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琅琊记事:王爷他心有灵犀 > 第6章 冷面阎王君(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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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着老嬷嬷穿过长街似的庭院,林微澜的裙摆沾了不少梧桐叶的碎渣。风卷着枯黄的梧桐叶从身后追来,叶尖扫过裙摆时带着刺人的凉意,“沙沙”声在空寂的庭院里反复回响,像暗处有人踮脚窥伺,让这深秋的王府更添了几分浸骨的森冷。主殿“静思殿”的轮廓在晨雾中愈发清晰,殿门敞开着,里面黑黢黢的,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正无声地吞噬着周遭的光。

    “老奴就送到这里。”老嬷嬷在殿外三步远的地方骤然停步,躬身行礼时,灰布衣衫擦过石阶发出“窸窣”轻响,“殿下在里头等着,二小姐自便。”话音未落,她已转身快步离开,鞋底碾过落叶的声音越来越急,活像在逃离什么洪水猛兽,心声里翻涌着不加掩饰的恐惧【前几日张侍卫递错了军报,殿下一砚台砸过去,砚台角都嵌进了人额骨里!这新王妃没根没底的,怕是要挨一顿教训。】

    林微澜深吸一口气,抬手拂去裙摆上的落叶,指腹触到绣线磨损的地方,心里泛起一丝凉意。她能清晰听见殿内传来的动静——墨汁滴落在砚台的“嗒嗒”声,还有一道极轻的呼吸声,沉稳、绵长,带着掌控一切的压迫感,像山巅的寒雪,让人不敢轻易靠近。她攥紧颈间的青玉佩,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至心口,纷乱的思绪安定了几分,抬步稳稳跨进了殿门。

    殿内光线昏暗,只有正中的酸枝木书案上点着一盏孤灯,灯芯“噼啪”爆着火星,将一道高大的身影投在斑驳的宫墙上,像座巍峨的墨山。谢玦背对着她站在书案前,玄色常服的衣摆垂落在金砖地面上,没有一丝褶皱,料子是上好的云锦,在昏暗中泛着细腻的光泽。他手里握着一支紫毫笔,笔尖悬在洒金宣纸上半寸,却迟迟没有落下,周身的寂静像实质的网,让人喘不过气。

    “来了。”他没有回头,声音低沉得像浸了三冬寒潭水,没有半分新婚的暖意,甚至听不出丝毫情绪。林微澜刚屈膝准备行礼,就听见他又道,“不必多礼,坐吧。”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像在打发一个无关紧要的下属。

    书案旁的梨花木玫瑰椅上蒙着层薄尘,指腹一拂便沾了满手,显然是许久没待客了。林微澜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帕,轻轻擦拭椅面,刚坐稳就听见谢玦的声音再次响起:“侯府送你的嫁妆,我让人清点过了。”他终于缓缓转过身,墨色的眸子在昏暗中泛着冷光,像淬了冰的寒星,“一箱浆洗得发白的旧衣,两对氧化发黑的银簪,还有半盒长了霉点的雨前龙井——周氏倒是会打发人。”

    林微澜指尖一顿,她没想到这位冷面殿下会特意关注她的嫁妆。她抬起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他,他的脸苍白得近乎透明,下颌线锋利如刀刻,唇色却红得刺眼,明明是极艳的颜色,却没染上丝毫暖意,反倒像雪地里的血,透着生人勿近的冷。她下意识地催动读心术,脑海里却依旧是一片死寂,像对着一堵密不透风的铜墙,连一丝思绪的涟漪都探不到。

    “殿下不必为这点小事费心。”她收回目光,语气平淡得像在说旁人的事,“在侯府时,西跨院的冬衣常常缺棉絮,比这更苛待的日子,我也熬过。”

    谢玦挑了挑眉,终于将紫毫笔落在宣纸上,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习惯?”他嗤笑一声,墨色的字迹在宣纸上铺开——是“静心”二字,笔力遒劲如松,却带着几分潦草的戾气,墨汁甚至洇透了纸背,“习惯被嫡母踩在脚下?还是习惯做林婉儿的垫脚石,替她嫁进这龙潭虎穴?”

    林微澜的心猛地一沉,像被冰水浇透。她知道谢玦娶她别有目的,却没想到他会如此直白地戳破她的难堪,连半分情面都不留。她抬眼看向他,眼底没有怒意,只有一片沉静的坦荡,像晒过太阳的湖面,清澈见底:“殿下娶我,是为了我母亲留下的琅琊阁密函;我嫁殿下,是为了查清母亲‘病逝’的真相。我们本就是各取所需的盟友,何必提这些无关紧要的过往。”

    谢玦的笔尖猛地一顿,浓黑的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个小黑点,像滴在雪地上的血。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将她的心思剖开碾碎:“你倒坦诚。”他迈开长腿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带着山崩般的压迫感,“可你要记牢——踏进这靖王府的门,我才是唯一的主。你的读心术可以用在府里任何下人身上,但别妄想窥探我——否则,后果不是你能承受的。”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发顶,带着淡淡的松烟墨香和冷冽的龙涎香,两种味道交织在一起,像冰与火的碰撞。林微澜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后背撞到冰冷的椅背上才停下动作。她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迎上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殿下放心,我有自知之明。”她顿了顿,话锋一转,“只是臣女有一事不明——以殿下的权势,若想索要密函,周氏断不敢违抗,为何还要绕这许多弯子娶我?”

    谢玦的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嘲讽,像冰面裂开一道细纹:“周氏若肯交,密函就不会藏到现在了。”他转身走回书案后,从抽屉里取出一本泛黄的线装册子,抬手扔给她,册子划过空气发出“咻”的轻响,“这是你母亲的卷宗,先皇后旧部的名单、联络暗号都在里面。你好好看看,或许能找到密函的线索。”

    林微澜抬手稳稳接住册子,指尖抚过封面烫金的“琅琊”二字,纸张粗糙的触感带着岁月的沉淀。她小心翻开第一页,生母苏婉的画像映入眼帘——画中的女子穿着淡紫色襦裙,鬓边簪着一朵珠花,眉眼温婉如江南春水,却在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坚韧。画像旁的字迹苍劲有力:“苏婉,先皇后贴身暗卫,封‘兰’字令牌,专职保管琅琊阁密函,后嫁入永宁侯府为侧室,卒于永安七年秋。”

    “永安七年秋,正是我母亲‘染疫病逝’的时候。”林微澜的指尖微微颤抖,册子的纸页边缘被她捏得发皱,“殿下怀疑,我母亲的死不是意外?”

    “不是怀疑,是肯定。”谢玦随手端起案上的青瓷茶盏,指尖刚触到杯壁就皱了眉——茶水早已凉透,他抬手将茶盏重重放在案上,瓷器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先皇后驾崩后三个月,你母亲就‘病逝’了,死状蹊跷得很——既不让亲女见最后一面,又以‘时疫’为由匆匆火化,连骨灰都没留下。周氏对外说她染了急症,可侯府上下几十口人,偏偏只‘病’死了她一个——这难道不可疑?”

    林微澜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想起小时候,每次抱着母亲的旧帕子追问死因,周氏都以“小孩子家家别乱问”搪塞,父亲更是对她避而不见,连西跨院都很少踏进来。原来从那时起,她就活在一个巨大的谎言里,母亲的“病逝”,根本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

    她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情绪压回心底,缓缓合上卷宗,将其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母亲最后的温度:“我知道了。不管密函藏在天涯海角,我都会尽快找到它。”

    “不急。”谢玦的目光落在窗外,那里的梧桐树又落下几片叶子,像蝶翅坠地,“今日是你我大婚之日,总得有场‘婚宴’,免得外人说我靖王府苛待王妃。”他抬手拍了拍手,清脆的声响在殿内回荡,门外立刻走进来一个穿着墨色劲装的侍卫,腰佩长刀,正是昨日送补品到侯府的那个。

    “殿下。”侍卫单膝跪地躬身行礼,动作标准利落,心声里满是恭敬【殿下终于肯见新王妃了,刚才在殿外候了半个时辰,秋风刮得脸疼,还以为要一直站到天黑。】

    “让人把宴席设在听竹轩。”谢玦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像在吩咐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四菜一汤,荤素搭配即可,不用太铺张。”

    侍卫愣了一下,额头的青筋几不可察地跳了跳——他本以为至少是八菜一汤的规格,没想到竟是比府里管事还简省的四菜一汤。但他不敢多问,立刻应道:“是,属下这就去安排。”他转身离开时,心声里带着一丝难掩的同情【新王妃也太可怜了,大婚之日就吃这个,殿下对这桩婚事,是真没放在心上啊。】

    林微澜没有说话,心里却跟明镜似的。谢玦这是故意的——既不想让她太过难堪,落人口实,又要对外彰显他对这桩“替嫁婚事”的不在意,免得周氏和朝堂势力起疑。这样也好,省得那些趋炎附势的下人来攀附,更能让她安安静静地查线索。

    “你先回听竹轩等着吧。”谢玦重新拿起紫毫笔,目光落回宣纸上,不再看她,语气恢复了最初的冷淡,“我处理完这些军报就过去。”

    林微澜起身行礼,转身走出了静思殿。刚到殿外的月洞门,就看见春桃提着一个描金食盒匆匆跑来,小姑娘跑得额角冒汗,鬓边的碎发都贴在了脸上,语气里满是焦急:“姑娘,您可算出来了!我在听竹轩等了您好久,还以为您被殿下留着问话呢。”她的心声里满是担忧【刚才看见侍卫从静思殿出来,脸色严肃得很,我还以为殿下骂您了,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我没事,殿下只是给了我一些母亲的旧物。”林微澜抬手替她擦了擦额角的汗,语气温和,“殿下让人在听竹轩设了婚宴,你随我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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