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工人那些年

    尤通达上班335厂位于南郊一个小镇，那里有个小火车站，可以坐铁路慢车到水泥厂站下车，然后打摩的回家。上班第一天先到人事处报道，那里一位姓姜中年人拿着一张表格，让新来技校毕业生交照片领工作服，女同学还要领一顶白帽子。然后带着他们去单身宿舍安排房间，告诉他们不能自己进生产车间，也不能一个人自己留在车间里。你们把东西收拾好上午10点带你们23个人去车间，你们刚来只能去民品车间。尤通达被安排到三楼窗户朝东一个房间，同屋另两个人是：曹双安，郁敬文。房间内有三个旧铁架单人床，一个旧大衣柜，一个衣架，一张桌子三把椅子。收拾完在楼道里转一圈看看，三个人锁好门下楼。老姜让尤通达和另外两个男生，三个女生由三车间费主任带着去车间。三车间在一座5层楼三楼，在车间办公室里先由梅工程师把图纸挂在一块黑板上给做技术讲解，梅工高个子长方脸三角眼留背头，说话没有本地口音。他说这是我们厂比较简单一件产品，一种单片集成电路收音机，当然原理目前你们还没必要去搞清楚，只要做出合格产品就行。讲课完毕由一位中年女师傅方继红带6个人去每人完成一块电路板作为考试。结果尤通达焊接板子通电测试合格，两个人一男一女焊接板子不合格。费主任说你们4个人我先带着去车间里参观，下午来顶岗上班，那两个人由方师傅带着返修板子。

    费主任宣布考试结果：尤通达和另外三个人下午补充到生产岗位上去，不合格那两个人由方师傅带领补课两天。这4个人先由梅工带领到生产线上参观，由梅工给做些讲解，特别要这4个人认真看一下其他工人师傅都是如何操作。“电路板上每个位置都有符号，写着要放什么元件，焊完要在板子边上盖上你们工位号码章，如果有问题根据号码就知道该谁负责。看完去车间办公室领工位图章，在登记本上签字。”车间面积不小里面有三条生产线，分别生产不同产品。参观完毕领图章，尤通达和家住市区女生阮玉颜分配到一号生产线，让他们先坐到位子上去仔细观察其他工人操作，11点40去2号食堂后面办公室买饭票。从这一天下午开始尤通达先在一号生产线一年，年底前徐诚息约尤通达下班后在食堂见面，说他决定辞职去找个学校复读，准备明年参加高考。“我父母都是大学毕业，当初进技校不去上大学让他们很生气，看起来不上大学就是个干活的命，所以我决定去复读参加高考。”“你家有那么好条件，不像我一个农民家孩子，能进国营大企业当个工人已经很满足了，我预祝你考上个好学校。”

    第二年8月20号，徐诚息中午电话通知尤通达，他已经考上浙江一所大学二本专业，临走前要约几个技校同学见面吃饭。吃饭那天还来了另外5位男生，这顿饭没喝白酒要了一瓶大香槟，大家向徐诚息敬酒表示祝贺，饭后由徐诚买单。9月尤通达以从无差错产品全部合格换到2号生产线一年，然后到三号生产线三年组装民用声纳。进厂5年通过中级工考试后调到军品车间1号生产线，这里生产飞机航电线路板，每块电路板都价值人民币百万以上。车间负责技术指导薛工说这是相控阵雷达用电路板，本厂产品检验合格后由专车送往主机厂组装成雷达装在战机上。有人问雷达如何组装？薛工回答我也没看到过组装完成雷达，雷达信号计算机处理部分由另一家公司提供，我从没见过那一部分图纸，我们厂只生产信号发射和接收电路板。

    当工人第三年21岁按照农村风俗该相亲找媳妇，城里人不会找个农村小伙当女婿，尤通达见了几位村姑都没谈成，最后由哥哥同学介绍蔡坊乡长虹村应铁芳谈成了。应铁芳比他小三岁身高1米62穿36号鞋，圆脸身材丰满，有一个哥哥铁良比尤通达大三个月，嗓音挺好会唱地方戏。母亲见过她后很满意，说胖姑娘才有力气干活，生孩子也容易顺产。父亲说你小子能找个村姑跟你过日子就不错，铁芳算不上漂亮也不难看。应铁芳第二次来家里时特意去奶牛场转一圈，回到尤家她说以后去奶牛场喂牛，这样能和家人在一起。她不出去打工平时也不出村，不过问外边事情。父母都说这样挺好，你平时不出村这没有问题。至于彩礼父母都说只要不过分，保证一次付清，以后应家拿这笔钱去给应铁良结婚用。彩礼还有从姑姑家要来6棵食用玫瑰花小苗移栽到应家地里，以后父母轮流去当技术指导，教应家人如何施肥管理，如何进行育苗繁殖，自己加工玫瑰酱。因为两个人差三岁，所以到进厂第5年尤通达23岁两个人才登记结婚。5月2号下午婚宴由应家指定在县城一家老字号举行，舅舅家人自己开车过来，尤家人租一辆中巴车过来，姑姑家人自己开车过来。应家人也是租车过来。应铁芳穿一件定做毛料红色长袖旗袍，紫红色高跟鞋。尤通达穿一身灰色毛料西服打红色领带，脚穿黄色皮鞋。见到姑姑家人后铁芳说你们家就你姑父个子矮，那三个人都是高个子。婚宴来了50多人摆了6桌，结束后尤通达扶着喝醉酒妻子出来上车到家已经晚上8点，到家后先给她脱衣服上床睡觉，自己把房间收拾一下坐在阳台上回想一下自相亲认识以后这段过程。

    铁芳没上高中初中毕业回村干活，然后在本乡一家服装厂当工人，在电动缝纫机上干活直到结婚前一个月才辞职回家。结婚后在家里做20天家务就去奶牛场喂牛、挤奶，怀孕4个月后暂时回家保胎。以后她除羽绒服和毛料衣服，其他衣服都是买布自己做。她很节省衣服布料都不贵，不过图案花色都非常艳丽。上班时穿旧衣服，不上班时常穿一身花衣服。她说为延续你家传统，她可以做几条花缅裆裤在家穿。以后村里人给她起个外号：铁花。母亲说她衣服太花哨，不过挑不出其他毛病也只好不干预。7月哥哥通林和嫂子谷燕回来结婚，哥哥事先通知家里说他毕业后已经在军舰上当上少尉军官，经战友介绍认识了他家亲戚谷燕。谷燕父亲在一个小县城酱菜厂上班还没有退休，母亲没有工作，家住县城自己家6间平房里。谷燕是独生子女身高1米6长方脸头发很短，身穿紫红色长连衣裙，黄色高跟皮凉鞋。和尤家人见面时她说已经回她娘家小县城办过一次婚宴，这次来就婚事从简。她高中毕业后一直在她父亲上班酱菜厂上班，现在工厂被一家上市公司收购。以她这几年所学会技术，在部队基地所在城市自己开家小店，前店后厂加工酱菜或者去当地食品加工企业上班没问题。酱菜不论哪里人都需要吃，只是各地口味和材料有区别。

    哥哥婚宴在镇上一家饭馆举行，来参加只有尤家近亲和舅舅家人。一开始先播放两个版本婚礼进行曲，然后按照父亲要求播放蓝色多瑙河等维也纳圆舞曲，铁芳唱了三段地方戏以助兴。有位尤通达叫表哥客人说只会唱地方戏还不行，作为票友也要学好京剧才能唱出点名堂来。铁芳问到哪里去学京剧？客人回答县文化馆有业余京剧演唱队，也负责教年轻人唱京剧。那位客人还站起来唱了一段京剧《空城计》里诸葛亮：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婚宴没上白酒，上了三瓶大香槟和金奖白兰地国产威士忌。婚宴后三天哥哥回部队，嫂子又住了10天才走。她由母亲带着参观这个小镇，到奶牛场去了一次，对机器挤奶很感兴趣。她说部队在宿舍里给他们筒子楼里两间房子，她回去后要赶紧去找工作。部队基地那个城市虽然不大但也比她家小县城大好几倍，各方面条件都比县城好。这次是部队把已经调走退役那些人占用房子强制退出后，才给他们夫妻分了这个小房子。以后争取在那里买个二手房，在当地落户不回老家小县城。嫂子离开后过了十几天来电话，她已经在当地找到工作。自己开店条件不够，在当地一家刚开张酱菜厂成了技术骨干，带着15个打工者干活。工厂是当地一家白酒厂为扩大产品范围，买下倒闭多年一家酱油厂建成。除去几位从其他地方找来退休老师傅来当技术指导，她把老家酱菜厂十多个品种技术带来，至少目前开头还不错。父亲回答你一定要谨慎小心，等你带人加工产品上市销售之后，你才算取得了初步成功。过了两个月谷燕来电话，她带人加工第一批产品开始销售，不使用添加剂质量合格没有问题，她受到厂领导表扬从下月起加工资，不过单靠工资买房还是有困难。父亲马上明白了她意思，没有正面回答岔开话题说些其他事情。

    8月初一天回家铁芳告诉尤通达，她电话联系了县文化馆京剧演唱队，人家让她星期天下午去参加面试，如果她具备嗓音条件，可以参加学习去学京剧。星期天下午快吃晚饭时铁芳才骑电动车回来，“那有几位老师听完我唱歌和唱地方戏，说我嗓音条件适合学梅派。让我先买几张梅派唱段CD，自己在家听然后每星期日下午去学习。钱老师说我没有功夫就是没学过表演，还要学习表演和舞蹈动作学习走台步，先学梅派兰花指，就是手指动作，要学东西还真不少。以后还要对着照片，自己做几件简单戏装，平时在家也可以穿。”“花钱不多你自己觉得合适就行。”“还有你家应该换辆车，我和你爸说过了。”后来父亲说那辆阿罗243是黄标车卖不出去，家里买了一辆白色长安。阿罗243性能良好外观也没有问题，一家影视公司出5000元买走去当拍片道具。铁芳考个驾照后，那辆车主要由她使用。

    结婚第二年4月28号，铁芳在县医院生个女儿新美，体重6斤8两（3400克），小丫头一出生哭声响亮手脚闲不住。在医院住了5天后父亲租车接她们母女回家，路上先到应家去让外公家人看看这个小丫头。晚上尤通达回到家里女儿躺在床上，两只小手不停摆动，弯下腰仔细看看女儿她没反应。正在吃饭时女儿哭起来，铁芳说她大概饿了这孩子很能吃奶。铁芳产假快休完时父亲召开家庭会议，决定铁芳先不去上班在家带孩子，社保让尤通达去替她交，过几年母亲退休铁芳再出去上班。8月铁芳哥哥铁良结婚，女方雍晋文娘家在另一个县山区，由她嫁到附近村里堂姐介绍成亲。雍晋文身高1米56身材苗条，婚宴上穿红色带黄花连衣裙，蓝色高跟皮凉鞋。尤通达夫妻把女儿放在家里，开车去参加在女方家那个县城举办婚宴，婚宴结束回到家里已经晚上8点。回家路上他问你哥在干什么？“不在村里种地后先去建筑公司干活，后来嫌太累改到一家机械厂当车工。现在还在市区那家工厂跟着老师傅学车工，他目前只能加工些简单零件。”“他们还是老式普通车床？”“我没去过那家工厂，也不知道用什么样车床。不过他说只要勤学苦练先拿到中级工以后高级工证书，即使换个地方那个也还技术骨干，目标是进北郊中国航天那家厂。”“据说进那家工厂要进行严格考试，他们那些产品代表国内最高水平。”“所以他近几年还不够那个资格。”回到家里母亲说雍晋文问她山区能不能种玫瑰花？我说没问题，北方一些地方都是山坡上种玫瑰花。我家玫瑰花是我婆婆陪嫁，直到分田到户才开始繁殖种在地里，最后我家和他姑姑家合起来超过300棵。当年他爸请农业大学师生来做技术指导，要不哪能繁殖这么快。你娘家要种花可以去他姑姑家买小苗大棵玫瑰花肯定不卖，而且也很难成活，小苗种在山上等有收入也要几年以后。

    有了女儿坐铁路慢车回家时间太长，尤通达经同学帮忙1000元买来一辆二手本田250，这辆车里程表显示行驶里程接近5万公里，点火出现问题原车主弃置多年没有使用。在原车主穆先生家里看过车交钱后擦干净，油漆上喷一层光亮剂。原地着车发现运行不稳定，穆先生说我给你油箱里加几升油，你慢速开回家没问题。牌照我们一起去办手续，你放心我表哥是交警能帮忙。车慢速开回家，以后去交通队办过户换个新牌照。请村里修过车孙大叔来帮忙，他说这车太老如今早没有这种零件，不过可以买国产摩托车同类零件，经过修改后放上去。买来点火电路零件修完后这辆车经过实测，在路面良好地段时速超过100公里。父亲说车虽然修好了你开车时速不能超过100公里，一定要注意安全。有了摩托车除了下雨下雪和刮大风日子，每天下班都可以回家。铁芳休完三个月产假先不去上班在家照看女儿。她说下楼和别人家看孩子老人聊天，这孩子确实能吃，好几家为孩子不爱吃饭发愁，我们这个吃的又多又快。新美一岁时没学会爬，直接就能让大人拉着学走路。白天下楼时把她放在学步车里，让她练习走路。

    有了摩托车以后尤通达每年春秋两季带妻子进城去买做衣服花布，买化妆品和其他东西。铁芳说手上不抹红指甲，一干活就会蹭掉。夏天不穿袜子时脚上抹红指甲，两脚各戴一个银脚戒留长发盘起来，在家光脚出门穿拖鞋。两个人一起外出时，她会穿上高跟鞋好显得个子高一点。夏天太热没事不出村，要是孩子有病就开车去县医院或者市区儿童医院，好在女儿身体不错，一岁以后很少去医院。平时很少离开飞翔镇时间长了以后，她说除去回娘家可以自己骑电动车来回，去县城学戏以外，其他地方分不清方向，远一点地方必须开手机导航。尤通达感觉随着自己做衣服人减少，市区卖布除去几家老字号以外，基本都关门或者改卖其他东西。女儿一岁那年7月嫂子谷燕来电话，她刚在医院生个男孩重6斤（3000克），孩子身体不太好一生下来就送进保温箱去抢救。过了几天哥哥来电话，孩子抢救5天恢复正常他们母子已经出院回家。孩子起名字叫：新凯，他外婆已经来帮忙照看孩子了。

    女儿快到两岁时铁芳说我就不采取措施了，争取尽快怀上第二胎。女儿三岁那年5月16号下午14点铁芳在县医院生个男孩儿，体重7斤（3500克），起名字叫：新锐。父亲说5月16是个改变历史大日子，那份通知出来后一下子全国大乱。母亲说那不是啥好事情，以后不要再提它。5月21号母子二人回家，满月时母亲说这小子没他姐姐小时候胃口好，也不如他姐姐小时候好动。7月28号铁芳嫂子雍晋文在县医院生个男孩儿重6斤（3000克），铁芳带着女儿去医院看过那孩子后回来说她侄子嘉树比咱家孩子刚出生时显得瘦小。过了些日子铁芳说她妈来电话，说他嫂子奶水不足让她给送牛奶。尤通达说你从奶牛场买袋装牛奶，隔几天给她送一次这没有问题，牛奶要放冰箱防止变质损坏。

    此时女儿三岁了可村里没有幼儿园，铁芳照顾两个孩子无法出去上班。从这时起女儿新美也显示出一个特长，比村里同龄孩子不论男女跑得都快，在外边跑起来她妈都追不上，村里人叫她小飞一个小飞毛腿。夫妻二人一起带两个孩子下楼时，铁芳用童车推着儿子，尤通达跟着女儿到处跑。女儿问妈妈你为什么不跟着我跑？“我没有你跑的快跟不上你，你爸跑的快就让他带着你到处跑，不过有危险地方别去。”“啥叫有危险？”“就是容易碰伤或者被车撞地方。”“妈那个大牛吃什么才能挤奶？”“它们当然要吃好东西呀，一头大牛一天吃下东西比你一个月吃的还要多。”“一头大个奶牛有多重？”“至少有30个你那么重。”“大个奶牛听话吗？”“你每天喂它给它挤奶，熟悉了它会听你指挥，生人不能靠近牛脾气大会顶撞陌生人。”“牛为啥那样？”“牛是动物脾气改不了，被牛顶撞会受伤很危险。”“我可以去看大个奶牛吗？”“可以去看但是不能靠近。”一天晚上下班回家，女儿跑过来说：“今天妈妈带我去看大个奶牛了，它好大，刚生下来小牛也比我大。”“把当然啦，牛个子大才能产那么多奶给市区市民喝。”“我还用手摸了摸大牛和小牛，大牛身上有毛。”“所以才有句成语叫多如牛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