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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烬垂下眼睑,正想接着扮演惊魂未定的外门弟子,眼角余光却倏然扫到门口——一道身影静立在那里。
无声无息,静悄悄的倚在门框上。猩红旗袍曳地,左脸一道疤痕从眉骨斜划到嘴角,透着几分狰狞,手里拄着一杆青铜烟杆,烟锅里袅袅飘着细烟。
严九娘!
旁边值守的弟子们瞥见这张脸,脸色齐齐一白,哪里还敢多待?一个个躬着身子,连大气都不敢出,蹑手蹑脚地退出门外。霎时间,屋里只剩云烬与严九娘两人,空气都透着一股凝滞的压迫感。
云烬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脸上却比刚才更添三分慌乱,他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动作里满是惊惶:“长……长老!弟子知错!是红蛛师姐要强掠弟子灵力,弟子一时冲动,才……才失手伤了她!”
“省省吧。” 严九娘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她瞥了一眼地上红蛛的尸身,嘴角勾起一抹讥诮,“你可比这蠢女人聪明百倍,她到死都没弄明白,自己是怎么栽在一个外门弟子手里的。”
云烬的身体瞬间僵住。
这话不对。她不是来查红蛛死因的。她是冲着他来的,冲着他藏在皮囊下的秘密来的。
“长老说笑了,弟子……弟子听不懂您的话。” 他往后缩了缩,背脊死死抵住冰冷的墙壁,右手悄悄按在床沿,指尖绷紧——只要稍有异动,他就能立刻翻滚躲闪,避开攻击。
严九娘没动,只是抬起青铜烟杆,在空中轻轻一点。一缕紫雾从烟杆头飘出,像游丝般缓缓扩散,很快弥漫了半间屋子。空气里顿时多了一股奇异的味道,像是烧焦的檀香混着淡淡的血腥气,闻之令人头昏脑胀。
云烬耳垂的血玉耳钉突然烫得惊人。
是预警!
他瞬间绷紧了神经,识海高速运转——这紫雾绝非普通迷香,而是能侵蚀神魂的邪术,严九娘一出手就是杀招,根本没打算留活口。
与此同时,他怀里的《千幻媚心诀》已没了先前的灼烫,正一点点凉下去,最后竟冷得像块浸了冰的铁片,贴在胸口,透着一股刺骨的寒意。
“别装了,云烬。” 严九娘往前踱了一步,猩红的衣摆扫过地面,“你杀红蛛的手法,干净利落,反制时机精准得可怕。一个连内门功法都接触不到的外门弟子,哪来的本事?还是说……有人在背后教你?”
云烬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定定地盯着严九娘的眼睛,目光里满是刻意装出来的茫然与恐惧,实则在飞速盘算——她到底知道多少?是只看穿了他杀红蛛的破绽,还是连轮回重生的事都了如指掌?
“没有。” 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没有?” 严九娘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冷笑一声,烟杆直指云烬的脸,“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你每次从昏迷中醒来,眼神都截然不同?第一次是懵懂无知,第三次是怨毒刻骨,第五次是死寂空洞……到了这第七次,你醒过来时,嘴角分明勾着笑。”
云烬的瞳孔骤然收缩如针尖。
她知道轮回复生的事!
至少,知道他经历了七次轮回的关键节点!
“长老,您真的冤枉弟子了。” 他的声音发紧,像是被恐惧扼住了喉咙,“弟子只是死里逃生,心绪不宁,眼神有些异样罢了……弟子杀了人,现在怕得要死,哪还有什么心思笑?”
“怕?” 严九娘嗤笑一声,语气陡然转沉,“你要是真怕,就不会把那本《千幻媚心诀》藏在怀里了。”
云烬的心头狠狠一震。
她看见了?
不可能!——她一定是在诈他!
云烬心念电转,脸上的慌乱更甚,他甚至急得眼眶泛红,声音都带上了哭腔:“什……什么功法?弟子根本没见过!弟子……弟子真的没碰过!”
“我今天来,不是为了那本破功法。” 严九娘冷哼一声,眼神锐利如刀。
她顿了顿,青铜烟杆缓缓抬起,精准无比地指向云烬的耳垂,烟锅里的紫雾袅袅升腾。“红蛛就是太蠢,所以她死了。而你能活到现在,靠的就是一个字——藏。”
云烬的呼吸猛地一滞。
“我要的是你耳垂上的东西。” 严九娘的目光死死黏在他的血玉耳钉上,一字一顿,“轮、回、笺!”
屋内瞬间陷入死寂。窗外的喧哗、风声,仿佛都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只剩下两人之间沉沉的呼吸声。
云烬的脑子飞速运转,刹那间想通了所有关节——严九娘不是为红蛛报仇,也不是为宗门执法,她从一开始,就是冲着这枚耳钉来的。这才是她的最终目的!
“长老,您怕是认错了。” 他强作镇定,抬手摸了摸耳钉,指尖传来滚烫的温度,“这只是一枚普通的血玉耳钉,是弟子的娘亲临终前留给弟子的遗物,弟子一直戴在身上,从未离身。”
“你娘?” 严九娘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突然放声大笑,笑声沙哑刺耳,“你娘要是泉下有知,知道你拿着她的遗物当幌子,怕是要从坟里爬出来,亲手撕了你这张巧舌如簧的嘴!”
她往前踏了一步,紫雾跟着蔓延,已经缠上了床脚,丝丝缕缕的黑气钻入云烬的识海,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扎,疼得他额头渗出冷汗。
云烬死死咬牙忍住,右手悄悄摸向腰间——那里挂着几个缝制精巧的香囊,是他前几世从外门弟子赵四那里得来的保命手段,其中一个香囊里装着引雷砂,威力足以炸开三丈开外的灵力结界。
但他不能用。
引雷砂的动静太大了,一旦引爆,整座弟子院都会听到巨响,到时候宗门执法堂必定会彻查到底,他就算能逃出生天,也会被全宗门通缉,根本无从收场。
必须再拖一拖,等一个破绽。
“长老……您到底想要什么?” 云烬的声音带着哭腔,像是已经被逼到了绝境,“弟子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外门弟子,从未得罪过您,您何苦这样逼弟子?”
“你没得罪我。” 严九娘缓缓点头,眼神里却没有半分温度,“你只是活得太久了,久到了不该活的程度。”
她眯起眼睛,眼底闪过一丝诡谲的光芒:“你知道吗?在你之前,一共有六个人。他们每一个,都是我亲手处理的。结局无非两种——要么殒命,要么……变成了没有意识的药人。”
云烬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果然!前六个轮回复生者的消失,都不是意外。
他们都是被严九娘灭口的!
“他们都没撑到第七次轮回。” 严九娘的声音压低,带着一丝近乎狂热的期待,“只有你,云烬。你醒了七次。每一次轮回重启,这枚耳钉都会亮一次。到了这第七次,它不再是被动亮起,而是主动拉着你,从黄泉路上爬了回来。”
她冷笑一声,烟杆直指云烬的眉心:“你不是第一个拥有轮回笺的人,但你是第一个被它选中的‘钥匙’。”
云烬的瞳孔骤然放大,刹那间醍醐灌顶——黑莲锦囊上写的“第七人归位”,根本不是什么接头暗号,而是一场启动仪式!他就是那个至关重要的最后一个环节!
“所以……你们一直在等我?等我活到第七次轮回?” 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不像一个被逼入绝境的人,因为他知道,现在越是慌乱,就越是落入下风。
“没错。” 严九娘毫不避讳,坦然点头,“红蛛只是一个诱饵,用来测试你有没有资格觉醒轮回笺的力量。她失败了,而你杀了她,恰恰证明,你合格了。”
她举起青铜烟杆,紫雾骤然凝聚,化作一条细长的雾链,缓缓朝云烬的手腕缠去:“现在,把轮回笺交出来。念在你是第七个‘钥匙’的份上,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一点。”
云烬看着那条缓缓逼近的雾链,眼神平静无波,心里却在飞速盘算着脱身之策。
“如果我不给呢?”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不给?” 严九娘的眼神瞬间变得狠厉,杀气毕露,“那你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我会把你关进化骨池,每天剥你一层皮,再喂你续命丹,让你清醒地看着自己的血肉一点点腐烂,变成一堆白骨。等白骨重新长出血肉,我再剥一次。如此反复,一百遍,一千遍,直到你跪地求饶,亲手把这枚耳钉摘下来为止!”
云烬盯着她,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淡,却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了然:“这么说……红蛛,只是一个开始?你们的目标,从来都不是我这个人,而是这枚轮回笺?”
“算你聪明。” 严九娘点头,语气里带着一丝赞赏,又带着一丝残忍,“红蛛不够格当主事者,但她的媚术,是测试你的最好工具。而你……恰好活到了第七次,成了那个唯一的‘钥匙’。”
云烬指尖摩挲着腰间的香囊,引雷砂的粗糙触感透过布料传来。他知道,不能再等了,严九娘的耐心已经耗尽,下一秒,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就在他准备捏碎香囊,哪怕玉石俱焚也要拼个鱼死网破的瞬间——
严九娘突然停住了动作。
她猛地抬头,看向屋顶,眼神里闪过一丝惊疑不定。
“有意思。” 她忽然轻笑一声,目光落在云烬身上,带着一丝玩味,“没想到,你居然还有帮手。”
云烬一愣。
帮手?
他孑然一身,在这宗门里步步为营,从未与任何人结盟,何来帮手?
下一秒,屋顶传来一声轻响。一片瓦片被悄然掀开,露出一道缝隙。一只手,从缝隙里缓缓伸了下来。五指张开,掌心朝下,掌纹深处,一枚黑色的符印缓缓浮现,散发出诡异的黑气。
这只手,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东西。更像是……来自幽冥地狱……
云烬的瞳孔骤然收缩。耳垂的血玉耳钉,剧烈发烫,像是要融化一般,烫得他几乎要失声痛呼。
他张嘴,刚想喊出声——
那只手,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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