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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那些猪下水和熊肠子全倒在一个破瓦罐里,拿到院子里,用砍柴的斧子剁。

    可那玩意儿冻得邦邦硬,一斧子下去就一个白印。

    他只好先拎回屋里,放灶台边上烤着,等化得差不多了,才拿出去剁成肉泥,又用根木棍在瓦罐里搅和。

    那股子腥臭味,差点没把他自个儿给熏个跟头,苏婉在屋里闻着味儿都干呕了好几声。

    等王强都弄利索了,苏婉也把棉袄缝好了。

    那件棉袄现在变得又厚又沉,穿在身上跟个盔甲似的。

    第二天,天还没亮,屯子里的鸡都还没叫,王强就醒了。

    他摸了摸身边,苏婉已经不在了。

    灶房里有动静,是苏婉在烧火做饭。

    他穿上那件沉甸甸的新棉袄,身上立马就暖和了不少。

    等他走到灶房,苏婉已经把十几个白面饼子烙好了,用一块干净的布包得严严实实,两个军用水壶也灌满了开水,壶嘴直冒热气。

    “路上吃,水壶揣怀里,能暖和点。”

    苏婉把东西递给他,又从锅里盛出一碗热乎乎的苞米面粥,“喝了再走,垫垫肚子。”

    王强接过来,几口就把一碗粥喝完了。

    他扛起昨晚收拾的家伙,苏婉把他送到门口。

    外头黑漆漆的,风刮得呜呜响,卷着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

    “早点回来,钓不着鱼没啥,人别有事就行。”苏婉说。

    “嗯,放心吧嫂子!”

    王强应了一声,回头看了她一眼,就走进了黑地里。

    到了村口,张武和李老三已经在那儿等着了,两人冻得跟俩鹌鹑似的,不停地跺脚哈气。

    张武扛着一把比王强的还大一号的冰镩,旁边放着一个能装下半个孩子的大木桶。

    他骂骂咧咧地说:“他娘的,这鬼天气,尿出去都能冻成冰棍儿,俺家那婆娘,死活不让俺出门,说江上淹死过人,俺俩吵了半宿。”

    李老三背着根磨得发亮的鱼叉,也带了个小点的桶,他缩着脖子说:“俺家那个也一样,咳得都要断气了,还非得爬起来给俺煮了俩鸡蛋,让俺揣着。”

    三人见了面,也没多废话。

    “走吧。”王强说。

    三个人,顶着风,一脚深一脚浅地朝着龙王湾走去。

    雪下得厚,最深的地方能没过膝盖,走起来费劲得很。

    他们三个轮流在前面开路,走在最前头的人,累得跟拉犁的牛似的,呼呼直喘粗气。

    走在路上,张武说:“强子,你说咱今天能有收获不?别真跟老马头似的,白跑一趟。”

    王强在前面踩着雪,说:“不知道,看运气!不过咱选的地方,比老马头那地方水深,应该有大家伙。”

    李老三在后头说:“但愿吧。要是能弄条十几斤的狗鱼或者大鲶鱼,回去熬汤,给俺婆娘喝了,她的病兴许能好快点。”

    三个人就这么说着话,走了快一个小时天才蒙蒙亮,他们总算是到了龙王湾的江边。

    龙王湾的江面上全是雪,白茫茫的一片,啥也看不见。

    到了江边,王强把家伙放下,没急着动手。

    他在冰面上来回走,一边走一边把雪扒开,看底下冰的颜色。

    走到一个地方,他就用脚后跟使劲跺几下,听那回声是闷还是脆。

    有时候,他还整个人趴在冰上,把棉帽子摘了,耳朵贴着冰面听底下的水流声。

    张武和李老三也不催,就跟在他后头抽烟,看着他忙活。

    张武说:“强子这小子,弄这些事儿,还真有他的一套,跟个老猎狗似的,闻闻看看就知道哪儿有货。”

    李老三说:“俺听说他爹就是个好把式,不管是山里还是水里,门道都精,强子这是得了真传了。”

    王强走了差不多半个多时辰,把这片江湾走了个遍,最后在三个地方用脚画了三个大圈。

    这三个圈离得不远不近,正好形成一个三角。

    “就这儿了,这三个地方水深,底下有坑,可能是个鱼窝子咱仨一人一个,离远点,别互相惊着鱼。”

    张武把烟头往雪里一摁,说:“那还等啥,开干!”

    三人一人一个圈,拉开了架势。

    王强先上,他抡起大冰镩憋足了劲,朝着冰面就砸了下去。

    “咚!”

    的一声闷响,冰面上就一个白点,连个印子都没砸出来。

    “他娘的,这冰真硬,跟老石头似的。”

    张武骂了一句,也抄起了他的大冰镩,往手心里啐了口唾沫,对准了自己画的圈就凿了下去。

    “当!”

    一声脆响,冰镩的尖头跟冰面碰了一下,差点脱手飞出去,冰面上也还是一个小白印子。

    三个人,把外头的棉袄都脱了,就穿着里头的单衣干活,这活儿看着简单,干起来才知道有多累人。

    王强用冰镩砸,一下一下地把一片冰砸出蜘蛛网一样的裂纹。

    张武和李老三继续用冰镩顺着裂纹往下凿。

    那冰冻了有两尺多厚,一镩下去,就掉一点冰碴子,震得手腕子发麻,虎口都快裂了。

    三个人轮着来,谁累了就退到一边歇会儿,喝口热水,揉揉发酸的胳膊。

    凿冰的声音在江面上响着!

    “咚!”

    “咚!”

    “咚!”

    传出去老远。

    他们头上的热气,在冷天里结成了白霜,身上的汗把单衣都有些湿了,风一吹,那叫一个透心凉,心飞扬!

    张武性子急,凿了一会儿就骂上了:“他娘的,这冰是铁打的吧?凿了半天还没见水,胳膊都快断了。”

    李老三不说话,就闷着头一下一下地凿,凿得最有章法。

    足足干了一个多钟头,三个人都累得直喘粗气,跟拉了破风箱似的。

    王强那边最先见了功,只听咔嚓一声,他的冰镩一下子就捅了下去,一股黑色的江水从窟窿里冒了上来,带着一股子刺骨的寒气。

    王强把冰镩拔出来,又用锤子把洞口周围的碎冰砸开,修整成一个海碗大小的圆窟窿。

    没过一会儿,张武和李老三那边也相继把冰凿通了。

    三个人赶紧从岸边弄了些干草,撒在冰窟窿边上,免得又冻上了。

    他们把带来的小马扎打开,一人守着一个洞口坐下。

    王强从瓦罐里掏出一大坨腥臭的鱼饵,那玩意儿冻得跟石头似的,他用刀子往下刮,刮了一块挂在钩子上,慢慢放了下去。

    张武和李老三也各自下了钩。

    然后,就是等着。

    江面上的风很大,一个劲儿地往脖子里钻,人不能乱动,一动就把鱼吓跑了。

    没过一会儿,三个人的眉毛胡子上就都挂了白霜,脸也冻得通红。

    等了差不多一袋烟的功夫,啥动静也没有。

    张武坐不住了,他小声问:“强子,这能行吗?咋一点动静都没有?”

    王强说:“等着,这才刚下竿,鱼还没聚过来。”

    又等了一会儿,李老三怀里的鸡蛋都凉透了,他拿出来,剥了一个吃了。

    三个人就这么干坐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各自的鱼线。

    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都升起来老高了,江面上还是静悄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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