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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青棠能感觉到顾昭的语气里并没有多少唏嘘,反而有种讲完一个不怎么好笑的笑话般的平淡。她苍白的脸颊微微鼓起,突然伸出那只没怎么受伤的手,准确地掐住了顾昭脖颈侧面的一块皮肉,用力一拧!
“嘶!!”
顾昭倒抽一口凉气,疼得龇牙咧嘴,“疼疼疼!徐大人你干嘛!快松手!谋杀救命恩人啊!”
徐青棠的声音带着羞恼,“你是在消遣我吗?拿这种故事来隐喻我?”
“冤枉啊!”顾昭一边呼痛一边辩解,“就是一个故事!随便讲讲!类比不当,我道歉!”
“快松手,我手一抖把你摔下去,伤口崩了可别怪我!”
徐青棠这才气呼呼地松了手,但不知为何,经过这一打闹,心头那点沉重和郁结,似乎消散了不少。
而且,顾昭在明确知道了她显赫无比的身份后,态度却没有变得拘谨、敬畏或刻意讨好。
依旧是这样没大没小,甚至敢开这种玩笑,反而让她感觉轻松自在。
她最怕的,就是引来那种因为身份而改变的、令人浑身不自在的异样目光。
“对了,”顾昭揉着脖子,换了个话题,“你那两个手下,赵武和另一个锦衣卫呢?我进来的时候,只看到你一个人被困在山谷里。”
提到这个,徐青棠的眼神黯淡了一下,摇摇头。
“我们一进入山谷,就遭遇了‘殇’组织那五人的埋伏和突袭。”
“我一时不慎,中了暗算受伤,他们两人被敌人的攻势分隔开了,被困在了山谷入口附近。”
“之后我与那五人缠斗,便不清楚他们的具体情况了。”
“你进来时有没有在外面看到他们?或者他们的尸体?”
顾昭回想了一下,肯定地说。
“没有,我摸进来的时候,解决的都是外围的普通土匪岗哨。”
“但没看到有锦衣卫打扮的人,也没看到他们的尸体。”
徐青棠沉默了片刻,才轻轻“嗯”了一声,语气听不出太多情绪。
“也许是见势不妙,突围逃走了吧。”
她似乎不想多谈这个,只是淡淡地补充了一句。
“锦衣卫虽是天子亲军,但人数众多,层级复杂。”
“许多基层的校尉力士,终其一生,可能都无缘得见天颜。”
“品性自然也良莠不齐,临阵怯战,甚至脱逃,虽不容于军法,却也并非完全不可想象。”
顾昭听出了她语气中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和了然,没有再多问。
他想了想,又抛出一个问题。
“徐大人,你的真实身份,按理说是高度机密,别说在这偏远之地,就算在京城,知道的人也不多吧?”
“白莲教的鬼书生,还有北元的‘殇’组织,是怎么如此准确掌握你的行踪和身份的?”
“你身边或者朝廷里,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这是顾昭最关心的问题之一。
内奸,往往比外敌更可怕。
徐青棠的神色也凝重起来,她蹙着眉,显然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此事我亦不知,我此行追踪鬼书生,是接了北镇抚司的密令,路线和计划都只有少数几人知晓。”
“若非内鬼泄露,便是对方的渗透和情报能力,远超我们的预估。”
她顿了顿,声音更冷。
“家父在朝中并非没有政敌,或许,是有人想借刀杀人,也未可知。”
顾昭脑中忽然闪过赵武那张总是带着阴沉和敌意的脸,他试探着问道。
“你觉得会不会是你身边那个叫赵武的?我看他对你,似乎……”
徐青棠闻言,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缓缓摇头。
“不会,赵武和另一人,只是我此次任务临时从本地千户所调用的基层锦衣卫。”
“他们只知道我是京城来的,奉命追剿白莲教,绝无可能知晓我的真实身份。
“况且……”
“我在京城时也深居简出,除了少数亲朋和宫中贵人,外人极少见过我真容,更不知我姓名。”
“在这远离京城的平安县,他们如何能将‘徐青棠’这个名字,与魏国公府联系起来?”
顾昭想想也是,徐青棠既然刻意隐瞒身份从基层做起,保密工作应该做得不错。
赵武那种小角色,确实不太可能接触到这种核心机密。
但内鬼肯定存在,只是隐藏得更深。
“此事我会查。”徐青棠的声音越来越低,气息也越发微弱,“待我回京,必定禀明上官……”
话未说完,她的声音便彻底低了下去,脑袋也无力地垂靠在顾昭肩头。
长时间的交谈和失血,终于耗尽了她的最后一丝精力。
“徐大人?徐青棠?”顾昭唤了两声,没有回应,只听到耳边微弱却平稳的呼吸声。
她昏过去了。
昏迷前,她似乎用尽最后力气,含糊地说了最后一句话。
“待会让你媳妇处理伤口,你……不准看,等我好了,药钱……十倍还你……”
顾昭听得哭笑不得,都这时候了,还惦记着这个?
他脚下加快,几乎是半跑着向山下冲去。
徐青棠的伤势虽然暂时止血,但内腑震荡、失血过多的问题必须尽快处理,耽误不得!
“坚持住!马上就到村里了!”
顾昭低声说了一句,也不知道昏迷的徐青棠能否听到。
当顾昭背着昏迷不醒的徐青棠,脚步匆忙地踏进蓝田村村口时,已是下午时分。
村口大树下,照例坐着些闲谈的村民。
他们远远看到顾昭背了个人回来,顿时议论纷纷。
“哟,顾小子回来了!这背的是谁啊?”
“看那衣裳……好像是那位徐大人?”
“啧啧,这就背上了?发展够快的呀!”
“大白天的,就这么背着回村,顾昭胆子真大,家里两个媳妇不管啦?”
“嘿,你懂啥,人家可是打虎英雄,有本事,多讨个媳妇怎么了?我看这徐大人跟顾昭,挺配!”
村民们交头接耳,脸上多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暧昧笑容。
徐青棠身上盖着顾昭的外衣,遮住了破损染血的飞鱼服,加之顾昭走得快。
所以他们并未看清徐青棠苍白的脸色和昏迷的状态,只当是两人关系亲密。
顾昭此刻心急如焚,哪有功夫理会这些闲言碎语,更懒得解释。
他目不斜视,背着徐青棠,脚下生风,直奔自家那间简陋的茅草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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