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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壁”级安防在老宅无声运转的第一天,苏晚就敏锐地察觉到了变化。庭院里那些原本只是安静站立的护卫,身影似乎更加融入环境,移动的轨迹也更具章法,眼神扫过她和苏屿时,恭敬依旧,却多了几分鹰隼般的锐利。进出主楼的门禁多了一道冰冷的虹膜和掌纹双重扫描,每一次“嘀”的轻响,都让她心头一跳,仿佛被烙上某种无形的印记。连李阿姨带苏屿去花园玩的时间,也被严格限定在天气晴好的上午两小时,且活动范围被几条看似随意摆放、实则划分区域的园艺矮栏明确标识。
苏屿不懂这些变化背后的意义,只觉得每次出门“放风”的时间变短了,有点不开心,嘟着小嘴问李阿姨:“为什么不能多玩一会儿?”
李阿姨总是温柔地解释:“因为太阳太大了,或者风有点凉,小少爷要注意身体呀。”然后变魔术般拿出新玩具或小点心,转移孩子的注意力。
苏晚看在眼里,心中的不安却越发沉重。萧烬在防范什么?江雨柔?还是……那个更神秘的、可能存在的敌人?这种铜墙铁壁般的保护,固然让人稍感安心,却也像在不断提醒她,她们母子正身处险境,而根源,或许就在她自己身上,在那段她无法言说的过去里。
她变得更加沉默,除了必要的交流,几乎不开口。大部分时间,她都待在小套间里,或者坐在儿童房角落,看着苏屿玩耍,眼神空洞。李阿姨试图与她聊些轻松话题,她也只是勉强应和。巨大的心理压力和未来的不确定性,像一块巨石压在她胸口,让她喘不过气。
萧烬似乎很忙,偶尔会在晚餐时出现,但也是匆匆用餐,几乎不与苏晚交谈,目光更多停留在苏屿身上,问一些“今天玩了什么”、“吃了什么”之类简单的问题。他的语气依旧平淡,但问得仔细。苏屿起初还有些怕他,但几次下来,发现这个“看起来很凶的叔叔”并没有伤害他,还让李阿姨给他准备了好多新玩具和好吃的,胆子便慢慢大了一点,有时会小声回答,甚至主动展示自己新搭的积木城堡。
每当这时,萧烬会微微颔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周身冰冷的气息似乎会缓和那么极其细微的一瞬。苏晚在一旁冷眼旁观,心中滋味复杂难言。她能看出萧烬在努力尝试与孩子接触,方式笨拙而生硬,但那份试图靠近的意愿,却是真实的。这对孩子来说,或许是好事?可她无法不担忧,这份突如其来的“父爱”,背后是否夹杂着太多她无法掌控的因素和目的。
平静(或者说,压抑的平静)持续了两天。就在江宏远给出的最后时限前夕,变故发生了。
起因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春雨,以及苏屿贪玩,在花园凉亭躲雨时,不小心弄湿了鞋袜。李阿姨发现后立刻带他回房换了干爽衣物,喝了姜汤,本以为无事。谁知到了傍晚,苏屿开始精神萎靡,小脸发红,一量体温,竟然烧到了38.5度。
孩子一生病,所有的平静假象都被打破。
苏晚急得六神无主,抱着滚烫的儿子,眼泪直流。李阿姨也慌了神,一边用温水给孩子擦拭物理降温,一边急忙通知管家。管家周伯立刻上报。
最先赶来的是老宅常驻的医疗小组。一位经验丰富的儿科医生和两名护士迅速对苏屿进行检查,排除了急症和严重感染的可能,初步判断是着凉引起的普通感冒发热。但孩子年纪小,体温又高,需要密切观察。
医生准备用药时,萧烬大步走进了儿童房。他显然是刚从外面赶回来,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微凉湿气,肩头被雨丝润湿了一片。他的脸色比平日更加冷峻,目光先是扫过床上昏睡中难受蹙眉的苏屿,随即落到抱着孩子、脸色惨白、眼泪婆娑的苏晚身上,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怎么回事?”他的声音不高,却让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凝滞。
李阿姨和管家连忙汇报情况。医生也解释了病情和用药方案。
萧烬听完,走到床边,伸手,用手背极其快速而轻触了一下苏屿滚烫的额头。那触碰短暂得几乎像错觉,但他收回手时,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用药。”他只说了两个字,语气不容置疑。
医生立刻准备。苏晚却突然像被惊醒一样,猛地抬起头,看向医生手中的药瓶和针剂,眼中充满了不信任和抗拒:“等等!是什么药?有没有副作用?他这么小……”
“苏小姐,这是儿童专用退烧药,很安全……”医生试图解释。
“我不要听!你们都是他的人!万一……”苏晚的情绪濒临崩溃,连日来的压力和对萧烬的恐惧、不信任,在此刻叠加着对孩子的担忧,彻底爆发出来。她将苏屿抱得更紧,像护着珍宝的困兽,“我要带他去医院!去正规的医院!”
“胡闹!”萧烬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压抑的怒意,“他现在的情况,适合挪动吗?外面的医院,比这里的医疗条件和安保更好吗?”
他的质问如同冷水,却没能浇灭苏晚的恐慌。“我不管!我不要你们碰他!我要去医院!”她固执地重复,泪水涟涟。
萧烬看着她那副惊惶失措、全然不信任的模样,眼底的风暴几乎要喷薄而出。他强压着怒气,转向医生,声音冷硬:“按方案用药。必要时,采取必要措施。”
必要措施?苏晚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以为他要硬来。却见医生点点头,示意护士准备好喂药的滴管和小量杯,然后温声对苏晚道:“苏小姐,请您冷静。孩子高烧不退更危险。请您配合,先让孩子把药吃了,我们会全程监测。如果您不放心,可以全程看着。”
或许是医生温和的态度起了作用,或许是萧烬那句“高烧不退更危险”戳中了她最深的恐惧,苏晚终于颤抖着,稍稍松开了手臂,允许护士靠近,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每一个步骤。
药被小心地喂了进去。或许是药的味道不好,或许是身体不适,昏睡中的苏屿皱着小脸,挣扎了一下,含糊地哭了一声“妈妈”。这一声,让苏晚的眼泪再次决堤,也让旁边一直冷眼旁观的萧烬,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喂完药,医生又做了一些检查,嘱咐了护理注意事项,留下护士观察,便和萧烬、管家一起退出了房间,将空间留给苏晚。
门外,萧烬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为什么孩子会着凉?”他问李阿姨,声音冰冷。
李阿姨吓得脸色发白,连忙解释细节,并再三自责。
萧烬没再说什么,只是对周伯道:“以后,孩子户外活动的风险评估,提到最高。天气稍有变化,提前预案。再出现这种情况,相关责任人严惩不贷。”
“是,先生。”周伯躬身应道。
萧烬又看向一直沉默站在一旁的凌云。凌云立刻上前,低声道:“君上,江宏远那边刚刚传来消息,答应明天中午前交出目录和部分样本。但他要求,必须保证江雨柔……至少是生命安全。另外,我们监测到,江雨柔发出的那个求救信号,似乎有了微弱的回应,信号源在东南亚某地跳转,暂时无法精确定位。还有,老宅外围,那两个陌生信号源,今天下午再次出现,停留时间比上次更长,似乎……在确认我们的安防布局和换岗规律。”
萧烬眼神一凛。内忧外患,都凑到了一起。江雨柔还在垂死挣扎,甚至有外力介入的迹象;而老宅之外,也有不怀好意的眼睛在窥探。偏偏这个时候,孩子病了,苏晚的情绪也濒临失控。
他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里面传来苏晚压抑的、哄孩子的声音。一种陌生的烦躁感和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担忧,掠过心头。他很快将其压下。
“通知‘网刃’,加快破解那个云存储节点。江宏远交来的东西,立刻进行最高级别的真伪和内容分析。”萧烬命令道,声音恢复了绝对的冷静,“至于外面那些老鼠……‘清洁工’小组准备,等他们下次靠近,抓活的。我要知道,是谁在惦记我的地盘,和我的人。”
“是!”凌云眼中寒光一闪。
“另外,”萧烬停顿了一下,目光再次扫过儿童房的门,“让医疗小组24小时待命。孩子的病情,每小时向我汇报一次。”
“明白。”
萧烬不再停留,转身走向书房。走廊的灯光将他挺直的背影拉得很长,孤独而沉重。外面风雨如晦,暗流汹涌;宅内婴孩微恙,人心惶惶。这座刚刚筑起的“铁壁”之内,温暖尚未稳固,危机却已从四面八方悄然渗透。
儿童房内,苏晚紧紧握着苏屿依旧发烫的小手,将脸贴在他汗湿的额头上,无声地流泪。窗外的雨声淅沥,仿佛敲打在人心上。她不知道明天等待她们的是什么,不知道江雨柔的垂死挣扎会带来怎样的余波,更不知道,那个藏在她过去阴影中的神秘人,是否正隔着遥远的距离,冷冷地注视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而昏睡中的苏屿,仿佛感应到母亲极度的不安,在梦中无意识地呢喃了一声,小手动了动,似乎想抓住什么。
这一夜,老宅无人安眠。风雨声中,无形的网正在收紧,暗处的眼睛闪烁着不明的光。而病榻上孩童细微的呼吸,成了这冰冷局势中,最脆弱却也最不容有失的焦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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