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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计时第六天，镜湖艺术展现场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工地。《未被修剪的可能性》作品的三个场景已经构建完成，但墨言提出的“双向创作界面”需要进行结构性改造。这意味着要把原本只是接收数据的艺术平台，改造成能向全宇宙广播真相的发射器。
“相当于要把一个画室，改成带信号塔的画室。”墨言对技术团队解释，“而且信号塔还得藏起来，不能让秩序派提前发现。”
调色盘的颜色流转着计算的光泽：“万花筒纪元有一种‘嵌套艺术编码’技术。表面上作品是一层，下面可以藏多层。最深层的那层只有在特定触发条件下才会激活。”
“能藏多深？”云渺儿问。
“理论上无限深，但每深一层，激活所需能量呈指数增长。”叠影的薄片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如果要藏到能躲过秩序派常规扫描的程度，大概需要七层嵌套。激活第七层需要的能量……相当于洪荒文明三年的灵气总产量。”
邓婵玉倒吸一口冷气：“三年？！那咱们岂不是要掏空家底？”
“不用。”姬北辰的投影出现在平台上方，“用星核的能量。”
所有人都看向他。
“星璇纪元的星核里封存着他们文明九千纪的积累。”姬北辰的星光指向地心方向，“α-0沉睡前给了我部分权限。里面有一种叫‘文明余烬’的能源，是星璇纪元个体死亡时意识消散释放的纯净能量。用它来驱动第七层刚好合适，毕竟我们要广播的，本就是关于文明存续的真相。”
球体学员表面光芒快速闪烁：“正在计算可行性。星核‘文明余烬’储量足够，但提取和转化过程会产生明显的能量波动，可能被秩序派侦测到。”
“那就让他们侦测。”姬北辰说，“但别让他们知道我们在干什么。墨言，你们技术部同步启动三个幌子项目：一个假装在研究新型防御阵法，一个假装在优化灵气分配网络，一个假装在开发跨纪元通讯技术。把能量波动伪装成这三个项目的副产品。”
“声东击西？”墨言推了推眼镜，“可以。但需要精确的调度，否则容易穿帮。”
“调度交给立方体学员。”姬北辰看向那个沉默的几何体，“你的多线程计算能力最适合这种任务。”
立方体的光芒稳定地亮了一下：“已建立调度模型。需要洪荒方面提供三个幌子项目的详细技术参数和能耗曲线。”
就在技术团队紧锣密鼓改造作品时，秩序派联盟的先遣人员提前到了。
不是之前那种冰冷的评估团，这次来了三个“文明交流特使”，态度温和得令人不安。
领头的是一位自称“和声”的纯光纪元代表。他的形态接近人形，但身体表面覆盖着柔和的乳白色光泽，说话时声音平稳得像经过调音器处理：“我们提前到来，是希望能在听证会前增进彼此理解。也许有些误会可以通过对话化解。”
另外两位特使分别来自熵减联盟和逻辑圣殿，名字干脆就叫“熵调”和“理型”。三人站在镜湖边，看着正在改造中的艺术平台，表情平静无波。
云渺儿作为接待方，保持着外交礼节：“欢迎各位。不知道诸位想了解什么？”
和声的目光扫过平台：“我们注意到贵文明正在进行的这个……艺术项目。从美学角度很有创意。但我们担心的是，如此大规模调用情感数据，是否会对参与者的认知稳定性造成影响？毕竟在前来途中，我们收到了好几份来自周边文明的担忧报告。”
“周边文明？”云渺儿挑眉，“具体是哪些文明？”
熵调递过一份清单，上面列着十七个文明的名称，都是洪荒之前几乎没接触过的遥远星区文明：“这些文明监测到贵区域散发出的‘高强度情感辐射’，担心这种辐射可能干扰他们的正常认知发展。其中三个文明已经正式向秩序派联盟提交了保护申请。”
赵公明在旁边听得直咬牙：“胡说八道！咱们这点情感数据流，传不了那么远！他们在捏造证据！”
理型用毫无波澜的电子音回答：“数据不会说谎。这是十七个文明天文台联合监测的结果。当然，如果贵方认为数据有误，可以在听证会上提交反证。”
邓婵玉悄悄对云渺儿传音：“这帮人是来踩点的。表面客气，实际在收集我们的布防信息和技术细节。”
云渺儿不动声色：“感谢提醒。我们会注意控制情感数据的影响范围。至于这个艺术项目，只是文化交流的一部分，听证会上自然会详细说明。”
三位特使在镜湖周边“参观”了整整一天。他们仔细观看了已经完成的两个场景，对其中展示的数据提出了几十个技术性质疑，都被墨言和几何体学员们用专业数据一一驳回。
但云渺儿注意到，他们的注意力似乎更多放在平台的物理结构、能量节点分布、网络连接方式上——很明显，他们在评估这个平台的“威胁等级”和“可摧毁性”。
傍晚时分，特使团告辞离开。他们登上飞船前，和声回头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艺术很美，但美有时候很脆弱。”
“希望七天后，这份美还能完整地存在。”
飞船升空消失。
云渺儿立刻召集核心团队：“他们在威胁要毁掉作品。”
“不止。”姬北辰的投影凝实，“他们在确认作品的物理坐标和能量核心位置。听证会当天，如果我们展示的证据对他们不利，他们可能会‘意外’触发某种防御机制，让作品‘因技术故障自毁’。”
坤厚拳头捏得咯吱响：“那咱们加强守卫！我调后土氏最好的战士来，把镜湖围成铁桶！”
“防不住的。”墨言摇头，“如果他们要动手，不会用物理攻击。更可能用规则层面的干扰——比如引发局部时间乱流、制造逻辑悖论炸弹、或者直接申请‘证据保全隔离’，让作品在听证会期间处于无法激活状态。”
邓婵玉急了：“那怎么办？咱们准备了这么久，总不能到时候放个哑炮吧？”
“所以需要备用方案。”姬北辰的星光在空中展开星图，“作品本体可能被干扰，但作品产生的‘影响’不会。如果我们能让足够多的文明，在听证会前就看到作品的核心思想……”
“提前泄露？”赵公明皱眉，“那听证会上就没惊喜了。”
“不是泄露作品内容，是泄露……作品引发的思考。”姬北辰说，“调色盘，你们万花筒纪元有没有办法，把《未被修剪的可能性》这个‘问题’本身，做成一个可以传播的‘思维种子’？不需要完整数据，只要让接收到的人开始思考：如果我的文明没有被修剪，会是什么样子？”
调色盘的颜色激烈流转起来：“有！我们有一种叫‘疑问艺术’的形式。不给出答案，只提出一个精心设计的问题，让问题在观察者意识中自行生长。这种艺术形态极其精简，可以编码成基本粒子级别的信息包，通过量子涨落随机传播，几乎无法拦截或追踪！”
“那就做。”姬北辰说，“做六份。从明天开始，每天往宇宙随机方向发送一份。不用瞄准谁，让它们自由漂流。谁捡到，谁就开始思考。”
颤音的身体波动出兴奋的涟漪：“这个我擅长！疑问需要合适的声音载体……我想用‘未完成交响曲’的形式，一段旋律戛然而止，留下对后续发展的无限猜测……”
百味开始调配气味：“疑问也需要味道。一种介于已知和未知之间的气味……刚烤好的面包混着星际尘埃的冰冷怎么样？熟悉又陌生，温暖又疏离……”
叠影的薄片快速折叠：“时间维度上的疑问最有力。展示一个文明发展轨迹的前99%，最后1%留白，让观察者自己想象结局……”
六个几何体学员主动申请加入编码工作。它们负责将艺术家的感性创作，转化为可稳定传播的数学模型。
立方体负责优化压缩算法，把复杂的疑问压缩到基本粒子级别。
球体负责计算传播路径，确保种子不会过早被秩序派拦截。
十二面体则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既然要传播，为什么不加入一点‘错误’？让每颗种子在传播过程中随机变异，这样即使秩序派截获了一两颗，也无法推测其他种子的内容和传播规律。”
“错误作为加密手段……”墨言眼睛亮了，“妙啊。他们越追求完美预测，就越无法理解随机变异的意义。”
倒计时第五天，第一颗“疑问种子”制作完成。
它被封装在一粒光子级别的信息包里，表面看起来就像宇宙背景辐射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波动。调色盘将它轻轻“抛”入量子海洋，让它随着宇宙的基本涨落随机漂移。
“它会漂到哪里？”邓婵玉好奇。
“不知道。”叠影的薄片轻轻摩擦，“也许会被某个新生文明捕获，成为他们哲学启蒙的第一课。也许会被某个古老文明发现，引发他们对自身历史的重新审视。也许……会漂到秩序派联盟的数据库里，安静地潜伏，直到某个成员偶然打开它，然后开始思考一个本不该思考的问题。”
“这就是艺术的渗透。”颤音说，“不是强行灌输，是在意识深处，轻轻问一句：‘还有别的可能吗？’”
就在第一颗种子发出的三小时后，秩序派联盟发来紧急质询。
还是和声的声音，但这次少了那份刻意伪装的温和：“监测到贵区域发出无法分类的信息辐射。请立即说明性质。”
云渺儿按照预定方案回复：“常规艺术交流测试。我方正在调试与万花筒纪元的数据接口，有些兼容性波动是正常的。”
“这种波动可能干扰宇宙基础信息环境。”熵调的声音插入，“建议立即停止。”
“调试完成自然停止。”云渺儿不卑不亢，“根据《跨文明技术交流公约》，我方有权进行合理的技术测试。”
通讯沉默了十分钟。
然后理型回复：“已记录。希望贵方谨慎行事。”
通讯切断。
赵公明松了口气：“他们信了？”
“信不信不重要。”姬北辰的投影说，“重要的是他们无法证明我们在干什么。这就是‘疑问种子’的优势——它们本身无害，只是提出了一个问题。而宇宙中，禁止提问本身就是最大的问题。”
倒计时第四天，第二颗种子发出。
这次秩序派没有发来质询，但监测数据显示，洪荒外围出现了三艘隐形的监测舰，正在全力扫描所有外发信号。
立方体学员平静地报告：“对方拦截成功率为0.3%，可以忽略。种子的随机变异算法已激活，他们捕捉到的信号碎片无法拼凑出完整信息。”
倒计时第三天，镜湖艺术平台的改造进入最后阶段。
第七层嵌套艺术编码完成，星核的“文明余烬”能量通过地下灵脉悄悄导入，在平台核心形成了一个微型的、自我循环的能量漩涡。这个漩涡平时处于休眠状态，一旦激活，能在瞬间爆发出足以穿透常规维度屏障的广播能量。
但就在当天傍晚，意外发生了。
三个正在调试平台的万花筒纪元艺术家——颤音、百味、叠影——同时出现了数据紊乱症状。
颤音的身体波动变得不规则，发出刺耳的噪声。百味释放的气味失控，混合成令人作呕的异味。叠影的薄片互相卡死，无法正常折叠时空。
“是定向逻辑病毒！”墨言迅速诊断，“专门针对他们的艺术编码结构！有人在远程攻击！”
球体学员立刻启动防火墙，但病毒已经深入艺术家的核心数据层：“病毒具有学习进化能力，我们的常规杀毒程序效果有限。需要源数据样本才能针对性清除。”
“样本从哪里来？”云渺儿急问。
“从攻击者那里。”姬北辰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墨言，反向追踪病毒来源。婵玉，准备战斗小组。他们攻击艺术家，是想瘫痪我们的创作能力。那我们就去‘拜访’一下攻击者的服务器，借点杀毒代码用用。”
十分钟后，病毒来源锁定：来自熵减联盟的一艘隐藏在六光年外的情报舰。
邓婵玉带着十二面体学员和一支精英小队，乘坐经过伪装的快速突击舰跃迁出发。出发前，姬北辰给了她一个特殊的数据接口：“接上这个。如果遇到他们的防火墙，让十二面体尝试‘非标准入侵’——用他们无法预测的随机操作，绕过他们的完美防御。”
战斗在无声中进行。
突击舰悄无声息地靠近情报舰，释放干扰迷雾。十二面体学员接入敌方网络，开始进行一系列毫无规律的、完全不符合战术手册的操作：先 ping三次无关端口，再突然访问核心数据库，访问到一半突然断开，然后从另一个方向用完全不同的协议二次入侵……
情报舰的防御AI显然没经历过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攻击，逻辑核心在应对随机性时出现了0.3秒的卡顿。
就是这0.3秒，邓婵玉带队强行突入，夺取了病毒源代码和对应的杀毒密钥。
整个过程只用了二十七分钟。
带着密钥返回镜湖后，墨言迅速制作出针对性解毒程序。三位艺术家逐渐恢复正常，但数据损失了约13%。
“他们知道我们在做什么了。”调色盘的颜色变得沉重，“这不是警告，是实战测试。他们在摸我们的反应速度和应对能力。”
姬北辰的星光在夜空中闪烁：“那就让他们摸清楚。”
“我们的反应速度很快，应对能力很强。”
“而且——”
“我们不怕打架。”
倒计时第二天，秩序派联盟没有再发动攻击。
但洪荒外围的监测舰增加到了十二艘。
镜湖艺术平台改造完成，开始全系统试运行。
三个场景流畅运转，双向创作界面通过隐蔽测试。
六颗“疑问种子”全部发出，在宇宙中随机漂流。
听证会前一天晚上，姬北辰的投影站在镜湖边，看着平台上那个即将决定无数文明命运的作品。
云渺儿走到他身边：“都准备好了？”
“作品准备好了。”姬北辰说，“但真正的听证会，从来不在那个平台上。”
“那在哪里？”
“在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星光心脏位置，又指了指云渺儿，指了指镜湖周围所有忙碌的身影，“在所有不愿被修剪的生命心里。”
“明天，我们去展示的，不是一件艺术品。”
“是一个选择。”
“而这个选择，早就做完了。”
湖水倒映着星光，也倒映着平台上那个等待激活的第七层编码。
倒计时最后一天。
所有参演者，都已就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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