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www.00shu.la
书房内,血腥气久久没有散去,弥漫在鼻尖,挥之不去。所有人都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生怕再次触怒了李景隆。
空气里的压抑,几乎让人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跪伏在地的顾远洲率先缓过神来。
他偷偷抬眼,觑了一眼闭目养神的李景隆,这才颤抖着身子,缓缓转过身。
用残废的双手夹着那份早已被汗水浸透的供词,嘴唇哆嗦着,声音带着浓浓的惧意。
小心翼翼地禀报道:“王...王爷,供词...供词写完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
此刻的他,心中满是庆幸,庆幸自己没有像裴亮那样强硬.到底。
否则,此刻断肢在地,生死一线的人,恐怕就是他了。
话音落下,卢勉和秦平也如梦初醒,两人连忙交出自己的供词。
只是二人头也不敢抬,颤颤巍巍地附和道:“王爷...我们的也写完了。”
福生见状,收起佩刀,迈步上前,面无表情地从三人手中接过三份供状。
接着快步走到书案前,将三份供状整整齐齐地放在李景隆面前。
李景隆缓缓睁开眼睛,放下茶杯,冷冷的扫视了那三人一眼。
修长的手指拿起那三张几乎被汗水浸透的供状,逐字逐句地仔细翻阅着。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的脸上,明明是暖融融的光,却让人觉得浑身发冷。
良久,他才放下供状,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容。
裴亮的下场,无疑是最好的震慑。
其余三人早已被吓得魂不附体,哪里还敢有半分隐瞒?
几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交代得一清二楚。
甚至还主动供出了不少杨安私下结党营私的证据。
李景隆将供状递给身旁的侍从,淡淡吩咐道:“全都收好,这些可都是铁证。”
“是,王爷。”侍从连忙躬身接过,小心翼翼地收进了锦盒里。
时间过得很快,书房里依旧一片死寂。
众人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生怕惊扰了李景隆。
李景隆端坐在太师椅上,一杯接一杯地品着茶,神色淡然,好像一切都不再放在心上。
当他喝完第六杯茶,正要再次抬手斟茶时,书房的门突然被人推开。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平安快步走了进来,只是他的身后,却空无一人。
李景隆斟茶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向平安,眉头微微蹙起。
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凝:“怎么回事?”
平安脸色凝重,快步上前,拱手禀报道:“回少主的话,属下带着人去了兵部衙门。”
“又去了杨安的府邸,但却一无所获。”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沉郁:“杨安好像突然人间蒸发了一样,不在兵部,也不在家。”
“府里的下人说,他今早出门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人间蒸发?
听闻此言,李景隆的眉头瞬间皱紧,眸底闪过一丝冷冽的寒意。
他放下手中的茶盏,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笃”的轻响,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
良久,他缓缓扭头,目光落在瘫软在地、面如死灰的裴亮身上。
眼神幽深,带着一丝审视。
难道是消息走漏了?
打草惊蛇了?
不在兵部,不在家中,偌大的京城,他能藏到哪里去?
李景隆手指敲击着桌面的速度越来越快,眸底的寒意也越来越浓。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大门口的方向传来,打破了书房的寂静。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名身着玄色劲装的暗卫快步冲了进来。
来人神色慌张,甚至来不及行礼,“禀报...少主!”
暗卫刚要开口,突然愣了一下,扫了一眼房中的其他人,急忙将司主改为了少主。
李景隆端坐着的身子微微一倾,指尖摩挲着茶盏的动作顿住。
“说。”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半分波澜,却让满室的压抑又添了几分。
暗卫不敢耽搁,躬身急禀:“启禀少主,有一队羽林卫正朝着国公府而来,声势浩大!”
“为首的正是羽林卫大统领陆承渊!”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吐出更令人心惊的消息:“属下远远瞧见,天子銮驾也在队伍之中!”
“还有...兵部尚书齐泰,亦随同前来!”
天子?
齐泰?
这四个字像是一块巨石,骤然投入平静的湖面,在书房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在场众人皆是脸色剧变,齐刷刷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惊得浑身僵硬。
尤其是瘫坐在地上的裴亮,还有跪伏在侧的秦平。
两人先是瞳孔骤缩,满脸难以置信,随即,眼底不约而同地闪过一抹劫后余生的欣喜。
那光芒虽微弱,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让他们苍白的脸上多了一丝血色。
有天子亲临,李景隆就算再嚣张跋扈,总不敢在陛下面前再造次了吧?
而且齐尚书亲自来了,或许就能保下他们!
李景隆闻言,亦是微微挑眉,眸底掠过一丝讶异。
随即化作了一抹玩味的笑意。
他缓缓站起身,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拍了拍衣袍上并不存在的褶皱,朗声道:“他终于肯现身了。”
日光透过雕花窗棂,落在他挺拔的身影上,将那抹笑意衬得愈发深邃。
“既然陛下亲临,那本王自然要出去迎接一下了。”
话音落下,他抬步便朝着门口走去,带着一股从容不迫的气度。
没有丝毫慌乱,仿佛即将面对的不是九五之尊的天子,而是前来赴宴的故人。
与此同时,守在书房两侧的侍卫,在他无形的授意之下,立刻上前。
两人一组,动作干脆利落地将裴亮、秦平、顾远洲、卢勉四人架了起来。
裴亮断臂处的伤口尚未包扎,稍一挪动便疼得龇牙咧嘴。
却被侍卫死死钳制着,连半分挣扎都做不到。
四名阶下囚被迅速带离书房,朝着前厅的方向押去。
李增枝和李芳英对视一眼,皆是面露紧张,连忙快步跟上李景隆的脚步,连大气都不敢喘。
不过片刻功夫,府外便传来了整齐划一的甲胄摩擦声,还有羽林卫洪亮的喝令声。
声声震耳,直透府门。
“陛下驾到——”
尖锐的唱喏声由远及近,数百名身披玄甲的羽林卫如潮水般涌来,迅速将整个曹国公府团团围住。
刀出鞘,箭上弦,杀气腾腾。
府外的街道被彻底封锁,连一只飞鸟都别想轻易掠过。
朱红色的銮驾稳稳停在府门前,明黄色的车帘被内侍掀开。
朱允炆身着绣着十二章纹的龙袍,面色沉凝,在齐泰的搀扶下,缓缓走下步辇。
齐泰弓着身子,几乎是半跪半扶地搀着天子,腰身弯得极低。
脸上满是谄媚的恭敬,脚步却走得飞快。
看二人的样子,明显很急。
仿佛生怕来晚了一步,就会错过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
两人一前一后,快步踏上府门前的石阶,径直朝着府内走去。
紧随其后的陆承渊,目光锐利地扫过府门两侧,冲着身边的副将使了个眼色。
副将心领神会,当即挥手,数十名精锐羽林卫立刻上前,堵在了府门口。
右手齐齐按在腰间的刀柄上,眼神警惕地盯着府内的动静,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朱允炆刚一踏入府门,目光便如鹰隼般扫过四周,一眼就看到了正端坐在前厅外太师椅上的李景隆。
李景隆安坐如山,手中端着一杯热茶,嘴角噙着浅笑,竟是半分起身迎接的意思都没有。
而在石阶之上,裴亮、秦平、顾远洲、卢勉四人。
皆被五花大绑,狼狈地跪在冰冷的厅外石阶上。
裴亮的右臂空荡荡的,伤口处的血渍浸透了衣衫,脸色惨白如纸。
其余三人亦是浑身颤抖,头埋得极低,恨不得钻进地里去。
李增枝和李芳英站在李景隆身侧,见到朱允炆和齐泰走进来,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连忙“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发颤地行礼:“微臣李增枝(李芳英),参见陛下!”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们虽是国公府子弟,却从未有幸得见天颜。
可齐泰那副卑躬屈膝的模样,再加上朱允炆身上那件象征着九五之尊的龙袍,任谁都能一眼认出天子的身份。
朱允炆的目光从李家兄弟身上一扫而过,连半点停留都没有,仿佛他们只是两尊无关紧要的摆设。
他的视线缓缓移动,落在石阶上那四个狼狈不堪的身影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随即又迅速松开,转而看向终于缓缓起身的李景隆。
那双年轻的眸子里,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似审视,又似试探。
李景隆这才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缓步走下石阶,对着朱允炆躬身一礼。
声音清朗,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不知陛下莅临寒舍,微臣有失远迎,还望陛下恕罪。”
他的礼数周全,语气恭敬。
可那从容不迫的姿态,却让人感觉不到半分对天子应有的畏惧。
“无妨。”朱允炆抬手虚扶了一下,语气平淡。
目光却在府内扫了一圈,像是在搜寻着什么。
他径直走到石阶下,与李景隆相对而立,唇边缓缓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听闻李卿正在府中审理吴王谋逆一案,事关重大,朕放心不下,便亲自过来看看。”
他顿了顿,目光似有若无地瞟过石阶上跪着的四人,含笑问道:“怎么样?李卿查了这么久,可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了?”
这话说得亲近,仿佛真的是在关心案情进展。
可落在顾远洲几人的耳中,却让他们浑身冰凉。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们哪里还看不出来,天子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这桩案子从头到尾,本就是冲着吴王去的。
如今李景隆已经将他们揪出来,天子又亲自前来。
怕不是要借着李景隆的手,来个杀人灭口,彻底撇清关系!
可在场的明眼人都心知肚明,这份看似羡煞旁人的君臣相得,不过是一层薄薄的窗户纸。
纸的背后,早已是波涛汹涌,处处都藏着不见血的杀机。
李景隆迎着朱允炆的目光,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他微微侧身,抬手朝着地上四人一指,朗声道:“回禀陛下,您来得可真是时候,微臣恰好刚将案情查得水落石出。”
他的声音清晰响亮,传遍了前厅的每一个角落。
让跪在地上的四人浑身一颤,头埋得更低了。
“哦?说来听听。”朱允炆眉毛一挑,饶有深意的再次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四人。
...
最新网址:www.00shu.l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