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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市立医院法医中心的空气永远凝滞着一种特有的低温,不是空调吹出来的凉爽,是深入骨髓的冷寂,混着消毒水的清苦、福尔马林的辛辣,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属于“终结”的沉郁气息。这种冷能渗进白大褂的纤维,钻进骨髓缝里,让里面的人不自觉地放轻声音、放缓脚步,像怕惊醒了某种沉眠的永恒。凌晨四点,三号解剖室的无影灯冷白得刺眼,把不锈钢解剖台照得每个纹路都纤毫毕现,也照亮了苏见微毫无表情的侧脸——像被冻住的石膏,口罩上方的深灰色瞳孔里没有一丝温度,正盯着台上那具失去生命体征的男性躯体——昨晚极光下惨烈车祸的私家车驾驶员。
解剖室里只有仪器运转的低微嗡鸣,和器械偶尔碰撞的清脆声响。她的助手——一个刚毕业的年轻法医——正站在一旁,拼命压抑着生理上的不适和对死亡的本能敬畏,笔尖飞快记录着苏见微清晰平稳的报数声:“体表检验:额部不规则挫裂创,创缘伴表皮剥脱及皮下出血,符合挡风玻璃撞击伤特征;胸部多发性肋骨骨折,断端刺入肺脏,致血气胸;左上肢尺桡骨开放性骨折……”声音透过口罩飘出来,平稳得像机器,不带一丝情绪起伏,像在念一份和自己毫无关系的技术报告。
她的动作精准得像刻刀,手术刀在指尖活了似的,每一刀都避开主要血管,干净利落地挑开组织,露出下面的损伤。可冷静的外壳下,她的心跳却没那么稳——昨晚紧急赶赴现场的画面还在脑子里:扭曲的车身、被困女人的哭喊、孩子额头的血珠,还有那个仰靠在树边的年轻男孩——鼻血染红了袖口,头歪着,眼神里不是惊吓,是某种耗尽了力气的虚脱……这些画面像冰冷的浮雕,刻在她职业性的冷静之外。尤其是那个男孩护着左手手腕的动作,像藏着什么秘密,让她心里莫名发紧。
苏见微甩了甩头,把这些念头赶出脑子,目光重新钉在尸体上。外部检验结束,该查直接死因了。她拿起开颅锯,双手沉稳得像块石头,没有一丝颤抖。刺耳的锯骨声划破寂静,像指甲刮过玻璃,助手下意识别过脸去。
颅骨被掀开,里面的脑组织肿胀着,布满挫伤灶——典型的颅脑损伤致死征象。一切都和车祸撞击伤严丝合缝,现场勘查报告和交警的初步结论都指向同一个方向:极端天气(极光干扰)导致的意外交通事故。按常理,到这一步她的工作就可以收尾了,出一份符合预期的尸检报告就行。
可苏见微没停。她深灰色的瞳孔在无影灯下缩成了细缝,像猎鹰盯着猎物,仔细检视着脑干和延髓区域。顶尖法医的直觉在脑子里敲警钟:太“标准”了,标准得像有人刻意摆出来的。每一处撞击伤都和车祸动力学分析严丝合缝,没有半点超出预期的、没法解释的损伤——这本身,就是最大的异常。
她放下器械,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橡胶味混着消毒水的辛辣钻进鼻子,然后缓缓闭上眼,睫毛颤都没颤。等她再睁开时,那双深灰色的眼睛里,瞳孔外圈的放射状虹膜缺损悄然变了样:原本像破碎镜面的纹路,开始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慢慢收拢,最后在眼底聚成一个近乎完美的圆形——像一颗冰冷的、没有感情的星球之眼。
——“灰雾视界”,开启。
世界瞬间褪去了颜色,变成了黑白灰的单调底色。解剖台上的尸体不再是器官和组织,而是无数条交织缠绕的“线”——那是“因果线”,记录着死者生前最后一段时间里,所有与他产生强烈交互或对他最终状态起决定性作用的能量、物质和信息痕迹。损伤部位是断裂或扭曲的线,毒物残留是颜色迥异的线,死亡瞬间的强烈刺激,则会留下最清晰也最短暂的“视觉残影”。通常,她得集中全部精神,才能从这团乱线里挑出和死因最直接相关的那几条。可这一次,几乎在“灰雾视界”开启的瞬间,一股尖锐得像针、冰冷得像冰、带着强烈非人感的“信息流”,像高压电流一样猛地扎进她的视觉神经!苏见微用‘真实之瞳’观察尸体时,视线穿透皮肉聚焦到死者脑干处,竟发现一个针尖大小的‘微缩噬星涡旋印记’—— 漆黑的纹路像活物般微微蠕动,散发着极淡的阴冷能量。她皱眉记录下‘异常能量残留’。
“呃——”苏见微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赶紧伸手扶住解剖台边缘,才没倒下去。太阳穴像有人在敲鼓,眼压飙升得可怕,眼球像要被从里面撑破,视野边缘瞬间布满了闪烁的黑点,像电视没信号时的雪花。
“苏医生?您没事吧?”助手吓得一哆嗦,赶紧上前一步。
“没事……”苏见微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她用力压下喉咙里的恶心感,摆了摆手,让助手别过来。她的目光像钉子一样,死死钉在死者的头颅上——那里根本不需要她费力气分辨,一条醒目的“线”和其他所有“因果线”都不一样,像扭曲的黑色毒蛇,缠在死者的脑干上!
这条线不是车祸撞击的物理创伤,也不是体内的药物或疾病,它散发着一种苏见微从未见过的气息——冰冷、混乱,带着强烈的恶意,像毒蛇的信子,舔着她的神经。更可怕的是,它的末端竟然呈现出一种极其不自然的状态,像被人强行“激活”,或者说……“引爆”了!而这股冰冷混乱的能量线的源头,不是车内的任何东西,也不是车祸相关的物品,而是模糊地指向车外的某个方向——指向那片被极光笼罩的天空?
还有,在这条诡异能量线“引爆”的刹那,她用“灰雾视界”的附带能力,捕捉到了死者临终前最后3秒的“视觉残影”——那不是预想中的挡风玻璃碎裂、车辆翻滚的天旋地转,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彩色数据乱流,疯狂闪烁着、扭曲着,像要把人吸进去!无数看不懂的几何符号和破碎的代码碎片像暴风雪一样席卷了整个视野,中间夹杂着一种极度冰冷的、非人的注视感——像有什么东西,在数据风暴的核心,盯着死者的灵魂。而那核心处,隐约有一个难以形容的漩涡,由纯粹的阴影构成,在不停地旋转!
这根本不是人类濒死时会看到的景象,更像某种仪器内部崩溃的界面,或者……某种意识被强行侵入、撕碎时的恐怖体验!
视觉残影一眨眼就没了,但那股冰冷的恐惧和混乱感,却像粘在手上的血,残留在她的感知里,让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猛地关闭“灰雾视界”,巨大的精神负荷和骤然变化的眼压让她眼前一黑,差点软倒。赶紧扶住解剖台,剧烈喘息着,额头上瞬间冒满了细密的冷汗。左眼像被火烧一样疼,视线变得模糊起来。
“苏医生!您的眼睛!”助手惊恐地指着她的左眼。苏见微的左眼眼角,正缓缓渗出一缕鲜红的血丝,沿着苍白的脸颊滑下来,在白大褂的领口上染了一小片刺目的红。
“滴眼药水……帮我拿一下……”苏见微的声音虚弱得像纸,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没有标签的棕色小玻璃瓶——那是她特制的人工泪液,价格不菲,专门用来缓解使用能力后的眼压飙升和干涩剧痛。助手慌忙接过,小心翼翼地帮她滴进左眼。冰凉的药液暂时压下了灼痛感,但视野的模糊和精神的疲惫,却像附骨之疽,挥之不去。
她靠在解剖台边,缓了好几分钟,才慢慢直起身子。脸色苍白得像纸,眼神却完全变了——不再是之前的冷静,而是像猎人发现了猎物,带着一丝兴奋,又带着一丝恐惧。她再次看向台上的尸体,嘴角抿成了一条线。
这不是一场简单的意外车祸。
死者的大脑,在车祸发生前的短短几秒里,肯定受到了某种未知的、强大的、充满恶意的外部能量攻击!要么是这种攻击让他驾驶失控,要么是在撞击的瞬间加剧了他的死亡。那条冰冷的能量线,还有那恐怖的数据风暴残影,就是铁证!
可这怎么可能?什么样的能量能精准影响人脑?还偏偏选在全球极光异象的夜晚?这背后……
突然,一个念头像闪电一样划过脑海——那个靠在树边流鼻血的年轻男孩!他当时的状态,他护着手腕的动作,还有现场初步报告里提到的,是他最先发现车门结构异常松动,给救援创造了机会……
这一切,难道有什么联系?
苏见微的心跳猛地加快,像要跳出胸口。她用纱布擦掉眼角的血痕,对助手沉声道:“记录:死者脑干及延髓区域,发现异常能量残留迹象,性质未知,疑似与死亡过程高度相关。建议进行深层次毒物、生化分析,以及……特殊能量残留检测。”她很清楚,最后一项建议,在常规尸检流程里,根本不可能通过。
助手愣住了,张了张嘴:“苏医生,这……异常能量残留?报告里怎么写?”
“按我说的记。”苏见微的语气冷得像冰,不容置疑,深灰色的瞳孔里闪着偏执的坚定,“证据不会说谎。我也不会。”
她走到角落的洗手池边,用力搓着双手,冰冷的水流冲过皮肤,却冲不掉心头的寒意和疑问。抬头看向镜子,里面的自己脸色苍白,左眼的瞳孔已经恢复了破碎的放射状,却还残留着一丝血丝,像没擦干净的血痕。她知道,这份报告一旦交上去,会引起多大的波澜——质疑、不解,甚至嘲笑,她都能想象得到主任会说什么:“见微啊,我知道你认真,但‘异常能量残留’?这也太不严谨了!咱们要讲科学!说不定就是极光的电磁效应干扰了仪器读数……”
可她没办法违背自己的信念,没办法对这么清晰的“证据”视而不见——哪怕只有她一个人能“看”到。
洗完手,她摘下口罩,深吸了一口气,拿出手机。她要调取车祸现场周边的所有监控录像,尤其是那个流鼻血男孩出现的区域——直觉告诉她,那个男孩,是解开这个诡异谜团的关键。
这时,她左手手背上那道三厘米长的“Y”形旧疤,接触到水珠和冷空气后,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灼热感——像有人用烟头轻轻烫了一下,虽然不疼,却让人无法忽视。
仿佛某个沉寂已久的“证人”,正在无声地附和着她的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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