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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中正在举办登基大典。将领、官员、士兵,所有人都在等待陆镜观坐上那九五之尊的宝座,成为新的帝王。
陆镜观已经派了人去找桑鹿,可惜她藏得太好,从今天一早开始找,至今都没找到。
哪怕他再担忧妻子的安危,此刻也只能等待。
男人头戴冠冕,身着九龙玄色龙袍,高高坐在上首,等待百官的朝拜。
然而就在这时,一位红衣少年突然只身闯入了太极殿。
他身后跟着数十位侍卫,手里拿着刀剑想要将他拦下,却被他手持一把大刀,轻而易举冲散。
“小王爷!”
“竟然是楚天南!”
“陛下,快抓住此人,他定是来向您寻仇!”
将领大臣们纷纷大惊失色,红衣少年却对众人的眼神置之不理,只对高坐龙座的男人喊道:“陆镜观!快跟我走!我知道桑鹿在哪!”
话音刚落,男人蓦地起身,飞身冲到少年面前,一把掐住他的脖子。
“她在哪!她被你们找到了!?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楚天南是皇帝幼子,陆镜观下意识以为妻子落入敌人手中。
只要想到这个可能,他的一颗心顿时像是被一只大手用力攥紧,惊慌恐惧油然而生,本就清冷的脸庞越发冷凝。
不料下一刻却见少年摇头,急切道:“我是帮她的!你别问太多,她在生孩子!你快去找她!”
陆镜观顿时如遭雷击,大脑空白了一瞬。
来不及多思考,他直接转身就走:“走!”
转头却被人拦住,那是他信任的副将。
他跪在他面前,大呼出声。
“陛下不可啊!这小王爷说的话不可信!谁知他是不是在骗您,要对您不利!”
“是啊陛下,您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登基,若是担心夫人,派人跟着小王爷去看也好啊!”
“陛下三思!”
接二连三的人拦在前方,陆镜观眼神冷厉,长剑并未出鞘,只用剑鞘重重朝着他们身上一点,便将他们全都挥退。
“都给我滚开!谁拦我,我杀了谁!”
锵的一声栖心剑出鞘,男人目光冰冷漠然,看着众人的视线宛若注视死人。
霎时间,再无人敢拦路。
陆镜观转头,毫不犹豫对楚天南道:“带路!”
少年也懒得计较他之前掐自己脖子的事,大步走出殿门,门外便是两匹骏马。
二人飞身上马,毫不留恋地疾驰出了皇宫。
京城外小镇上的宅院中,服侍的下人们快步穿行其中,人人面色凝重,噤若寒蝉。
产房内,产妇的声音越发微弱,几乎听不见任何声响。
只有稳婆的话音时不时传来,透着不祥的气息。
“参汤来了吗?快上参汤!”
“夫人张嘴,含一块老参片!”
“夫人,别睡!小公子快出来了!”
“再坚持坚持啊夫人!”
桑鹿恍恍惚惚地想,她真的坚持不住了。
上一世,她两个孩子都是剖腹产出生,以至于她从未体会过,原来生产是这么折磨人的事情。
即便是在科技发达的现代,生产死亡的概率都有五千分之一,古代难产几率更是巨大。
真是难得,竟然能体会两次死亡。
桑鹿苦中作乐地想着,一边还是下意识地跟着稳婆的嘱咐,按照节奏地用力。
如果可以,至少把孩子生出来吧……有个孩子,她走了,陆镜观也能一直记得她。
她的思维漫无目的地飘散,几乎无法集中注意力。
剧烈的疼痛和大量失血让桑鹿意识越发迷糊,眼前一阵阵发黑,浑身透着冷,像是进入了冰天雪地中。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很漫长,又好像很短暂。
稳婆的声音慢慢有些听不见了,外界的一切似乎正在远去,恍惚中,桑鹿好像听到了一阵婴孩的啼哭。
……结束了吗?
她昏昏沉沉地想着,忽而感到脸上一阵冰凉,像是下了一场大雨。
大滴大滴的雨水砸落在她脸庞,微微的发痒。
桑鹿勉强提了提精神,同时感到一股暖流自腹部涌出,让她浑身生出几分力气。
她用力掀开沉重的眼皮,远去的声音这时一股脑冲进了耳膜。
“鹿鹿,陆镜观来了!你睁眼看看他!”
“鹿儿!鹿儿!我来了!我来晚了!”
“哇哇哇哇哇……”
桑鹿眨了眨眼,漆黑的视线逐渐透进一丝光亮,而后,她便看见了陆镜观。
这个素来清冷淡漠目空一切的男人,此时正坐在床边,两手颤抖地捧着她的脸,漆黑的眼眸里大滴大滴地往下落着泪。
啊,原来不是下雨了。
桑鹿思维迟钝地转动着,随后才后知后觉回过神,轻轻弯了弯干裂失血的嘴唇,冲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你怎么来了……”
她有气无力地开口,声音低到微不可闻。
陆镜观眼底一片猩红,神情里满是痛苦,他那样可怜地看着她,好像大雨中失魂落魄的小狗。
他张了张唇,像是想要说什么,可嗓子已经失了声。
他狼狈地偏开头,随后又立刻转回来,好像少看她一眼,她就会立刻消失一般。
好一会他才找回声音,沙哑地像是在砂纸上磨过似的:“鹿儿,你要丢下我了吗?”
桑鹿扯了扯唇角,她实在做不出更多的表情了,笑都感到疲惫。
“哥哥,我、我只是先走一步,我会等你……”
“不可以!不行!你不能离开我!”
男人神情里的冰冷化作癫狂,粗粝的大掌不住抚摸着她的脸,仿佛这样,就能让她逐渐冰冷的身体重新变得温暖起来。
可是他的手,分明也一片冰凉,毫无温度。
桑鹿视野又隐隐有些模糊,黑暗犹如阴影一般蔓延过来。
她知道,自己该走了。
“哥哥……你、你要听我的话,我走之后,好好、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子……你一定要、要好好……活着……”
她一字一顿,艰难地开口道。
她分明已经看不清他的模样,却仍大睁着眼,仿佛在认真注视他。
“答应我……好不好?”
大雨倾盆而下,男人嗓音破碎不堪,令人不忍耳闻。
“……好,我答应、我答应你……”
桑鹿终于放松地闭上眼,沉入深深的黑甜梦乡。
紧闭的门扉内,骤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痛苦哀嚎,好似野兽失去了伴侣后一声又一声、不绝于耳的哀鸣,久久不曾停歇。
门外,靠在墙上的少年重重闭了闭眼,低声喃喃:“不是说好了,会好好活下去吗……”
许久许久,房门才打开。
陆镜观抱着襁褓里的婴儿一步步走出来,脸上没有半分表情。
他径直走到红衣少年面前,将襁褓递给楚天南,连同兵符等信物。
楚天南一脸懵地接过。
陆镜观神色木然地说:“你去当皇帝吧,作为代价,好好照顾这孩子。”
少年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你呢?”
“我?”
男人轻轻一笑,而后柔声道:“我自然是去陪她。”
鹿儿,这一生我唯一欺骗你一次,往后再不会了。
这世间一切,数不尽的钱财、挥斥方遒的权势、至高无上的地位,于他都不过是黄土一抔,从不会在他心底留下任何痕迹。
从很早之前陆镜观就明白,自己不爱世间任何事物,更不爱任何人。
唯独爱她。
唯独……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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