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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三利和赵树芬一组,一个牵着牛,一个扶犁杖,正在地里磨洋工。听到远远的有响动,就抬眼眺望。
刚开始,还没明白是咋回事儿。
等看清楚了,震惊得瞳孔一缩,不得了了!……
那树杈上挑着的,不就是自家新做的的确良内裤嘛?
“哎呦!我的老天奶奶啊!”
赵树芬头皮一炸,脸瞬间臊成猴屁股,
声音都变了调,
“当家的!你……你咋把那玩意儿也混进去让她们洗了?!”
苟三利一看也急了,梗着脖子辩解,
“嗨,那能有多大块布料,顺手不就洗了嘛。
谁知道你这俩丫头……”
这该杀的小畜生!
俩人飞身跑去追赶,像两颗出膛的炮弹,边跑边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给我停下!停下!”
“赶紧停下,你们俩!再不停下我打折你们的腿!”
“死丫头片子,你不要脸,老娘还要脸呢。
赶紧滚回去家去。”
“哎,我的鞋!”
地上刨的坑坑洼洼,俩人跟头把式(踉踉跄跄)地追,鞋都跑掉了。
社员们一看,乐了。
之前,狗三儿的儿子掉进粪坑里,弄得那叫一个狼狈。
今天早上下地干活,这两口子就来晚了。
大家还猜,肯定是因为伺候儿子忙得。
谁承想……
“你看人家多会穿,我要是能穿这么条花裤衩,扣我俩工分,我也认。”
“别吹牛,真扣工分,准保你哭叽尿嚎。”
“听说没?狗三儿他儿子掉粪坑了,那身上脏的,裤带河的水都不够洗。”
“要我说,东子掉粪坑就是报应。他家吃绝户,阎王爷都看不过去了!”
“听说是鬼推的,有道白影子一闪而过,他就闪进去了。”
“不是,是阎王爷看不过去,直接把他丢下去的。阎王爷发威,不用鬼差忙活。”
“哎,你瞅苟三利白天蔫巴垃圾的,一到黑天还支楞起来了……”
“咱以为人家搭伙是为了干活儿,可人家的炕头都要摇塌了。”
“这是铆足了力气,要添丁进口啊。”
……
赵树芬和苟三利要抢回内裤,急得火烧眉毛;
村邻们干活乏了,想要看热闹,
白丽雅身后的队伍是越来越长
白丽雅跑到洗衣服的河道,
一个大跳,就稳稳地落在了河里一块大石头上。
这块平坦的巨石安稳地躺在河里,分出一宽一窄两道河面。
苟三利和赵树芬跳不过去,扯着嗓子吼她,
“你赶紧给我回家,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死丫头片子,越来越不像话了,赶紧把那玩意儿给我!”
“赶紧回家,否则我打得你三天下不来炕。”
“老娘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你个挨千刀的!下来!”
……
任他们跳脚叫骂、气急败坏,白丽雅稳坐钓鱼台。
“乡亲们,邻居们,大爷大娘大叔婶子们,
我妈和苟爸不让我们姐妹去读书,让我们在家洗衣服。
苟爸家的脏衣服攒了好几个月,我家东屋的半铺炕都堆满了!
那天,他们在大家面前答应得好好的,让我妹妹丽珍去读书。
可村小都开学了,我妹妹还是上不了学。大家伙帮我求求情吧!”
有乡亲高声问道,
“丫头,你手里拿了个什么新鲜玩意?!”
白丽雅左右挥舞着树杈,让那鲜艳的物件迎风招展。
“我怕你们不信,拿两件脏衣服当作物证。
衣服我们姐妹可以洗,但丽珍的学业可不能耽误下去了!”
白丽雅一开口,底下就像野蜂飞舞一样议论开了。
“你们说,这是谁的内裤,是这两口子的,还是东子或者凤儿的?”
“肯定是赵树芬两口子的,人家那是新婚。”
“不是!这色儿太艳了,小年轻才穿,肯定是做给儿女的。”
“对呗,过个年,没钱做外衣,还不做个内衣?”
“你们都傻了,谁最着急,就是谁的裤衩子。”
赵树芬和苟三利在急得脸都黑了,还强装镇定,
“唉,瞅瞅这孩子,太不好管了。”
“哎呀这太阳太毒了,看我晒得脸都黑了。”
“孩子不听话,后爹不好当啊。”
众人心道,你俩就演吧。
正说着,白丽雅抖得太使劲,裤衩子里飘下来一页纸……
轻飘飘的纸片,像蝴蝶一样,
白丽雅左抓右扑,最后落在了窄河道这侧的水面上。
有人用杆子捞起来,递给白丽雅。
“白家大丫头,那是什么纸?”
“丫头,你有文化,认字儿,给大家伙念念!”
“好嘞。”
她清脆地朗读着纸片上的字:
“结婚开销明细账:
斜纹布4米8——32块
白酒4斤——6块
水果糖3斤——9块
铁皮暖壶——2块
红纸1张——1毛
……
苟三利越听脸色越白……
这年头吃软饭,可不是啥好名声。
不等念完,他撸下脖子上的毛巾,往腿上一摔,指着赵树芬就骂:
“啥?
你还记了账?
赵树芬你这人不声不响的,还跟老子玩阴的。花你两个臭钱儿,一毛一分都记下来了。
说吧!
你是要定我的罪?还是要跟我秋后算账?”
周围一双双眼睛瞅着,赵树芬急得乱蹦。
这可咋整,知道当家的反对记账,没想到他这么生气。
自己也没别的想法,就是想清楚钱都花到哪去了。
周围就跟开锅了一样,议论纷纷:
“呦吼,这是办喜事儿的花销吧。”
“他俩结婚,敢情都是白志坚拿的钱哪。”
“就是,狗三儿一毛没拔,真是苟家窝棚头号铁公鸡!”
“唉,志坚没了,倒是便宜了这个狗东西。”
赵树芬满腔的火气憋得太阳穴直突突,一扭头,冲着白丽雅发泄出来,
“你个挨千刀的扫把星,脑袋被驴踢了,啥东西都往出抖搂。
我是你亲娘,你非要逼死是啊!”
这时,众人闪出一条路,苟长富大摇大摆地来了。
他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白丽雅,
“白家大丫头,你赶紧回家去。
做事儿得注意影响。
你这么闹,你继父和你妈还怎么做人?
你亲生父亲可是烈士,可不能丢了他的脸!”
若是前世,白丽雅只怕早就被这顶“给烈士丢脸”的大帽子压垮了。
但此刻,她脊梁挺得笔直,声音比裤带河水还清澈:
“我就是为了我的亲生父亲,我不能让他白死。
前脚,郝团长帮我们姐妹分了抚恤金,
后脚,老苟家人就打这钱的主意,让我拿钱给苟德东结婚。”
人群嗡地一下又开锅了。
白丽雅继续说,
“当初,在乡亲们面前,苟爸答应得好好的,让我妹妹继续读书。
可他说话不算数,转眼就变了脸。
学校都开学了,丽珍还耽误在家里。
乡亲们,你们评评理,我真是没辙了。”
眼见着四周人声如潮,苟长富脸一拉,
“你们家的事儿自己回家研究去。
不能耽误了生产队干活。都回去,赶紧回去翻地!”
说着,伸手驱赶众人。
围成圆筒的人群变了形,眼瞅着就要散。
这时,一个半大孩子飞奔而来,
“长富叔,公社来人了!公社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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