损失惨重,更助长了讹诈的气焰,往后谁都敢来咬一口。
不给,便是坏了诚信,生意再也做不下去。
更别说李德海那个在青河门的儿子,回来必定借题发挥,定要替他爹出了这口恶气。
路沉心知,韩老五这是要逼他进退不得,借此赶他离开。
好独霸这一条街的彩票营生。
路沉早已在来时路上盘算好了对策。
他迎着众人目光,朗声道:
“这钱,我们给!”
喧闹的场面霎时一静。
“一赔三十,便是三十两,只是这数目不小,烦请宽限我们三日筹钱。”路沉不喜不悲地说。
李德海眼珠滴溜一转,唯恐有变,急忙扯着嗓子喊道:“空口无凭,得立字据!”
“好。”路沉答得干脆,“瞎子,取纸笔来。”
瞎子问附近店家借来纸笔,路沉写下欠条,并按下了指印。
“三日后此时,三十两白银如数奉上。”路沉将欠条递过,声音沉稳道:“诸位街坊作证。”
李德海抓过字据,像是得了天大的便宜,志得意满地离去。
看客们见无戏可看,也一哄而散。
街心绸布庄的吴掌柜摇着头对伙计叹道:“路爷这次算是栽了,三十两银子,说应就应了...终究是太年轻,斗不过韩老五那只老狐狸。”
“大哥,这三十两不是小数目,咱们去哪儿凑?”瞎子皱眉道。
路沉望着韩老五远去的方向,眼神渐冷:
“放心,这钱自有出处。”
瞎子随即会意,独眼闪过一丝狠辣:“大哥的意思是...”
“去把那几个作证泼皮底细摸清楚,今晚我要挨个拜访。这几日摊子先收了,对外就说筹钱。”路沉沉声道。
“明白,我这就去办。”瞎子点头,转身没入巷子。
.....
当夜。
北城黄米胡同深处,一间低矮的土坯房里,油灯昏浊,白日里那几个作证的泼皮正围坐吃喝,桌上堆着啃剩的鸡骨头,花生壳撒了一地,满屋油污混杂着酒气,狼藉不堪。
“都说那南城路沉是号人物,我瞧就是个没卵的怂包!”
一个瘌头汉子仰头灌了口酒,醉醺醺地嚷道。
“三十两说赔就赔,屁都不敢放一个就赔了,真他娘的好买卖!
等改明,咱再去干他几次。”他抹了把油嘴,嘿嘿一笑。
其余泼皮跟着哄笑,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浑不知夜色深处,已有人悄然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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