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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枢市的六月,像浸在温水里的棉絮,湿热黏稠得让人喘不过气。近百米高的空中轨道上,悬浮车流循着磁轨匀速穿梭,引擎喷射的淡蓝色灵能尾焰,在灰蒙蒙的天幕下划出一道道转瞬即逝的弧线,随即被厚重的湿气吞噬。地面上,全息广告牌闪烁着刺目的流光,循环推送着最新款灵能手机的三维演示与符阵防护衣的抗压测试,叫卖声、磁悬浮列车的电子报站声、偶尔掠过天际的飞剑破空声交织在一起,敲打出这座科技与玄幻交融的都市独有的喧嚣节拍。
老城区与新城区的交界处,一条狭窄的青石板巷子里,周正背着洗得发白的帆布包,正快步走向巷子深处。他穿着一身领口微微起球的褪色校服,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紧紧贴在饱满的额头上,遮住了那双过于沉静的眼眸——眼尾微微下垂,瞳色偏深,明明是十六岁的少年,眼神里却藏着超越年龄的沉郁。
他身形单薄,肩膀却挺得笔直,像一株在石缝里顽强生长的野草。只是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若有若无的低气压,那气息带着极淡的阴冷感,让擦肩而过的路人下意识地侧身避开,眼神里混着探究、畏惧与一丝嫌恶,脚步匆匆不敢停留。
“就是他,周家那个不祥的小子。”
“听说他养父母三年前死得蹊跷,好好的磁悬浮车突然失控,直直撞进灵能转换器里,连尸骨都没剩下。”
“何止啊!前阵子他打工的那家灵能饮品店,不是突然发生符阵爆炸吗?据说就是他当班的时候出事的,还好他跑得快,不然也得炸成灰!”
窃窃私语像细密的针,穿过喧闹的背景音,精准地扎进周正的耳朵里。他握着帆布包肩带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到几乎透明,后槽牙悄悄咬紧,却没有回头,只是脚下的步伐更快了些,帆布鞋踩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发出急促的“哒哒”声。
“不祥”,这两个字像一道无形的烙铁,从他记事起就牢牢刻在了身上。
十五年前,尚在襁褓中的他被遗弃在天府周家老宅的朱漆大门外。那天本是晴空万里、惠风和畅的好日子,却在他被发现的瞬间,突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襁褓中的婴儿浑身散发着淡淡的黑气,那气息阴冷刺骨,吓得前来开门的老管家当场瘫倒在地,连滚带爬地冲进府中通报。
周家,作为天枢市的顶级家族之一,掌控着半个城市的灵能科技产业,族内修行者辈出,历代都有触及神通境的强者,在城市里地位尊崇。时任家主周天雄,也就是周正的生父,得知消息后脸色铁青,当即请来天枢市最有名的玄术大师为这个刚出生的儿子卜卦。三枚铜钱落地,卦象显示“混沌降世,灾星临凡,克亲克族,祸乱三界”。
为了家族声誉和所谓的“天命”,周天雄眼皮都没眨一下,当即下令将这个刚出生的儿子丢弃在城外的乱葬岗,任其自生自灭。若不是好心的养父母周建国和林秀琴恰巧路过,不忍看到一条鲜活的生命就此消逝在荒郊野岭,偷偷将他抱回抚养,给他取名周正,寓意“守正辟邪”,他恐怕早就成了乱葬岗里孤魂野鬼的口粮。
养父母是普通的工薪阶层,没有修行天赋,也不懂什么玄术,只是凭着一颗淳朴善良的心,将他视若己出。在他们的庇护下,周正度过了相对平静的十二年。虽然偶尔会因为身上偶尔泄露的微弱黑气引来邻里异样的目光,甚至有不懂事的孩子追着他喊“小怪物”,但养父母总会第一时间挡在他身前,一边安抚他,一边严肃地告诉旁人“人言可畏,行得正坐得端,不必在意他人闲言碎语”。
可三年前的那场意外,彻底打破了这份脆弱的平静。
那天是周正十三岁的生日,养父母特意请了假,满心欢喜地打算带他去天枢市最有名的灵能主题乐园庆祝。可他们乘坐的磁悬浮车刚驶入跨江大桥中段,驾驶系统就突然失控,方向盘死死锁死,引擎爆发出刺耳的轰鸣,径直撞向了桥边的灵能转换器。剧烈的爆炸声震耳欲聋,火光冲天,整辆车在灵能冲击波中化为灰烬,只留下一片被黑气灼烧过的焦黑痕迹,连金属框架都熔成了铁水。
事故调查结果显示,是灵能转换器故障引发的意外,但周正清楚地记得,那天他坐在后座,隐约感觉到体内有什么东西在躁动,一股难以控制的黑气从他掌心溢出,像有生命般悄无声息地渗入了驾驶座的操控系统。那之后,他就失去了意识,醒来时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身边空无一人。
从那天起,“不祥”的标签便再也撕不掉了。
亲戚们避之不及,以前的朋友渐渐疏远,学校里的同学更是对他敬而远之,连老师看他的眼神都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养父母留下的这套老城区的小房子,成了他唯一的避风港。为了维持生计,他不得不利用课余时间打三份零工:早上五点起床送报纸,中午在灵能饮品店做服务生,晚上还要去夜市摆摊卖自制的小饰品,常常忙到深夜才能回家。
穿过巷子尽头的拐角,一栋老旧的居民楼出现在眼前。墙面上爬满了翠绿的藤蔓,有些枝条已经钻进了窗户缝隙,楼道里的声控灯时好时坏,亮起时发出“滋滋”的电流声,熄灭后又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周正熟练地避开地上的积水洼,踩着斑驳的楼梯扶手向上走,走到三楼,掏出挂在脖子上的钥匙,插入那扇斑驳的木门锁孔,轻轻转动。
“汪!汪!”
一声欢快的犬吠传来,大黄摇着毛茸茸的尾巴,迈着小短腿冲了过来,围着他的裤腿蹭来蹭去,湿漉漉的鼻子在他手上拱着,眼神里满是依赖与欢喜。这是养父母留下的一条土狗,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无条件接纳他的生命。
周正蹲下身,粗糙的手掌轻轻摸了摸大黄的脑袋,紧绷的嘴角终于露出一丝极淡的柔和弧度。他从帆布包里掏出一个温热的肉包子——这是他中午省下来的午餐,小心翼翼地掰成小块,放在手心喂给大黄。看着狗狗狼吞虎咽的样子,他疲惫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暖意,指尖轻轻挠了挠它的下巴:“饿坏了吧?慢慢吃,没人跟你抢。”他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澈,却又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沙哑,像是长时间没好好休息导致的。
喂完大黄,周正站起身,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水,打量着这个不足二十平米的小房子。屋里的陈设很简单:一张铺着蓝白格子床单的老旧木床,一个掉漆的衣柜,还有一张摆在窗边的小小书桌。书桌上,一个相框擦得一尘不染,里面是养父母的合影——照片里的周建国穿着蓝色工装,林秀琴扎着马尾辫,两人笑得一脸温柔,眼神里满是对生活的憧憬。
他走到书桌前,拿起相框,指尖轻轻拂过养父母的脸庞,眼眶微微泛红,鼻尖泛起酸楚。三年了,他每天都会看着这张照片,告诉自己要好好活着,不能辜负他们的养育之恩。可活着,真的太难了。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紧接着是刺耳的防空警报声划破天际。周正皱了皱眉,快步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撩开窗帘一角向外望去。
只见远处的新城区方向,一朵巨大的黑色蘑菇云正在缓缓升起,浓郁的黑气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遮天蔽日,将原本就灰蒙蒙的天空染得更加阴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焦糊味,还夹杂着一丝阴冷的能量波动,那波动让他浑身汗毛倒竖,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这股气息,和他身上的黑气太过相似了。
“又是符阵爆炸?”周正喃喃自语,眉头皱得更紧了。
最近几个月,天枢市已经发生了不下十起类似的事故,都是灵能设施或者符阵突然失控引发爆炸,而且每次爆炸现场,都会残留着与他身上相似的黑气。官方对外宣称是灵能技术尚不成熟导致的,但周正心里清楚,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黑气中蕴含的能量,与他体内躁动的力量同出一源。而且每次事故发生时,他都会感到体内的能量不受控制地翻腾,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遥远的地方召唤着他,让他浑身燥热,难以平静。
“难道这些事故,都和我有关?”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浮现,让他浑身发冷,指尖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大黄突然对着窗外狂吠起来,声音急促而尖锐,眼神里充满了恐惧,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退缩,紧紧贴在周正的腿边。周正心中一紧,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后背抵住冰冷的墙壁。他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强大的能量锁定了他,那股能量中带着强烈的恶意,如同深渊里的毒蛇,死死地盯着他,让他头皮发麻。
突然,书桌抽屉里的一个小盒子开始剧烈震动起来,“咚咚”的声响越来越大,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要破盒而出。那是养父母留给她的遗物,一个古朴的紫檀木盒,上面刻着复杂的云纹与符文,边缘已经被摩挲得光滑温润,他尝试了无数次,都没能将它打开。
“咔嚓……咔嚓……”
木盒上的花纹突然开始发光,淡金色的光芒透过木纹溢出,渐渐汇聚成一道微弱的半透明屏障,将周正笼罩在其中。那股锁定他的恶意能量,在接触到金光的瞬间,如同冰雪遇火般迅速消融,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周正愣住了,他盯着手中的木盒,心中充满了疑惑。养父母都是普通人,一辈子勤勤恳恳,怎么会有这样蕴含着神秘力量的宝物?这个木盒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就在他试图再次尝试打开木盒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笃笃笃”的敲门声,节奏不急不缓,紧接着是一个懒洋洋的少年音,带着几分戏谑:“喂,里面的不祥小子,开门聊聊?”
周正心中一凛,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木盒,指腹抵在冰凉的盒面上。这个声音很陌生,而且对方竟然知道他的“名声”。更重要的是,他的灵觉虽然微弱,却能清晰地感知到,门外并没有活人的气息,仿佛敲门的不是人,而是某种虚无的存在。
大黄对着门口龇牙咧嘴,毛发倒竖,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声,身体却在微微颤抖,显然是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
周正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安,缓缓走到门边,没有开门,而是沉声问道:“你是谁?找我有事?”
“别这么紧张嘛,”门外的声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我叫庄周,是来给你送一份大礼的。关于你身上的黑气,关于你养父母的死,还有你那个狠心的老爹周天雄,我知道所有的真相。”
庄周?周天雄?
这两个名字像两道闪电,同时劈中了周正的脑海。他总觉得“庄周”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但对方的话,却精准地戳中了他心中最深的执念——养父母的死因,还有那个从未见过面、狠心将他丢弃的生父。
真相?
他追寻了三年的真相,难道就要这样突然揭开了?
可对方的身份不明,来意未知,他能相信吗?
周正犹豫了,手指悬在门把手上,迟迟没有动作。指甲因为用力,掐进了掌心,带来一丝刺痛。
门外的庄周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轻笑道:“我知道你不信我,但你总得给我一个证明的机会吧?而且,你现在可是被大人物盯上了哦,要是再不开门,等会儿来的可就不是我这种和善的访客了,而是想要你小命的杀手。”
杀手?
周正心中一紧,他想起了刚才那股恶意的能量,难道真的有人要杀他?
“你怎么知道这些?”他沉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因为我会算命啊,”庄周的声音依旧懒洋洋的,带着几分玩世不恭,“我算到你今天有血光之灾,所以特意来救你一命。怎么样,够意思吧?再不开门,我可就走了,到时候你被人挫骨扬灰,魂飞魄散,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周正咬了咬牙,心中做了决定。不管对方是敌是友,他都不能坐以待毙。他想要知道真相,想要为养父母报仇,想要弄清楚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想要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称为“不祥之人”。
他缓缓转动门把,“咔哒”一声,打开了那扇斑驳的木门。
门外站着一个穿着宽松青色道袍的少年,看起来和他年纪相仿,身形修长挺拔,面容俊朗,剑眉星目,嘴角挂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他的眼睛很大,瞳孔是淡淡的灰色,如同蒙着一层薄雾,仿佛能看透世间万物的本质。
最奇特的是,少年的身后,竟然跟着一只巨大的白色蝴蝶,翅膀展开足有一米多长,翅膀上的花纹如同星河般璀璨,闪烁着淡淡的荧光,扇动时带起一阵轻柔的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
“你好啊,不祥小子周正。”庄周挥了挥手,笑容灿烂得有些晃眼,“我是庄周,鲲鹏转世,你的未来战友,兼人生导师。”
周正看着眼前这个画风奇特的少年,还有他身后的巨型蝴蝶,一时间竟忘了说话,大脑有些宕机。他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组合,尤其是那只蝴蝶,灵气充沛得几乎要溢出来,显然不是凡物。
而庄周则径直走进屋里,无视了狂吠的大黄——大黄对着他龇牙咧嘴,却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压制着,不敢上前半步。庄周的目光直接落在了周正手中的木盒上,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快步走上前:“哇,这是上古灵犀盒?没想到你养父母竟然有这种宝贝,看来他们的身份,也不简单啊。”
周正心中一动,连忙将木盒往后缩了缩,警惕地看着他,连忙问道:“你认识这个盒子?”
“当然认识,”庄周点点头,伸手想要去拿木盒,却被周正下意识地避开了。他也不恼,依旧笑得一脸灿烂:“这盒子里藏着你母亲的线索,也是开启里界之门的钥匙之一。不过想要打开它,需要特定的条件,而这个条件,就在你身上。”
母亲的线索?里界之门?
一个个陌生的词汇涌入周正的脑海,让他更加迷茫,却也更加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他长这么大,从未听过关于母亲的任何消息,养父母也只是说捡到他的时候,身边没有任何信物。
就在这时,窗外的黑气突然变得更加浓郁,如同墨汁般倾泻而下,一股比之前更加强大的恶意能量席卷而来,整个房间都开始剧烈摇晃,墙壁上出现了一道道狰狞的裂痕,灰尘簌簌落下。
庄周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眼神变得凝重起来,灰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看来,麻烦来得比我预想的要快啊。周正,准备好了吗?从今天起,你的平静生活,彻底结束了。”
周正握紧了手中的灵犀盒,盒身的金光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情绪,变得更加明亮了些。他看着窗外越来越近的黑气,又看了看眼前的庄周,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恐惧与不安,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我准备好了。”
他不知道未来会面临什么,不知道所谓的真相是否会让他崩溃,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是“不祥之人”。但他知道,他不能再逃避了。
为了养父母,为了自己,为了那些未解的谜团,他必须勇敢地面对这一切。
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手中的灵犀盒突然爆发出耀眼的金光,如同烈日般夺目,将他和庄周完全笼罩其中。窗外的黑气如同疯了一般,疯狂地撞击着金光屏障,发出刺耳的嘶吼声,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其中哀嚎,整个老旧的居民楼都在剧烈颤抖,仿佛随时都会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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