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小说网 > 历史军事 > 潜伏后传 > 第五章 获取第一份密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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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两点多,走廊里就剩一盏灯还亮着。

    余则成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桌上摊着份文件,红字抬头:《台湾海峡防务部署草案》。这是吴敬中下午给他的,说明天开会讨论如何更好地为防务部门提供情报支持。

    他看得很慢,一页一页翻。翻完了,合上文件,屋里静得只听见闹钟滴答响。

    该动手了。

    他从抽屉底层摸出个小铁盒,里头是那台德国造微型相机,装上胶卷,镜头对准文件,手指按下快门。拍到第七页时,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很轻,但越来越近。余则成右手把相机往抽屉里一塞。

    脚步声在门外停了。他坐直身子,拿起钢笔故意在文件上划着什么。笔尖沙沙响。门被敲响。

    “余副站长?”是值班警卫的声音。

    “什么事?”

    “看您灯还亮着,问问需不需要夜宵?”

    “不用了,谢谢。我看完就走。”

    脚步声远了。余则成等了一两分钟,确定人走了,才重新拿出相机。还有三页,拍完收好相机,文件装进档案袋封口,第一份密报到手了。

    他锁好抽屉,看看表,两点四十,穿上外套走出大楼。

    街口馄饨摊还没收,余则成要了一碗,坐下来慢慢吃想着,这些情报,必须送出去。可怎么送呢?当吋组织让他撤离,没有做去台湾的准备,计划没有变化快,现在台湾没有联络人。原来天津的线,全断了。得等。等组织主动联系。要等多久?他不知道。只能等,同时做好准备。还得提防刘耀祖那些人。想到刘耀祖,余则成眉头皱了皱。今晚那顿饭,刘耀祖那些话,那些眼神……不对劲。这个人得防着。吃完馄饨,他步行十分钟回到吴敬中给他安排的住处。躺在床上但睡不着。

    同一时间,另一个睡不着的人是刘耀祖 。

    他坐在办公宝桌子后面,桌上摊着份档案,封面写着“余则成”。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

    屋里烟雾腾腾的。他又点了一根烟,目光落在档案某一页上:“家庭成员情况”。上面写着:配偶:王翠平现状:意外死亡时间:民国三十八年四月地点:天津意外死亡。

    刘耀祖盯着这四个字,看了很久。意外?他在北平站的时候,就听说过一些事。天津站的马奎,还有李涯,都先后调查过余则成。虽然当时没查出什么线索,但……无风不起浪。马奎和他是军统青浦特训班的同学,他了解。莽,但直觉准。李涯更不用说,心思细。这两个人都怀疑过余则成,难道都是无中生有?不可能。

    他吐了口烟,翻到前面看余则成履历。民国三十一年加入军统,从普通科员做起,抗战期间,与吕宗方到南京刺杀汉奸李海丰,吕宗方被杀后,余则成独自完成了刺杀李海丰的任务。戴笠亲自授奖并派到天津站,受吴敬中庇护,从机要室主任一直干到副站长,一步一步,很稳。太稳了。稳得有点不真实。想起晚上吃饭时,余则成那张脸,永远都是谦和地笑着,但说话滴水不漏。这样的人,要么是真老实,要么就是……藏得太深。以他北平站行动处处长的经历和性格,刘耀祖更相信是后者。

    他掐灭烟,站起来来回踱步。办公室室不大,三面墙都是铁皮柜子。王翠平。意外死亡。民国三十八年四月。天津。时间点很微妙。天津解放前一个月。太巧了。巧得让人不得不怀疑。

    他回到桌前,拿起电话拨号。响了七八声才有人接,声音迷迷糊糊:“喂?”

    “是我。”那边立刻清醒了:“处长?这么晚了……”

    “交代你件事。”刘耀祖压低声音,“明天一早,去查个人。王翠平,余副站长的老婆,河北人。民国三十八年四月,在天津‘意外死亡’。我要知道是怎么死的,死在哪儿,当时谁处理的,所有细节都要。”那边顿了顿:“处长,这……时间太久了,又是天津,现在那边……”

    “想办法。”刘耀祖打断他,“找原来天津站撤过来的人打听,找从天津逃过来的老百姓打听。花多少钱都行,我要结果。”

    “……是。”“还有,这件事保密。直接向我汇报。”

    挂断电话,刘耀祖又点了一根烟。他走到档案柜前,打开柜子,找到“天津站”那一格,抽出一沓档案。翻到马奎的,停住了。有几份审讯记录。是陆桥山审讯马奎时留下的。上面提到余则成,话很含糊。“……马奎称余则成与**有牵连……但无确凿证据……”

    也有李涯调查余则成的报告,“……李涯认为余则成行为可疑……建议进一步调查……”建议进一步调查。但后来为什么没查下去?翻到最后一页。吴敬中的批注:“查无实据,不予立案。”

    吴敬中保了余则成。刘耀祖眯起眼睛。为什么保他?真是惜才?还是……另有原因?

    他把档案合上,放回柜子。锁好,回到桌前。烟灰缸又多了几个烟蒂。屋里烟雾更浓了,呛得他咳了几声。

    打开窗户,夜风灌进来。

    外面天还是黑的,但东边透出一点灰白。快天亮了。刘耀祖站在窗前,余则成。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人是鬼。

    两天后,凌晨一点,余则成看着整栋办公大楼的人全都离开了,于是关好门,拉上窗帘。然后从抽屉里拿出小碟子、药水、镊子等冲洗工具,把胶卷从相机里取出来,药水倒进小碟子,把胶卷浸进去。过了一会儿,感觉显影时间差不多了。他用镊子把从显影药水胶卷夹出来,放进定影液里。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余则成的心咯噔一下,屏住呼吸,看了一眼没有定影完成的胶卷,如果把胶卷现在拿出来就废了。

    余则成赶紧把定影液里的胶卷和装显影液的小碟子一起塞进抽屉里。然后把桌上的文件一一摊开,钢笔握在手里。

    脚步声在他办公室门外停了下来。外面有人敲门。

    “余副站长?您在吗?”是刘耀祖的声音。

    “在。”他应了一声,声音尽量显得平稳,“刘处长?这么晚了……”

    “我刚才忙完,看您办公室里灯还亮着,过来看看。”刘耀祖说,“不知方便不方便进来?”

    余则成又看了一眼抽屉里的胶卷,然后扫视一下办公室 最后确认没有留下什么破绽?

    “稍等啊。”他说着转身去开门。刘耀祖站在门外,穿着一身中山装,脸上带着笑容。那双眼睛直往屋里瞟。

    “刘处长,请进。”刘耀祖走进来,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停在桌子上那些文件和余则成手里的钢笔。“这么晚了,余副站长还在忙?”他问道。

    “整理整理过去的旧文件。”余则成说着,走到桌前坐下,手放在桌子上的文件夹上,“刘处长有事?”

    “也没什么事。”刘耀祖在余则成的对面坐下,掏出烟吸了一口,“就是白天看您脸色不大好,是不是这段时间没有休息好?”余则成心里一紧,刘耀祖这家伙在暗中观察他?

    “就是有点累。可能是刚来还不适应这儿的气候。”

    “也是。”刘耀祖点上烟,“台北这气候,跟北方的不一样。湿,闷。我刚来那会儿,也是不适应。”他吐了口烟,眼睛看着余则成:“对了,余副站长在天津的时候,住在哪儿?”余则成手指微微收紧:“西头的一个小院子里。”

    “西头……”刘耀祖点点头,“哦,那地方我路过好多次。挺安静的。”

    “是挺安静的。”

    “家里就您和……尊夫人?”刘耀祖问,语气随意。余则成心里那根弦绷紧了。垂下眼睛,声音低了些:“内人……已经过世了。”

    “哦?”刘耀祖故意做出惊讶的表情,“这……抱歉,我不知道。”

    “没事。”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的四月。”余则成声音更低了,“意外。”

    刘耀祖点点头,没再往下追问,但那双眼睛始终停在余则成的脸上。

    屋里只有闹钟的滴答声。余则成右手按着文件夹,抽屉里的胶卷还在定影。他得赶快让刘耀祖走。

    “刘处长找我有事啊……”余则成开口问道。

    “啊,其实也没什么事。”刘耀祖站起身,“就是路过,看看您。那您忙,我不打扰了。”走到门口又回头:“对了,余副站长,明儿晚上有空吗?我那儿到了点新茶,想请您品品。”

    余则成心里转了个弯。这茶恐怕不好喝。“明天晚上可能……”他犹豫了一下。

    “没事,您先忙您的。”刘耀祖笑笑,“等那天有空闲了再说。”刘耀祖走了。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渐渐远去。

    余则成坐在那儿静静地等,直到刘耀祖的脚步声完全消失,才猛地起身,拉开抽屉,胶卷已经定影好了。他赶紧用镊子把胶卷夹出来,放进清水里漂洗。刚才太险了。漂洗完,又用软布吸干水分,挂起来晾着。

    趁晾胶卷的功夫 ,余则成的脑子里又回响起刚才刘耀祖的那些话。“家里就您和尊夫人?”

    “夫人出事是什么时候的事?”

    刘耀祖这是明显在查他。查他的过去,查翠平。

    余则成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漆黑的夜。

    风更大了,吹得窗户玻璃嗡嗡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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