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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刚搬进来时,我有对你说过一句重话吗?我挨个敲门拜访,备下见面礼,自认礼数已经做到无可挑剔。你怎么就不来谄媚一下我呢?”青善对这个见面礼很有印象,她刚来的时候,忙得脚不沾地,又是去内务弟子那领枕巾被褥等生活用品,又是去上早课的地方提前占座,等回宿舍的时候早就过了子时。
进门就看到窗台上放了一只做工很精致,漆色也上得非常匀称的机关小鸟。
底下还压着张纸条,上面用不算娟秀的字迹写着:师妹好,看你不在,就把礼物放这儿啦。不必特意上门,也不用回礼致谢,大家都住一个院子里,总有经常见到的时候,希望之后能与你打好关系。
虽然没有落款,但画了个扎双环髻,表情夸张大笑的简化版小人,跟眼前的童姑娘有点相似。
到底是室友的心意,即使青善对于墨家机巧一窍不通,也去藏书阁寻了几本入门书,简单学习了一下该怎么养护这只鸟儿,免得她笨手笨脚,拉坏了它翅膀上的关窍。
那颜汐又是怎么做的呢?
外门弟子居住的都是很正常的一个院子。分成东南西北四处互不打扰的房间和正中间宽阔的公共区域,男女也可混住。
童姑娘住在南面,采光最好。第一个上来的缘长龄率先选了占地面积最广的东边。
剩下两个都不出挑,颜汐选了北屋。轮到青善,就只剩下了地方偏小、还有点冬冷夏晒的西户。除了每天落日的时候,窗外风景还不错之外,基本没什么优点。
可等颜汐弄清楚,她未来的室友分别是拒绝过她的缘公子、蠢笨刁钻的童姑娘和与她同样出身低微的青善后,就忙不迭地与人换了宿舍。
她甚至不曾主动了解一下她们的为人,也没有与她们多说两句话,就自作主张地下了定论。对外还要表现出一种受了排挤,不得不搬出来的受害者态度。
于是青善又开口:“你还记得,是谁把你带进外门的吗?”
她与缘长龄占七成功劳,余下的三成,的确是她心里憋着的那口不甘落于人下的心气。
可等颜汐上山,主动亲近了缘长龄反被拒后,把她一块恨上了是什么意思呢?她当时明明一句话没说。
青善并没有挟恩图报的心思,但她也不想看到一个得了好处,还对她心存不忿的白眼狼。
“地上那东西,针脚齐整,还带着甜润的香气,是你娘的手艺吧?真奇怪,明明这么爱惜,为什么要说出那种话。”
青善把它捡起来,掸去灰尘,重新塞进颜汐手里。
“你不是看不起我,只是看不起自己,更看不起你的亲生母亲与养母。”
青善道:“虽然你怨天怨地,觉得这世上人人都亏欠了你。好在你很争气,比整个楼里倾尽心力捧出来的花魁还要争气。”
“你有灵根,得了仙缘长了见识,便想着一定要出人头地,好叫曾经那些看不起你、侮辱过你的人闭嘴,让他们感到难堪。”
话说到这里,青善自己也沉默了。这说起来,她先前又何尝不想?
只不过那些人都已经死了,满腔壮志也已尽数化作踌躇。
而眼前被说中,身子都开始抖起来的颜汐——她抬起一双通红的眼睛,咬牙切齿道:“你是农女,日子过得再苦,你娘也是清清白白的出身。我娘是个贱人,养母也从事下九流的行业,活该遭人唾弃,我说不过你。”
“令堂当年被负心人欺骗,有了你,却没得到她应得的一顶小轿和名分,伤心欲绝,凄凉早逝。你长大了,吸取她的教训,便要为自己选一个靠谱的男人,不重蹈她覆辙。”
青善轻笑一声:“有骨气。”
除此之外更多的话,她也说不出口了。同辈人之间的吵嘴,没有必要闹到对子骂母的程度,显得很没素质。
即使是这样,颜汐也羞愧地用袖子遮着脸,只顾得上啜泣。
“闹够了吗?”
一个满头珠翠,看着三十好几的美艳妇人快步走过来,红色的眼线快勾到太阳穴的位置。
这人正是钰箐长老。
尽管童姑娘说这只是一桩能私下解决的小事。但长老如果非要过来看个明白,连她自己的徒弟都拦不住。
钰箐扫视了一圈,目光在哭得凄惨的颜汐身上额外停留了一会儿,倒没对这朵快被雨打凋零的白玉兰心软。相反,她是来辣手摧花的。
“怂恿弟子私下斗殴,损毁宗门财物,致使师门不宁。甚至捅到我这儿,妄图糊弄本长老,你。”
她虚空一指颜汐,“连着触犯多道门规,流云宗怕是留不下你了。”
青善皱了下眉。为了流云宗与玄机门的关系,钰箐身为长老,必须得拿出态度来,这个她心里有数。
可态度就是重惩颜汐,轻轻放过钱逞这个背靠大树的二百五吗?
凭什么?
颜汐这回深知,再怎么解释也用处甚微。
她跪在钰箐脚下,想抱住长老的腿,手却硬生生僵在半空中。最后只敢退而求其次,轻轻拉住钰箐的衣摆告饶,希望得到一丝长老的恻隐。
“……不,不要!长老,我错了,汐儿真的知错了。求求您,不要赶我下山,只要不把我驱逐出宗门,做什么我都愿意!”
她哭得呼哧呼哧喘气不止,“汐儿愿意自贬为杂役弟子,现在就搬走,绝不碍您的眼,只求您大发慈悲,留汐儿在宗内苟活!”
钰箐弯下腰,就在颜汐以为是要扶她起身,眼睛里冒出期盼的时候,长老微笑着,一点一点,将她的衣角从她手中抢了回来。
颜汐眼中的光彻底熄灭了。
“我不会派人护送你回去,也不会废掉你现有的修为。铭牌留下,你可以走了。”
说完,钰箐轻轻打了个哈欠,步态袅娜地往青善跟前走了几步。
青善顿时感受到一阵她之前从未体会过的威压。她胸口闷痛,一股止不住的腥甜往上涌。
姐姐是金丹期修士,可她不论何时,谈吐间都如微风细雨,压迫感好像完全不存在似的。
面前这位长老不论年岁资历地位,都证明了她的修为要高得多。钰箐释放出的功力,即使只有七成,对上小辈,也足够唬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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