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小说网 > 历史军事 > 北凉:从死人堆里爬出的异姓王 > 第89章 真理的射程与算盘的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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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种尖锐的啸叫声并不像常规的炮弹划破空气,更像是一群被掐住了脖子的恶鬼在齐声哀嚎。数十条拖着橘红色尾焰的长蛇在半空中扭曲、翻滚,它们没有精准的弹道,有的直直砸向地面,有的在空中画着诡异的螺旋,但正是这种毫无规律的混乱,才构成了最极致的恐惧。

    科尔将军那只举着望远镜的手僵在了半空。在他的视网膜上,那些带着火光的怪物迅速放大。他引以为傲的火枪方阵,那些排着严整队形、等待着屠杀野蛮人的士兵们,此刻就像是一群被老鹰盯上的鸡崽,原本高昂的头颅不得不惊恐地仰视着来自东方的天罚。

    “散开!快散……”

    命令被淹没在第一声巨响之中。

    一枚填满了烈性黑火药和废旧铁钉的“真理三号”火箭,歪歪斜斜地扎进了一门野战炮的炮位。并没有立刻爆炸,那根粗大的竹筒尾部喷射着灼热的火流,在地面上疯狂地打转,像一条发疯的火龙扫倒了周围四五个炮兵,然后才在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中轰然炸开。

    气浪夹杂着无数生锈的铁钉和碎瓷片,呈辐射状横扫了周围二十步的范围。那些并没有被火药直接炸死的罗刹士兵,捂着脸、捂着肚子在地上翻滚惨叫,鲜血从指缝里涌出的速度根本止不住。

    这仅仅是开始。

    紧接着,大地仿佛变成了一面被重锤敲击的牛皮鼓。几十枚火箭接二连三地坠落,爆炸产生的硝烟瞬间将谷口原本明亮的晨曦吞噬殆尽,变成了一片混沌的灰黑。

    必勒格下意识地张大了嘴巴,这是为了防止耳膜被震破。他呆呆地看着前方那宛如炼狱般的景象。那个曾经不可一世、逼得他差点自刎的罗刹军阵,此刻已经不复存在。

    没有阵型,没有指挥,甚至没有人还在开枪。

    到处都是没头苍蝇般乱窜的灰大衣,到处都是残肢断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硫磺味,混合着烤肉的焦糊味,令人作呕。

    “咚。”

    “咚。”

    “咚。”

    当爆炸的余波尚未散去,一种比爆炸更让人心脏紧缩的声音从烟尘背后传来。

    那是战鼓。

    低沉,缓慢,却每一下都像是踩在人的心尖上。

    烟尘被一股无形的杀气劈开,一面巨大的黑色“北”字战旗刺破苍穹。

    李牧之骑在那匹名为“乌云踏雪”的神驹之上,全身覆盖着冷锻黑甲,脸上戴着狰狞的鬼面具,只露出一双毫无波动的眼睛。在他身后,三千名全副武装的北凉重骑兵,如同黑色的潮水,正缓缓压上。

    他们没有冲锋,只是在慢跑。但那股排山倒海的压迫感,却比疾驰更让绝望。

    科尔将军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他的军帽不知去向,红色的卷发上满是灰土。他抓起身边的副官,歇斯底里地吼道:“反击!让第一大队反击!他们是骑兵,只要排枪齐射……”

    “将军!枪……枪都炸了!”副官哭丧着脸,指着不远处。

    许多幸存的士兵试图举枪,但刚才那种可以在地面乱窜的火焰,早已点燃了他们挂在腰间的火药壶。整个阵地就像是一个被点燃的鞭炮铺子,噼里啪啦的殉爆声此起彼伏。

    李牧之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陌刀。

    刀锋指向之处,不需要任何言语。

    “踏平。”

    两个字从那鬼面具下吐出,冷得像冰。

    “杀!!!”

    此时此刻,不再是慢跑。三千匹战马同时发力,大地的震颤频率瞬间加快。那黑色的钢铁洪流瞬间提速,带着摧枯拉朽的动能,撞进了混乱不堪的罗刹人群中。

    这就不是一场战争,而是一场单方面的碾压。

    没有机枪,没有反坦克壕,血肉之躯在高速冲锋的重骑兵面前,脆弱得就像那个被踩碎的算盘珠子。

    必勒格靠在被烟熏黑的岩石上,看着那个曾经高高在上的科尔将军,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在乱军中抱头鼠窜,最后被一名北凉骑兵像拎小鸡一样抓着衣领提了起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战斗结束得比想象中还要快。

    当最后一声枪响平息,黑风谷的入口已经变成了一片泥泞的血沼。

    那辆造型怪异的战车,“碾”着血泥缓缓驶来。

    江鼎跳下车,那双昂贵的牛皮靴子踩进了血水里,但他毫不在意。他手里没有拿刀,也没有拿枪,而是拿着半根还没吃完的胡萝卜,和那个只剩下一半框架的破算盘。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走得很稳。

    周围那些杀气腾腾的北凉骄兵悍将,在他经过的时候,全部自觉地垂下刀锋,肃立行礼。

    必勒格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失血过多的身体根本不听使唤。巴特尔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江鼎走到了必勒格面前。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满身是血、少年的脸上多了一道狰狞伤疤的徒弟。

    必勒格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了,混着脸上的血水往下淌,冲出了两道白印子。他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

    “老师……我……我不及格。帖木儿他……”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声。

    所有人都愣住了。

    江鼎这一巴掌并没有用力,但却打断了必勒格所有的委屈和软弱。

    “哭什么?”江鼎的声音很平淡,平淡得让人害怕,“做生意赔了本,哭就能把本钱哭回来吗?被人打了,哭就能让伤口愈合吗?”

    他蹲下身,视线与必勒格齐平,那双总是带着市侩笑意的眼睛里,此刻只有令人心悸的认真。

    “记住了,你是要做狼王的人。狼受伤了只会舔伤口,只有狗才会在被打疼的时候夹着尾巴哀嚎。”

    江鼎伸出手,用粗糙的指腹重重地擦去必勒格脸上的血泪,动作粗鲁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力量。

    “帖木儿的事情,我知道了。这笔账,老师来教你怎么算。”

    说完,江鼎站起身,转过头。

    此时,两个如狼似虎的铁卫拖着一个红发碧眼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狠狠地往地上一掼。

    正是罗刹国远征军将军,科尔。

    科尔虽然狼狈,但依然努力维持着所谓的绅士风度。他挣扎着抬起头,用生硬的汉话喊道:“我是罗刹帝国的男爵!根据文明国家的公约,我有权要求体面的待遇!我有权赎……”

    “体面?”

    江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

    他走过去,一脚踩在科尔刚刚想要撑起身体的手掌上,甚至还恶狠狠地碾了两下。

    骨骼碎裂的声音和科尔凄厉的惨叫声同时响起。

    “啊——!你这个野蛮人!你违反了公约!”

    江鼎蹲下身,把那个沾血的破算盘举到科尔眼前,手里拿着胡萝卜指着算盘上的珠子,语气温和得像个正在教书的私塾先生:

    “来,科尔将军,咱们算算账。”

    “我的学生帖木儿,今年十六岁。他本来明年就要考进北凉理工学院了,只要不出意外,他将来会是一个优秀的工程师,能造出比这更好的大炮,能让这草原上多出很多水车。”

    江鼎拨动了一颗算盘珠子,“啪”的一声脆响。

    “按照复利计算,他这辈子能创造的价值,大概是三百万两白银。这还不算他只要活着,就能让他爹妈高兴这种无价的情绪价值。”

    江鼎盯着科尔那双充满恐惧的蓝眼睛:“你觉得,你这条贱命,值三百万两吗?”

    科尔浑身发抖,他从眼前这个东方人的眼睛里看懂了,这根本不是什么谈判,这是宣判。

    “我……我可以给钱!罗刹帝国有的是钱!我有黄金!我们要通商!”科尔语无伦次地大喊。

    “通商?”江鼎笑了,笑得肩膀都在抖动,“当然要通商。北凉最喜欢做生意了。”

    他站起身,从怀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那是帖木儿死前手里攥着的、还没来得及送出去的“羊毛收购协议”。

    “但今天的生意,不谈钱。”

    江鼎转过身,背对着科尔,挥了挥手。

    “既然你那么喜欢搞科研,喜欢把人做成标本。那就让公输冶那个老疯子来看看吧。听说他最近在研究人体的骨骼杠杆原理,正缺个新鲜的洋人素材。”

    “不!不!我是贵族!你不能……”

    科尔的尖叫声戛然而止,因为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的哑巴,嫌他太吵,直接一掌劈在了他的后颈上。

    江鼎没有回头看一眼。他只是看着满地的尸体,看着那些正在互相包扎伤口的草原少年,最后把目光投向了东方初升的太阳。

    “必勒格。”

    “在。”必勒格强撑着站直了身体。

    “把这剩下的炮,都拉到你的大帐去。”江鼎指了指身后那些还在冒烟的发射架,“从今天开始,这草原上不需要讲道理。谁敢把手伸进来,你就用这些大家伙跟他们说话。”

    “可是老师,这些炮……容易炸膛。”必勒格低声说道。

    江鼎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这还是从赵乐那里偷偷顺出来的。他点燃一根,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辛辣的烟雾在肺里转了一圈。

    “那就造更好的。造打得更远、更准、不会炸膛的。”

    他把烟盒扔给必勒格,“还有,通知下去。从今天起,北凉对西域三十六国的所有关税,提高五成。”

    “为什么?”必勒格一愣。

    “因为老子心情不好。”江鼎吐出一个烟圈,冷冷地说道,“帖木儿的抚恤金,总得有人出。”

    ……

    三天后。

    虎头城外,一座新立的孤坟前。

    没有那个时代的繁文缛节,没有和尚道士念经。

    只有一块巨大的石碑,上面刻着一行字,字迹狂草,透着一股不羁的锋芒:

    “北凉理工学院预科生,帖木儿之墓。”

    碑前放着的贡品不是猪头三牲,而是一个修好的新算盘,和一份刚刚印刷出来的《北凉数学初级教材》。

    江鼎坐在墓碑前,手里拿着一瓶烈酒,自顾自地喝着。

    必勒格跪在旁边,右臂缠着厚厚的绷带,左手笨拙地翻着那本教材。

    “看来只有咱爷俩了。”江鼎把剩下的半瓶酒倒在碑前的土里,“那小子其实挺聪明的,就是有点轴。”

    “老师。”必勒格合上书,眼神比三天前沉稳了太多,“我想回草原了。”

    “伤还没好,急什么?”

    “我想回去建学校。”必勒格抬起头,看着江鼎,“我想让每一个草原的孩子,不仅学会骑马射箭,还要学会算账,学会造炮。我想让他们知道,除了抢劫,还有别的活法。”

    江鼎的手顿了一下。他转过头,认真地打量着这个曾经的质子。

    在那一瞬间,他恍惚间看到了未来那个让整个大陆都颤抖的“草原狼主”的影子。

    只是他不知道,这头狼,终究有一天会为了自己的族群,把獠牙对准养大他的北凉。

    但那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此刻,风正好。

    “行。”江鼎拍了拍屁股上的土,站了起来,“回去之前,去一趟工坊。公输冶给你弄了个假胳膊,虽然稍微沉了点,但里面藏了一把袖箭,关键时刻能保命。”

    他往前走了两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背对着必勒格说道:

    “对了,这次缴获的那几百支罗刹火枪,我都让铁头给你修好了。带回去,别当烧火棍用。让你们的人好好练练排队枪毙战术。”

    必勒格心里一震。他知道,这批军火意味着什么。这是把真正的力量交到了他手里。

    “老师……你不怕我反了吗?”

    这句话,必勒格憋在心里很久了,此刻终于问了出来。

    风呼啸而过,吹得江鼎那件黑色风衣猎猎作响。

    江鼎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声音随着风飘过来,透着一股让天地都为之失色的霸气:

    “你可以试试。”

    “只要你算盘打得过我,这天下,你拿去便是。”

    ……

    严府,书房。

    严嵩手里捏着一份刚刚从西域传回来的密报,那张平时喜怒不形于色的老脸上,此刻满是震惊和阴霾。

    “三天……只用了三天……”

    他喃喃自语,手里的密报被捏成了皱巴巴的一团。

    “五千罗刹精锐,全军覆没?江鼎用的……究竟是什么妖法?”

    站在阴影里的苏文,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说道:“阁下,听说是……天降火雨。罗刹人还没见到北凉军的影子,就被炸成了碎片。坊间都在传,那是李牧之请的神仙手段。”

    “屁的神仙!”

    严嵩猛地一拍桌子,将茶盏震得粉碎。

    “那是火药!是那个败家子江鼎搞出来的奇技淫巧!”

    老首辅在书房里来回踱步,步履急促。他一直以为北凉的威胁在于李牧之的兵,在于那种坚韧不拔的军魂。可现在,一个新的怪物出现了——技术代差。

    如果那种“天降火雨”的东西要是落在京城的城墙上……

    严嵩打了个寒颤。

    “不能再等了。”严嵩猛地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必须在那个疯子把大乾也炸上天之前,按死他。”

    “传我的令。”

    “让兵部把‘那个计划’提前。”

    “还有,给大晋那边递个话。”严嵩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一条毒蛇在吐信,“告诉宇文成都,如果他不想要北凉的火炮技术,那就等着有一天,他的铁浮屠也被炸成废铁吧。”

    苏文心中一惊,猛地抬头:“阁下,您这是要……联虏平寇?这可是……”

    “闭嘴!”严嵩死死盯着苏文,“为了大乾的社稷,老夫哪怕背负万世骂名,也要拔掉这颗毒瘤!”

    窗外,风雷隐动。

    一场比西域风沙更猛烈的暴风雨,正在中原酝酿。

    然而,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在北凉那座烟囱林立的工坊深处,一个更加疯狂的计划,正在江鼎那张画满了奇怪符号的图纸上,悄然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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