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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似乎以为沅娘懂了。

    他跟一头狼崽子一样,眸光锐利地摊开了手,另一只提着鱼的手却稍稍往后退了退。

    意思很明显,就是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溪娘紧紧攥住了自家长姐的衣袖。

    忙不迭的摇头,脚步下意识往后躲。

    “长姐,不要,咱们不要这鱼,不买他的鱼了!”

    就在这时,有个腰身粗壮,相貌丑陋的婆娘走了过来。

    大老远就哎哟了一声。

    “霍家的狼崽子,竟然还有人跟你买东西?还当是以前盐铺里的小少爷呢?”

    “耍什么威风?”

    溪娘年纪小,一下就被带偏了,扭头看向那个瘦小的少年。

    那少年面无表情,眼神却真跟狼崽子一样。

    分明,刚才和他们道歉时,还挺正常的?

    沅娘心里疑惑。

    只是方才听这婆娘说什么盐铺少东家……她的眼睛就亮了一下。

    怪不得她总觉得这少年好似有些眼熟。

    其实沅娘的记性向来极好。

    秀才爹在世的时候就曾多次夸她,也多次遗憾她不是男子。

    若她是男子,又是他的长子,自然能得到他的悉心教导,说不得还能在科举一途上走的比他这个老子更远……

    赵沅娘忽然想起,刚才在官盐铺门口时,好像见过这少年。

    再联想到这妇人说什么盐铺的小少爷,沅娘就明白了。

    三里槐村只是一个小村子,全村人口还不到一百户,再合上附近的几个小村子,加起来一百户人,作一里。

    距离三里槐村最近的一个镇就是这个叫青云镇的。

    就这么一个小镇,偏远不毛之地,官盐铺的东家其实并不是官家的人,也是本地的商户。

    但看那官盐铺的掌管那嘴脸,就知道,能经营盐铺子也是一件难得的事情。

    青云镇并不产盐。

    不过,也不要紧,据说更远一些,有一个小镇有几口盐井。

    这些地方都是直接受朝廷管控的。

    也并不是任何商户都能卖盐,而是要弄到一个叫“盐引”的特别准许。

    具体是什么,沅娘也不太清楚。

    但她前世跟在李员外身边,多少也弄清楚了这个概念。

    大致意思就是,想弄到这个,得花钱。

    不花钱,就得是上官的一些直系亲属。

    当然,不管是花钱还是直系亲属,最终都是利益相关的。

    都知道贩盐是暴利,谁不想要盐引?

    就连李员外也不例外。

    前世,她听了一耳朵,李员外后来得到盐引,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看来,眼前这个半大小子,说不定还是一个家道中落的小少爷……

    再联想他说什么剖开心……赵沅娘看了看那鱼,就忍不住心头直跳。

    该不会真的是她想的那样吧?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身旁神色警惕又有些懵懂的小妹……

    这丫头的运气一向很好。

    以前,沅娘也觉得是巧合。

    她每回带着小妹上山,都会比平时收获更多。

    可一次是巧合,两次三次都是吗?

    这次也是这个小子不知从哪里蹿出来,差点撞到了小妹……

    她故作镇定,“二十文就二十文!你这鱼看着大,依我看最多两斤,我最多给你六十文,多了我就不要了!”

    那丑陋妇人听了,瞬间就瞪大了眼睛。

    我滴个乖乖啊!

    这谁家的小姑娘啊?

    算数没学好还学人出来买东西?

    霍家这小子的运道也太好了!

    虽说家道中落,可回回都有人跟他买东西,回回都叫他宰了肥羊?

    这都是什么命啊?

    霍荣也一点都不客气,一把抢过赵沅娘手里的铜钱,用力把那条鱼往她手里一塞,转身就走。

    丑陋妇人:……

    她回过神来,望向赵沅娘的目光陡然热切了几分。

    “姑娘,我家也有鱼,比这草鱼要好,是鲤鱼……诶?姑娘你别走啊!”

    “别走啊!我家的鲤鱼可便宜哩,不要十文钱一斤,只要九文……八文!”

    然而,她以为的冤大头小姑娘却拉着她身边的小姑娘越走越快……

    丑陋妇人:……

    她气急败坏地啐了一口!

    “我呸!不识货!活该被霍家的狗崽子坑死!”

    “我呸!霍家的狗崽子!哪怕你多有本事,坑多少人,也填不平你娘的药罐子!”

    ……

    离开陋巷,沅娘领着妹妹溪娘越走越远。

    到了镇口,溪娘忽然之间站着不动了。

    沅娘不解,不由停下来看她。

    却见小丫头掰着手指头,小小的眉头紧紧皱着。

    可她太小了,才五岁,掰扯了好一会儿,都没掰扯明白,平白的看着有些苦恼。

    赵沅娘就被她这个样子给逗笑了。

    “你掰扯你的手指头做什么呢?”

    “那上面有银子呢?”

    溪娘小脸一红。

    “长姐,我是在算那个鱼!”

    “刚才那个小……子说二十文一斤,那鱼最多不过两斤,可长姐你怎么给了他六十文?”

    溪娘原本是想说“小哥”的,但想想他忽然变了脸,态度这般恶劣,当即就用了“小子”。

    溪娘说着,又开始一根一根地掰扯自己的手指头。

    赵沅娘看得忍俊不禁。

    就溪娘那几根小手指头,就是掰断了能算得明白?

    虽说不想忽悠这个丫头,但她最了解家里几个弟妹的性子。

    浣娘最像娘,性子温柔柔和好糊弄。

    洗娘那丫头心里门清,泼辣得很,是最不好糊弄的。

    溪娘虽说有些胆小,但颇有几分福运,怕也是门清的。

    至于最小的弟弟阿显,由于年岁不足,性情不显,不太好判断。

    不过他自小就霸道,可见也认死理。

    重来一回本就不易。

    对于自己珍视的家人,沅娘不愿意扯谎。

    她蹲下来,摸了摸妹妹额前的碎发。

    “阿姐这么做自然有阿姐的道理,不过有些事情溪娘太小了,暂时想不明白。”

    她顿了顿,“阿姐的嘴笨,一时也没想好,该如何告诉溪娘。”

    溪娘立即摆了摆手,一脸大度,“嗯,那我不问了。”

    “长姐不管做什么,肯定都有长姐的道理。”

    “长姐绝对不会害我。”

    沅娘听了,不由一愣,随即眼眶微微一热。

    这孩子……

    “长姐怎么了?”

    沅娘忙不迭擦了一下眼睛,“哎呀,你看这风沙,吹得人着实迷了眼睛。”

    溪娘:“……”

    她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日头当空,四下无风。

    哪来的风沙迷长姐的眼睛?

    哦,长姐又在扯谎!

    溪娘虽然年纪小,但她不傻,她只是有点胆小。

    既然姐姐不想说,她就当不知道。

    不过望着那条肥鱼,溪娘又高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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