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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软走了之后,病房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空气里还残留着淡淡的药香和一丝若有似无的奶香味。
顾东海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
可脑子里却翻江倒海,全都是刚刚那个小小的身影。
她专注施针时严肃的小脸,她熬药时被热气熏得红扑扑的脸蛋,
她踮起脚尖帮自己扣扣子时小心翼翼的眼神,
还有最后,那个像羽毛一样轻轻落在脸颊上的吻……
想着想着,他的心就莫名地发慌,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感,
像是没头的苍蝇一样在他胸腔里乱撞,让他坐立不安。
难道是自己这颗坚硬了几十年的心,真的因为一个奶娃娃的亲吻,就彻底乱了套了?
一旁的王老看着自己这个几十年的老战友、老朋友,
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叹气,神情复杂到了极点,心里也跟着不是滋味。
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决定,有些话,必须得跟这个固执的老家伙说清楚了。
他搬了把椅子,在顾东海的病床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润了润嗓子,才开口说道:
“老顾,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关于软软这孩子……”
顾东海闻言,转过头,看向王老。
王老叹了口气,把上次顾城被送来,自己如何误诊,结果被软软及时喝止,并一语道破顾城真正病因的全过程,
原原本本地、没有丝毫隐瞒地,全都说了出来。
他说得非常详细,从软软如何通过看一眼就知道顾城是积劳成疾、气血两亏,到她如何口述药方,指导自己施针,每一个细节都说得清清楚楚。
“老顾啊,不怕你笑话,我行医一辈子,自诩有几分本事,可那天,我是真的差点就成了个杀人凶手!
如果不是软软,顾城那孩子,很可能就因为我的误诊,这辈子彻底毁了!”
“而我,也将背上一个‘庸医’的骂名,到死都闭不上眼!”
说到这里,王老这个平日里德高望重、沉稳内敛的老人,情绪也激动起来,眼圈都有些发红。
“所以,软软那孩子,哪里是什么‘小神医’?她就是我的大恩人!更是你儿子顾城的救命恩人啊!”
“救命恩人……”
这四个字,像一颗重磅炸弹,在顾东海的脑子里轰然炸开。
他一直以为,软软只是治好了顾城的一些小毛病,却万万没想到,竟然是救了儿子的命!
一股浓烈到化不开的愧疚感,像是潮水一般,瞬间将他整个人淹没。
是啊……如果软软真的是什么敌特,她为什么要费尽心机,去救自己的儿子?
这根本说不通!
王老似乎看穿了顾东海的心思,他长叹一声,继续说道:
“老顾,还有一件事,你听了,可能心里会更难受。”
他把那天软软守在顾城病床前,哭着说“医者不能自医”,又撕心裂肺地喊着“爸爸就是软软的命”的那番话,学给了顾东海听。
虽然王老的转述,远不及软软当时那种绝望和无助,可哪怕只是这样听着,顾东海的心,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心碎了。
愧疚、悔恨、自责……
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轰然爆发,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和防线。
他眼前立刻浮现出软软那双清澈又带着一丝怯懦的大眼睛,想到自己对她一次又一次的冷漠和审视,
想到她为了讨好自己,小心翼翼、费尽心思的懂事模样……
该死啊!
自己真是该死啊!
顾东海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清脆的响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刺耳。
他怎么能这么糊涂!这么混蛋!
然而,就在他对软软越了解、越悔恨的同时,
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更加强烈的心慌感,猛地攫住了他!
这一次,不再是之前那种莫名的慌乱,而是一种尖锐的、如同针刺一般的不安!
半辈子的军旅生涯,无数次在生死边缘徘徊的经历,让顾东海对危险有着远超常人的敏锐预感。
这种感觉,曾经数次救过他的命!
他再也坐不住了!
“蹭”的一下,顾东海竟然从病床上直接站了起来,那双刚刚才被针灸过的腿,此刻却充满了力量。
他的脸色煞白,额头上青筋暴起,捂着自己的胸口,感觉到那里像是被挖开了一个洞,正在滴血一样的疼。
是软软!
一定是他的孙女软软有危险!
能让他产生如此强烈、如此心痛的预感的,除了至亲之人,再无可能!
而儿子顾城现在正在防卫森严的军营之中,绝无危险!
那剩下的,就只有……软软!
“来人!”顾东海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他的副官闻声,立刻从门外冲了进来:“司令!”
顾东海根本来不及解释,一把就将副官的步枪拽了过来,动作快得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
他又伸手将副官口袋里备用的两个弹匣也全部掏了出来,塞进自己口袋。
“你!”他用枪指着已经吓傻的副官,用不容置疑的、带着血腥味的命令口气吼道:
“马上去通讯室!立即给顾城打电话!让他立刻带人去找软软!现在!马上!”
“另外!调集离这里最近的哨所士兵,全副武装!五分钟之内,到医院门口集合!”
顾东海此刻双眼赤红,那股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铁血煞气,
毫无保留地迸发出来,整个病房的空气,仿佛都在瞬间凝固了。
这一连串雷厉风行的命令,让副官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跟在司令身边多年,从未见过司令如此失态,那样子,就像一头即将失去幼崽的暴怒狮子。
军令如山,他不敢有丝毫耽搁和询问,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大吼一声“是!”,便转身冲向了出去。
而顾东海,根本不给任何人反应和质疑的时间。
他拿着那把沉甸甸的步枪,像阵风一样冲出了病房。
他甚至没等警卫员把车开过来,自己一把拉开停在院子里那辆半旧的汽车车门,跳了上去,钥匙一拧,发动机发出一声咆哮,车子便如离弦之箭一般,直接冲出了卫生院的大门,消失在暮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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