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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一声脆响,火辣辣的疼在左脸颊炸开。
黎樾是被扇醒的。
耳朵里嗡嗡作响,夹杂着一个女人尖利刺耳的骂声:
“黎樾,这个肾你捐也得捐,不捐也得捐!”
“要是你不捐,我们就断绝母女关系!你再滚回你的大洼地去!我们陆家可不要你这种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好赖不济我还生了你!得知抱错了,我还连夜去乡下给你接回来!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黎樾眼前发黑,勉强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斑驳泛黄的天花板,一盏蒙着灰尘、灯罩泛黑黄的灯泡轻轻摇晃。一个穿着藏蓝色工人装、梳着齐耳短发的陌生中年女人,正叉着腰,对她怒目而视,眼神里的厌恶和烦躁几乎要溢出来。
这是哪儿?
她茫然地转动僵硬的脖颈。狭窄的房间,除了身下这张硬邦邦的单人木板床,就只有一个掉了漆的旧写字台,墙上贴着一张有些卷边的宣传画,写着“劳动最光荣”。
最刺眼的是对面墙上挂着一本翻开的挂历——
1985年10月。
1985年?
她心脏猛地一缩,一个荒谬又惊悚的念头窜入脑海:她穿越了?2025年连续加班三天、最后眼前一黑猝死在工位上的社畜黎樾,穿到了四十多年前?
仿佛是为了印证这个猜想,海啸般的陌生记忆毫无预兆地汹涌而来,强行塞进她的脑子。
“呃……”剧烈的胀痛让她忍不住闷哼一声,抱住头蜷缩起来,额头上瞬间沁出冷汗。
床边站着的李少华……她的“亲生母亲”见状,皱了皱眉,眼底飞快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她可别是把这死丫头打坏了,那还怎么给她宝贝儿子捐肾?医生说了,亲属配型成功率高,这赔钱货是小杰现在最大的希望。
大约过了煎熬的十分钟,头痛才缓缓褪去。
黎樾瘫在床上,大口喘着气,眼神却从最初的茫然变得清明,继而冰冷。
接收完原主全部记忆的她,只觉得一阵恶心反胃,嗓子眼像堵了无数只苍蝇。
好一出“真假千金”的大戏,就这么实实在在地砸在了她头上。
原主也叫黎樾,本是鲁省昌河县和平乡大洼地村的一个普通姑娘,虽然家境贫寒,但养父母老实厚道,对她极好,省吃俭用供她读书。
暑假的时候,家里突然来了两个穿着体面、骑着崭新凤凰牌自行车的不速之客——陆建国和李少华。
他们声称原主是当年在医院抱错的亲生女儿,如今想认回。
而被抱错的陆家养女陆晴晴,却因为“感情深厚”“舍不得父母”、“突然回去不习惯”等种种原因,并未跟着回来,陆家夫妻话里话外也都是要继续留着这个女儿的意思。
甚至提出“两家当亲戚走动”,原主想回去看养父母也可以。
原主起初不愿离开待她如珠如宝的养父母,去陌生的城市和显然更偏爱养女的“亲父母”家。
但养父母劝她,跟着条件好的亲父母,前途更光明,不用再跟着他们吃苦。原主看着养父母过早斑白的头发和粗糙的双手,含着泪点了头。
她以为等待自己的是血脉亲情和更好的生活,却不知是踏进了精心伪装的陷阱。
一到这个所谓的“家”,行李都没放稳,她就被直接带去了县医院,进行了一系列详细的体检。原主当时还傻傻地感动,以为亲生父母是关心她的健康。
直到检查结果出来,她被正式告知:她的弟弟陆杰得了严重的尿毒症,需要换肾,而她的配型结果“非常合适”。
他们要求她立刻捐出一颗肾。
原主从小体弱,是养父母精心呵护才平安长大,她深知自己的身体状况,也听说过捐肾手术的风险和术后可能带来的终身影响。她害怕,她拒绝。
然后,她的噩梦就开始了。
所谓的亲情面具被彻底撕碎。不捐?那就别吃饭。拒绝?亲哥陆勇的拳头就会落到身上。关禁闭、挨饿、恐吓、殴打……仅仅一个月,原本虽清瘦但健康的女孩被折磨得形销骨立,奄奄一息。
就在刚才,被饿了五天、又遭陆勇推搡殴打的原主,已经悄无声息地死在了这间冰冷的小屋里。
而2025年的黎樾,就在那一巴掌下,接管了这具破败的身体和这烂透了的局面。
黎樾撑着仿佛灌了铅的身体,慢慢坐起来,看向床边脸色变幻不定的李少华,黑眸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冰冷的嘲讽。
“让我捐肾?”她开口,声音因为虚弱和干渴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凭什么?”
李少华正盘算着怎么继续威逼利诱,闻言一愣,随即火冒三丈:“凭什么?凭我是你妈!凭我生了你!没有我哪有你?现在你弟弟需要救命,你捐个肾怎么了?那是你亲弟弟!”
“生了我又丢了我,二十年不闻不问,需要肾了就是亲妈亲弟弟了?”黎樾扯了扯嘴角,那弧度冰冷又讥诮。
“你们家那个娇养了二十年的宝贝陆晴晴呢?她怎么不去捐?她不是你们的心头肉吗?”
“你!”李少华被戳中痛点,气得脸色发青,“晴晴身体弱,受不得那个罪!配型也不成功。哪像你在乡下皮实!少废话,这个肾你捐定了!不然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求之不得。”黎樾声音冷淡,“这样的母亲,这样的家,我宁愿没回来过。”
“反了你了!”李少华怒极,扬起手又想打。
这一次,黎樾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抬手,死死攥住了李少华的手腕。她的手很凉,力气也因为虚弱而不大,但那股决绝的劲儿,竟让李少华一时没能挣脱。
“松开!你个死丫头!信不信我马上叫你哥过来,看他怎么收拾你!”李少华厉声威胁,用力甩着手腕。
听到“叫你哥”,黎樾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属于原主的恐惧本能的蔓延开来。
那个身高力壮、对“妹妹”毫无怜惜、动辄拳脚相加的陆勇,确实是现在虚弱的她无法正面抗衡的。
硬碰硬,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电光石火间,黎樾心思急转。
目光掠过李少华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对儿子性命的焦灼,一个念头逐渐清晰。
她忽而松开了手,脸上强撑的强硬出现了一丝裂痕,显露出些许疲惫和……妥协的迹象。
李少华揉着被捏红的手腕,正要继续骂,却见黎樾低下头,声音也低了下去,带着认命般的颓然:
“……好。”
李少华眼睛一亮,语气立刻缓了三分:“你想通了?这才对嘛,到底是一家人,救你弟弟是应该的。”
“但是……”黎樾抬起头,打断她,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李少华:“我不能白捐。我要钱。”
“啥?”李少华愣住,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要钱?我生你养你(虽然并没养),你还敢跟我要钱?你的命都是我给的!”
“我的命是养父母给的。至于你们。”黎樾扯出一个没什么笑意的笑。
“五千块。少一分,我都不会签字。你们要么去找你宝贝养女捐,要么找你大儿子,要么就看着你们宝贝儿子等死。”
“五千?”李少华尖叫起来,声音都劈了。
“你怎么不去抢!我们家哪有那么多钱。”
五千块,在1985年,对于一个双职工家庭(即使陆建国是副厂长)来说,也绝对是一笔巨款,很可能是全部家底。
“没有?”
黎樾靠在床头,明明虚弱的随时会倒下去,眼神却像淬了冰的刀子。
“那就让你儿子等着吧。看是他先熬不住,还是我先饿死。反正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黄泉路上有个‘亲弟弟’作伴,也不算太孤单。”
“你……你个黑心肝的丧门星!你敢咒我儿子。。”
李少华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黎樾的鼻子,恨不得扑上去撕了她。
可黎樾那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滚刀肉模样,又让她投鼠忌器。
真逼死了她,儿子的肾源可就飞了。
她胸口剧烈起伏,瞪着黎樾看了足足一分钟,眼神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最终,她从牙缝里挤出话:“这事我做不了主,得跟你爸商量。”
黎樾无所谓地偏过头,连个眼神都懒得再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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