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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为你有心了,到我这来坐。”韩氏含笑朝姜幼宁招招手,示意她挨着自己坐下。
这是在外头,对姜幼宁好一些,也好扬一扬她自己的美名。
姜幼宁顺从地走上前去,将药箱递给张大夫。
张大夫与她对视一眼,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他知道姜幼宁的处境,自然不会揭穿她。他手搭上韩氏的脉搏,开始为她诊脉。
姜幼宁忐忑地在韩氏身旁坐定,这个角度恰好能瞧清屏风后的情形。
赵元澈坐于桌边,单手搁在桌上,姿态随意,却一如既往的矜贵禁欲,端雅出尘。他神色清冷地看着前方,不知是望着窗外,还是望着对面的姑娘。
姜幼宁见他也没有侧眸看过来。似乎并未留意她进来,攥紧的手这才松开。
桌子对面,王三姑娘正与赵元澈说着话。
“那日世子凯旋,我在楼上看见了,你可真威风。大家都在议论,说你是顶天立地的盖世英雄。”
她嗓音清脆,是个活泼的。杏眼桃腮,肤白如雪,果然是个美人。面上有几分少女的羞涩,看着赵元澈的眼睛亮晶晶的,有藏不住的雀跃。
赵元澈微微颔首:“王姑娘过奖。”
姜幼宁抿了抿唇。想来王三姑娘在赵元澈凯旋那日,便相中他了。
门当户对,对仕途有益,赵元澈想也是会点头的。
这桩婚事大概是成了。
“我家雁菱从小就喜欢话本子上的大英雄,今儿个可算是见到真的了。”
太傅夫人乔氏挨着女儿坐,笑看女儿一眼,满面宠溺。
她说出了女儿的名字。
姜幼宁指甲掐着衣摆,指尖生疼。由此可见乔氏心中也中意这门亲事。否则女儿家的名字轻易不会告诉外人。
“夫人是轻微的心悸之症,不要紧,平日不要太操劳。这丸药,心中觉得难受时吃一粒,便可以缓解。”
张大夫取了一瓶丸药递过去。
姜幼宁回神,连忙接过:“我伺候母亲服药。”
她说着,打开瓶盖倒出一粒褐色药丸,放在韩氏手心。又转身去倒水。
韩氏的心腹冯妈妈已然倒了一盏茶,双手递过来。
姜幼宁不疑有他,伸手去接。指腹触及茶盏,传来一阵灼烫。
她才察觉冯妈妈倒得是一盏滚水。
指腹生疼,她下意识想将茶盏扔出去。但转瞬又收回动作——若是扔出去,势必会打扰到屏风内相看的两人。
她将手收回来,快步走到桌边放下茶盏。滚水泼了些在她手背上,指腹也烫得生疼。
“嘶——”
她倒吸一口凉气,还是强忍着没有出声,直疼得泪眼汪汪的。
好在她动作够快,烫得并不严重。
“姜姑娘没事吧?怪奴婢不小心,怎么倒了滚水?”
冯妈妈上前小声询问,状似自责,实则心中痛快不已。
世子爷才回来,姜幼宁就追着告状,要衣裳要首饰,还要芙蓉院。她也配?
韩氏扫了姜幼宁一眼:“没事吧?冯妈妈不是故意的。”
姜幼宁垂下眸子摇摇头。
冯妈妈是韩氏的心腹,做的都是韩氏不方便做的事。冯妈妈难道还能让韩氏用滚水服药?还说什么不是故意的。
不过是知道她不会出声,故意针对她。
韩氏服下药丸。
姜幼宁正要告辞,一阵香风袭来,一双手挽住了她的手臂。
“你就是赵三妹妹吧?”
王雁菱笑吟吟地看着她。
姜幼宁将手臂往回抽,正要解释。便听一旁韩氏笑道:“雁菱,这是我家养女姜幼宁,不是我三女儿赵铅华。”
王雁菱闻言立刻松开手,暗暗嘀咕一句“晦气”,一脸嫌弃地往边上让了几步。
姜幼宁瞧她刁蛮任性的举止,倒是和赵铅华有几分相似。都是被家里宠坏了的。
这两人做了姑嫂,不知将来是何等样的光景?
赵元澈从屏风后转出来,扫了一眼姜幼宁烫红的手背,眸光愈发冰寒。
“该插钗了吧?”
韩氏连忙起身,笑着开口。
相看若是中意,男方为女方插上发钗,这门亲事便算是定下了。
这个时候,若是开口提离开,肯定不合时宜。姜幼宁低头往角落处让了几步,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手背的疼痛远不及心里的酸楚,但又暗暗庆幸。赵元澈婚事定下,和她就彻底没了关系。以后她就不用提心吊胆了。
这样很好。
王雁菱听闻韩氏所言,一脸娇羞地偷瞧赵元澈。
众人目光都落在赵元澈身上。
赵元澈眉心微皱,漠然置之。
仿佛没有听到韩氏的话。
气氛一时有些僵硬。
乔氏见状笑道:“倒也不必急着插钗。现在上京不都时兴让两个孩子先相处,觉得合适了再插钗吗?”
她生怕赵元澈说出拒绝之言,便先退了一步。今日出门,老爷嘱咐,赵元澈前途无量,这门亲事务必要成。
“也好。”韩氏顺水推舟,热情相邀:“这快到中午了,不如一道去酒楼用饭。”
乔氏欣然应允。
姜幼宁找了机会,与韩氏说了一声,便往回走。
将要从画舫上抵达地面时,忽然听见后头一声惊呼。
“哎哟!”
姜幼宁闻声不由回头。
冯妈妈不知怎么掉进水里去了,正上下扑腾着喊“救命”。
几个船工闻讯赶来,拿着船桨在旁施救。
冯妈妈被救了上来,口中连说“有人推我”,可问她是谁她又说不出来。
姜幼宁瞧着笑了笑,冯妈妈也算恶有恶报,她转身继续往前走。
手上还有些疼,得尽快回医馆去上药。
“姜姑娘。”
清流此时追上来。
他是赵元澈的另一个手下,与清涧的稳重不同,他性子更跳脱些。
姜幼宁抬眸看他:“有事?”
“主子让属下回去取给您的。”
清流径直将手里东西塞给她。
姜幼宁正要拒绝,还未来得及开口,他便一溜烟跑了。
她低头看手上的东西。
是獾子油,治烫伤的。
她不禁一怔。
赵元澈在屏风内同王雁菱说话,何时留意到她手被烫的?
回到医馆,她忙碌到傍晚时分才回镇国公府。
刚搬进芙蓉院,许多东西堆在屋子里还没归置。
姜幼宁不曾休息,便帮着芳菲一起整理。
只有忙起来,她才顾不上胡思乱想那些她不该想的事。
“五姑娘今儿个来了,说三姑娘不满你搬到芙蓉院,要找你算账。让你小心点。”
芳菲手里叠着衣裳说话。
姜幼宁手中微顿,没有说话。
整个镇国公府,唯一对她有善意的人,大概就是五姑娘赵月白了吧。
芳菲从窗口往外张望:“馥郁那个死丫头,不知道又跑哪去了,也不帮着收拾。”
“不管她,咱们自己收拾。”姜幼宁并不计较。
好在馥郁半个时辰后便回来了。
主仆三人收拾了好一会儿,总算将所有东西都归置妥当。
天黑下来。
姜幼宁给吴妈妈喂过饭,推开内室的门身子猛地一震,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半步。
内室中间,赵元澈正背对着她,负手而立。
渊停岳持,如圭如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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