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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兮浅睡得很不安稳。梦里反复出现海岛的灯塔,夏时陌坐在轮椅上的背影,还有密室里那朵幽蓝的金属双生花。
她惊醒时,窗外的天已经泛白,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着,是温尔顿发来的消息:“夏先生情况稳定,已转入普通监护室。”
她松了口气,却在看到下一条消息时,心脏骤然缩紧——那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照片上是海岛沙滩的晨曦,金色的阳光里,夏时陌坐在轮椅上,背对着镜头,面向大海,身边放着半张素描。
发信人只有一句话:“他说,等灯塔的光再次亮起时,就放你自由。”
兮浅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指尖冰凉。她忽然明白,夏时陌在ICU里说的“别等我了”,不是放弃,而是成全。
她起身下床,走到落地窗前。晨光透过玻璃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温暖的光斑。
远处的城市渐渐苏醒,车水马龙的声音隐约传来,像一首关于新生的序曲。
宬年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穿着一身黑色的家居服,头发有些凌乱。“醒了?”
兮浅转过头,看着他。“我们回海岛吧。”
宬年愣住了。
“完成他母亲的遗愿。”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坚定的力量,“也完成时陌的心愿。”
宬年看着她眼底的光——那是一种沉淀后的平静,像被雨水洗过的天空。
他忽然笑了,那笑容很淡,却像冰雪初融,带着一丝释然。
“好。”他说,“我们回去。”
车子驶向码头时,天色阴沉。
这是一个决定,一个必须由她亲手去完成的仪式。
兮浅看着他,明白这不仅是夏时陌母亲的心愿,也是他心中那笔沉重债务的最后清算。她轻轻点了点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宬年似乎松了口气,紧绷的下颌线微微放松。他走到书桌前,拿起一个密封的金属文件盒,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
“这是夏氏信托的最终文件副本,”他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以及你母亲骨灰盒转移的法律手续。仪式完成后,股权会依法转到夏时陌名下。温尔顿医生那边,我会持续提供资金支持,确保他得到最好的维持治疗。”
他将钥匙放在文件盒上,金属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是你的责任了。”他看着兮浅的眼睛,仿佛要将这句话刻进她的心里,“也是我承诺的终点。”
兮浅的目光落在那个冰冷的文件盒上。责任。终点。这两个词像针一样刺进她的神经。
她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金属,一股寒意顺着指尖蔓延开。
“好。”她终于发出声音,嘶哑而微弱。
宬年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书房,留下她和那个承载着巨大责任与过往尘埃的文件盒。
那一夜,兮浅几乎无眠。
文件盒就放在床头柜上,像一个沉默的幽灵。
她反复摩挲着那把小小的钥匙,脑中翻腾着夏母全息投影中温柔的面容和那句“替我守护好时陌”,夏父日记里扭曲绝望的字迹,林岚最后那诀别的眼神,以及夏时陌在ICU里毫无生气的脸。
守护?她拿什么守护?她的选择,已经将他独自留在了那片冰冷的白色荒漠里。
天光微亮时,她才在极度的疲惫中昏沉睡去。
再次醒来,是被管家轻柔的敲门声唤醒。
出发的时间到了。
车队在阴沉的天色下驶向码头。
这一次,随行的人员精简了许多,气氛却比上次更加凝重。
宬年坐在兮浅身边,闭目养神,侧脸线条冷硬。
兮浅怀里紧紧抱着那个骨灰盒, 它的微凉似乎能穿透衣物,沁入骨髓。
她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心绪如同被海风搅乱的潮水。
抵达海岛村码头时,天色依旧阴沉,海风带着咸腥的凉意。
保镖们无声而高效地建立起警戒线。兮浅抱着骨灰盒下车,海风瞬间吹乱了她的头发。
她抬眼望去,那座斑驳的古老灯塔矗立在海岬尽头,在铅灰色的天幕下显得格外孤寂而沧桑。
它像一个沉默的见证者,目睹了夏家的兴衰,他母亲的离世,如今又要见证这迟来的誓言。
宬年走到她身边,伸出手:“我陪你上去。” 他的语气不容置喙。
兮浅没有拒绝,将骨灰盒交到他手中。她需要保存体力,完成那三次漫长的仪式。
两人并肩走向通往灯塔的石阶。
石阶湿滑,布满青苔,每一步都带着岁月的沉重。
保镖们保持距离跟在后面。
灯塔内部比想象中更加狭窄幽暗,弥漫着浓重的海腥味和机油味。
盘旋而上的铁质楼梯发出吱呀的呻吟,仿佛不堪重负。
兮浅扶着冰冷的铁栏杆,一步步向上攀爬。
宬年抱着骨灰盒,紧随其后,他的存在感像一道无声的屏障,隔绝了外界,也隔绝了她试图逃离的念头。
终于到达塔顶的灯室。
巨大的透镜组在阴天里显得有些黯淡。
控制台布满了陈旧的旋钮和仪表。
一个穿着旧工装、头发花白的老看守已经等在那里,他浑浊的眼睛扫过宬年和兮浅,最终落在骨灰盒上,眼神复杂,最终只是沉默地点点头。
他是灯塔最后的老看守,也是夏夫人遗嘱中指定的仪式见证人之一。
“时间快到了。”老看守的声音沙哑,指着控制台旁边一个特殊的凹槽,“日落仪式,骨灰盒请放置在这里。”
宬年依言,将沉重的骨灰盒小心翼翼地放入那个与盒子轮廓完美契合的凹槽中。
骨灰盒嵌入的瞬间,控制台内部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齿轮咬合声。
老看守开始熟练地操作那些陈旧的旋钮,嘴里念念有词,是当地流传的古老祷词。兮浅站在巨大的观景窗前,望着窗外。
厚重的铅云低垂,将海面染成一片压抑的墨绿色。
海风在灯塔外呼啸,卷起白色的浪沫拍打在礁石上,发出沉闷的轰响。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塔顶的光线越来越暗。就在海平线即将吞噬最后一丝残阳的刹那,老看守猛地扳下一个巨大的铜制手柄。
“嗡——”
灯塔巨大的灯室猛地一震!巨大的透镜组骤然亮起,一道凝聚到极致、穿透力惊人的光柱,如同刺破黑暗的利剑,猛地射出!
光柱瞬间撕裂了浓厚的海雾和阴沉的暮色,笔直地射向遥远的海平线!
整个灯室被这骤然爆发的强光照亮,空气中的尘埃在光柱中狂舞。
强大的光束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威严,将灯塔周围翻涌的海浪都映照得如同沸腾的熔金。
兮浅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微微眯起眼。
她下意识地看向凹槽中的骨灰盒。
在强光的映照下,骨灰盒似乎笼罩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夏时陌母亲…她在这里。
这个念头带着尖锐的疼痛击中了她。
她仿佛能透过盒子,感受到他母亲无声的注视和那温柔的嘱托。
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上眼眶,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它落下。
宬年站在她身侧一步之遥,同样沐浴在强光中。
他高大的身影被投射在弧形的墙壁上,拉得很长很长。
他的目光没有看那道光束,也没有看骨灰盒,而是落在兮浅被强光勾勒出的、微微颤抖的侧影上。
他的眼神深邃难辨,像一潭望不到底的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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