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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阳城,夏家演武场。巨大的青石广场上,人头攒动,喧嚣鼎沸。
今日是夏家三年一度的测灵大会,决定着年轻一代子弟未来的命运轨迹。高台之上,家族长老们正襟危坐,神色肃穆。台下,所有适龄的夏家少年少女们排成长队,一个个既紧张又期待地将手按在广场中央那尊古朴的测灵石碑之上。
每当石碑亮起或强或弱的光芒,代表着金、木、水、火、土等不同属性的灵根资质,便会引来一阵或羡慕或惋惜的惊呼。
“夏林,金土双灵根,资质上等!”
哗——!
场中顿时响起一片惊叹。那名叫夏林的少年昂起头,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得意,享受着众人聚焦的目光。
“下一个,夏司南。”
裁判冰冷的声音响起,人群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队伍末尾那个一直低着头的清秀少年。
夏司南深吸一口气,指甲无意识地掐了掐掌心,迈步走上前去。他能感受到无数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有好奇,有漠然,但更多的,是一种早已预料的……怜悯与轻视。
他是养子。这是青阳城夏家几乎人尽皆知的事情。养父夏洪虽是家族管事,为人忠厚,却因旧伤修为停滞,在家族中话语权不重。而他夏司南,自小表现出的修炼天赋就极为平庸。
他站定在测灵石碑前,触手是石头冰凉的质感。他闭了闭眼,将体内那丝微弱得可怜的灵力,缓缓注入石碑。
一秒,两秒……
石碑先是沉寂,仿佛死物。就在有人快要发出嗤笑时,碑身终于有了反应——
一丝极其微弱,近乎熄灭的浑浊灰光,颤巍巍地亮了起来。那光芒黯淡到几乎融入青石本身的颜色,毫无属性可言,更无丝毫灵性波动。
裁判皱了皱眉,仔细辨认了一下,随即用毫无感情的声音宣判,清晰地传遍整个演武场:
“夏司南,伪灵根!资质……下下等!”
“哈哈哈!果然是废物!我就知道!”
“伪灵根?这比最差的杂灵根还不如吧?根本就是断了修仙路!”
“家族资源养他十几年,真是喂了狗了!”
肆无忌惮的嘲讽声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将他淹没。那些声音尖锐而刺耳,来自平日就看他不顺眼的同辈,也来自一些冷漠的族人。
夏司南低着头,清秀的脸上血色尽褪,变得一片苍白。他紧咬着下唇,直到口腔里弥漫开一股铁锈般的腥甜。指甲早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却远不及心头的万分之一。
伪灵根……下下等……
这几个字,如同冰冷的枷锁,将他牢牢钉死在耻辱柱上。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件被公开处刑的物品,所有的尊严都被剥得干干净净。
看台上,端坐的大长老夏莽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目光漠然地扫过台下那道孤立的身影。其他族人,或鄙夷,或怜悯,或幸灾乐祸,众生百态,尽收眼底。
就在这时——
“司南少爷!不好了!司南少爷!”一个家仆惊慌失措地冲上演武场,脚步踉跄,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也顾不上疼痛,带着哭腔朝夏司南喊道,“洪、洪爷他……他在黑风山脉为您求取‘洗髓丹’,遭遇了兽潮……失踪了!搜寻队只找到他的断刀和……大片血迹……只怕、只怕是凶多吉少啊!”
轰——!
如同九天惊雷在脑海中炸开。
夏司南猛地抬头,眼前一阵发黑,整个世界天旋地转。养父夏洪……那个唯一给他温暖,教他识字做人,传他粗浅功法,告诉他“人活一世,当有铮铮铁骨,不必向命运低头”的汉子……没了?
那个说好了要看着他成材,要带他走遍玄荒界,览尽天下风光的男人……就这么没了?
巨大的悲痛和绝望,如同无形的大手,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浑身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
“不……爹……”他声音嘶哑,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身体微微摇晃,几乎站立不住。
看台上,大长老夏莽缓缓起身,威严的目光扫过瞬间安静下来的全场,最后落在摇摇欲坠的夏司南身上,声音不带丝毫感情,如同宣判:
“夏司南,你灵根低劣,不堪造就,此乃天命,非家族不仁。而今夏洪为尔殒命,你于家族已无价值。即日起,剥夺你家族子弟身份,贬入杂役房,听候差遣。”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落在夏司南脖颈间那根不起眼的黑色绳线上:“另,夏洪遗留之物,那枚黑色塔坠,乃家族财物,即刻上交,不得有误。”
剥夺身份!贬为杂役!强夺遗物!
一连串的打击,如同狂风暴雨,将夏司南彻底打入无底深渊。前路已断,依靠已失,连养父留下的唯一念想也要被夺走。
周围的喧闹和嘲讽似乎都远去了,他只觉得浑身冰冷,血液都快要冻结。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赤红的双眼,越过那些嘲弄的、冷漠的、幸灾乐祸的嘴脸,死死地盯住高高在上的大长老。那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隐忍和顺从,只剩下被逼到绝境的野兽般的疯狂,和无尽屈辱与愤怒凝聚而成的不甘之火!
那火焰在他眼底燃烧,烧尽了泪水,烧出了一份近乎执拗的顽强。
他夏司南,不服!
是夜,月冷星稀。
被赶回偏僻破旧小院的夏司南,蜷缩在冰冷坚硬的床榻上。手中紧紧攥着那枚养父留下的黑色残塔挂坠。
塔身冰凉,触手粗糙,看不出任何神异,像是某个古迹中随手捡来的破烂。
白日里的屈辱,养父失踪的噩耗,大长老冰冷的嘴脸,族人们轻蔑的眼神……一幕幕在脑海中反复上演,如同钝刀割肉。
“天命……伪灵根……就是我的天命吗?”
“父亲……你真的……回不来了吗?”
“我不甘心……我不服啊!!”
无声的呐喊在他心中回荡,炽烈的情绪如同岩浆般冲击着他的胸腔。紧握塔坠的手,因为过于用力,白日里掌心被掐破的伤口再次崩裂,温热的鲜血,悄然渗出,浸染了那看似平凡无奇的黑色塔身。
他没有注意到,那沾染了鲜血的塔身,微不可查地……轻轻颤动了一下。仿佛沉睡了万古的凶物,于此刻,被少年不甘的魂与热血的腥,悄然唤醒。
一丝微弱、却无比古老苍茫的气息,自塔身弥漫开来,顺着他的手臂,悄然流入他近乎绝望的识海……
一个宏大的、破碎的、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声音,在他灵魂深处,断断续续地响起:
【九狱……镇命……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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