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www.00shu.la
宋兆寒一阵风似的冲进外屋地,也不管武鸿梅多忙扯着脖子喊的跟号丧似的。武鸿梅将煤块子扔进灶坑,腾一下从小马扎上起来,一边推着宋兆寒的后脑勺往外走一边絮叨道:“让你俩搁屋里待着不乐意,出去净给我出洋相!”
破棉帘子一掀,刺目的阳光和刀子似的春风夹缠着扑面而来,差点撞武鸿梅个大跟头。
打眼正瞅见宋思莹和邢秃子家两个年岁稍大的孩子蹲在未化净的雪壳子边上捅捅咕咕。
武鸿梅气不打一处来,扒拉开宋兆寒冲过去,看清仨小孩儿扒拉的东西差点气抽抽。
邢三挥着搅屎的小棍子吸了吸都快流到嘴里的鼻涕笑嘻嘻说道:“兆寒说他的屎里有虫,抓了能喂家雀。”
“扒瞎,不是我说的,我没有!”宋兆寒不承认。
邢二也说是宋兆寒指使他们搅屎的,仨小孩互相指咕差点撕巴起来。
武鸿梅一个头两个大,用架条戳了戳宋思莹的小肩膀:“你说,谁扒瞎了。”
宋思莹短胖通红的手指头朝宋兆寒一指,“我哥扒瞎。”
宋兆寒一蹦老高,抬腿就要踢妹妹。
武鸿梅眼疾手快先扫一腿,宋兆寒摔倒在地,甩开的胳膊差点拍在那坨屎上。
早春晴朗,阳光刺目,武鸿梅突然发现儿子裤兜露出半截红绸带——正是她丢的扎头绳。
不到五岁的小兔崽子最近总偷拿东西,上周顺走粮票说是“叠元宝”,结果全去供销社换了玻璃弹珠,这次不仅编瞎话栽赃别人还欺负妹妹,不好好收拾一顿能行?
“看我不抽死你!”
厉呵一声,架条高扬,重重落下,却没有落到宋兆寒身上。
宋钊急冲而来,用自己的身体接住这一下。
“孩子还小,有啥事好好说呗打孩子干啥?”宋钊扶了扶眼镜,牵起宋兆寒的小手。
靠山回来,宋兆寒又嚣张起来,竟然对武鸿梅做鬼脸。
不等武鸿梅再发飙,宋钊把孩子护在身后,柔声道:“花儿,外头怪冷的,有啥事咱进屋再说呗。”
花儿是她小名,在老家时父母和两个哥哥都这么叫她。
宋钊上次这么叫她是什么时候来着?
隐约记得是他们处对象前,她暗暗喜欢斯文白净和村里小伙全然不同只是出身不太好的宋钊,见他大冬天清积雪连双棉手套都没有,十根手指头冻的跟胡萝卜似的,心里不落忍连夜赶出一副悄悄送过去,他红着眼颤着手接过手套,温柔又羞涩的喊了她“花儿”。
后来他们处了对象结了婚,没多久又有了思莹,不仅日子无波无澜宋钊对她似乎也平平淡淡,别说被窝里那点事儿,就连小名都没再叫过。
今儿这一声“花儿”真真叫进她的心坎里,所有的气一下子全消了。
晚饭后宋钊伏在炉子边瘸了腿的书桌上写教案备课,武鸿梅怕打扰他,哄睡孩子后也想脱衣服进被窝。
“花儿,你先别睡,我跟你商量点事。”宋钊回头看她,压着声音说道。
她下地趿拉着棉水靰鞡坐到炉子边的小马扎上,烤着火问宋钊:“你今天咋的了?一口一个花儿的,不是搁外头做啥亏心事了吧?”
宋钊嘴上说没有,眼神却闪躲起来。
“今天我姐去单位找我了,跟我说她和姐夫帮咱们搞了个机械厂幼儿园的名额。我寻思先送兆寒去,平时吃住啥的都搁咱姐那,省的来回折腾,你只管着思莹一个也能腾出手来干点别的。”
说到大姑姐,武鸿梅不由沉了脸。
宋瑾是个顶有主意的女人。当年他们的父亲宋伟民出事,宋瑾为自保嫁了个大她二十多岁的二婚头,后来宋伟民平反,宋钊带老婆孩子返城,宋瑾跑前跑后的帮着落实工作和住处,真真是出了不少力。
大姑姐似乎哪里都好,只除了——不待见武鸿梅。
第一次见面就把“瞧不起”挂脸上,埋汰武鸿梅是一身土腥味的泥腿子还能忍一忍,可她竟说思莹坏了宋家的好种,这哪个当妈的能忍?
武鸿梅脾气上来,揪着宋瑾新烫的大波浪一顿撕巴,气是当场出了,关系也彻底断了。
但是......和孩子的事情比起来,她和宋瑾的那点破事又算得了什么呢?!
“啥时候过去?”
宋钊悄然松一口气:“明天我上班顺道送过去。”
武鸿梅取下墙上挂着的一串钥匙,打开杂物架子上的大木箱,从薄薄的一叠票证中抽出几张,连着一摞最大面值只有五毛的钱一块塞给宋钊。
“不能白吃白住,细粮票用完了,这个月先给粗粮票和油票,钱是我给制衣厂钉扣子攒的,你要嫌太散不好看就想办法换成整的。”
宋钊将钱和票都收好,抬头瞅见武鸿梅又忙着给孩子收拾衣服,墨黑的头发散下来将大半张脸隐没在阴影里,露出那半张倒也有些风韵,可惜......
东西收的急,第二天宋钊都带兆寒走半天了武鸿梅才发现枕巾没带。
那是兆寒打小就枕着的枕巾,都快洗烂了,兆寒就是稀罕的不行,睡觉的时候不枕着摸着指定要闹。
把思莹托付给隔壁邢秃子媳妇照看后,武鸿梅凭着只去过一次的印象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找到宋瑾家。
宋瑾老公是机械厂副厂长,她是出纳,住的是厂里分的第一批单元楼,有阳台厨房厕所不说,还有暖气,住着不知道比他们那个挤挤插插的小平房舒坦多少。
哎,也不知道她和宋钊要熬多少年才能住上这么好的楼房,武鸿梅一边爬楼梯一边羡慕的想着。
爬到三楼,行至左侧门前,正要敲门却发现门根本没关严,里边人的说话声清晰透过门缝传出来。
“小钊,现在爸平反你也回城工作稳定了,离婚的事可不能再拖了。这孩子啊,还是得跟亲妈在一起,你老让兆寒管那个泼妇叫妈,万一叫出感情都是麻烦。再说,你也不能一直让邱语等着啊,她也不容易。”
武鸿梅像被人照头甩了一闷棍,眼前发黑两耳嗡鸣,若不是及时扶住楼梯扶手怕是要直接摔滚下去。
怪不得......原来,兆寒是宋钊和邱语的孩子啊!
最新网址:www.00shu.l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