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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铁柱一口咬下半个馒头,又扒拉了一大块肥肉塞进嘴里,烫得直哈哈气,眼泪都快下来了。

    “这比过年吃的都好啊!”

    “五毛钱……还管这个……俺……俺今天挖到天黑!”

    人情世故,在这一刻,变得简单而纯粹。

    徐军没搞特殊,他也盛了一碗肉汤,拿了个馒头,和王铁柱他们蹲在一起。

    “军哥,”

    王铁柱一边啃着馒头,一边含糊不清地问,“这石头……咋整?还得往外运啊?这可都是活儿。”

    “运啥?”

    徐军喝了口酒,指着那堆冒着热气的碎石,“这可都是宝贝。”

    他转头看向钱大爷和刘大伯(他俩被徐军按在了小桌上,享受“大工”待遇)。

    “钱大爷,刘大伯。”

    “哎!徐师傅!”两位老师傅赶紧站了起来。

    “咱这地基,就用它了!”

    徐军用筷子一指,“这叫‘毛石地基’!把这些石头砸碎了,用咱的‘和灰’,水泥砂浆砌进沟槽里,比光用土夯实,结实一百倍!”

    “啥?!用……用这孤石打地基?”

    钱大爷和刘大伯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匠】精通的他,知道这是最省钱、也最坚固的办法!

    “对!就用它!”

    “哎呦!”

    钱大爷一拍大腿,“徐师傅!你这脑子……真是!这法子……绝了!这不光结实,还省了咱挖土方、拉沙子的功夫了!”

    “那可不。”

    徐军笑了,“所以啊,下午的活儿,变了。”

    他站起身,对着那群正在“刨饭”的汉子们喊道:

    “都听着!下午,不挖土了!全他娘的给老子抡大锤——砸石头!把这些大块的,都给老子砸成拳头大小的‘毛石’!”

    “工钱,照旧!”

    “好嘞!!”

    汉子们一听有肉吃,有钱拿,干啥都行!

    ……

    傍晚,太阳快落山了。

    宅基地上,“叮叮当当”的砸石头声才渐渐停了下来。

    夜,再次降临。

    送走了所有人,院子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李兰香在灶房里,哼着小曲儿,收拾着那堆积如山的碗筷。

    徐军则在院子里,借着月光,仔细地复查着今天打好的地基线,【匠】精通的他,对细节的要求近乎苛刻。

    “军哥,快歇歇吧,水烧好了。”

    李兰香端着热水出来,让他烫脚。

    两人坐在炕沿上,李兰香一边帮他捶着酸痛的肩膀,一边小声地算着账:

    她又开始心疼了。

    徐军靠在炕头上,闭着眼,声音有些疲惫。

    “我算过了,”他缓缓睁开眼,“咱那四百多块钱(卖野猪和鹿茸的钱),拉完砖瓦水泥,再付完这二十天的工钱伙食,就……见底了。”

    “啊?!”

    李兰香的手一顿,“那……那咱的房梁、门窗、木料……都还没着落呢!那才是大钱啊!”

    “我知道。”

    徐军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所以,明天,工地上的活儿,就交给钱大爷和刘大伯他们‘看摊儿’。你负责给他们‘烙饼’。”

    “那你呢?!”

    “我?”

    徐军站起身,走到炕梢,拿起了那把已经擦拭得油光发亮的桦木弓。

    “我得去给咱家把‘房梁’和‘门窗’的钱,再挣回来!”

    李兰香看着丈夫疲惫却坚毅的侧脸,没再说话。

    她默默地站起身,走到炕柜前,打开那个陪嫁的旧木箱。

    她没有去拿那匹红“的确良”,也没有去拿“大白兔”奶糖。

    她从最底下,摸出了那个用手绢包了三层的、装着家里“底钱”的钱夹。

    她数出了二十块钱,又数出了五张“工业券”。

    她走到徐军面前,把钱和票,塞进了丈夫贴身的内兜里。

    “军哥。”

    “嗯?”

    她仰着脸,眼圈红红的,摸了摸徐军身上那件已经“露了瓤”的破棉袄。

    “不,你别去了。”

    李兰香忽然改了主意,她把钱又拿了回来。

    “军哥,你太累了,明天……你必须歇一天!”

    她不容置疑地说道。

    “可……”

    “没啥可是的!”

    李兰香把他按回到炕沿上,“‘磨刀不误砍柴工’!你今天把‘山神爷’都给砸了,身子早‘亏’了!你要是再这么拼,铁打的身子也得垮!”

    “工地上有钱大爷他们,钱……咱那鹿肉不还挂着吗?还能撑两天!”

    她不由分说,端起那盆热水,蹲了下去,抓起徐军的脚就往盆里按。

    “你今晚,哪儿也不许想!”

    “就给俺老老实实地泡脚、睡觉!”

    徐军看着妻子那张倔强、心疼的小脸,心中一暖。

    他没再坚持,他知道,这具身体确实需要“回血”。

    他缓缓地把脚泡进了热水里,“嘶——”

    一股舒坦到骨子里的热气,顺着脚底板直冲全身,舒坦。

    徐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快散了架。

    他看着妻子那张倔强、心疼的小脸,心中一暖。

    “行,听‘老板娘’的,明儿个歇一天。”

    他没再坚持,他知道,这具身体确实需要“回血”。【八极拳】精通带来的强大气血,也需要时间来修复白天“火烧石龙”时透支的“精气神”。

    一灯如豆。

    窗外,是大烟儿炮的呼啸。

    窗内,男人低着头,专注地制作着杀器。

    女人坐在他对面,也铺开了那卷藏蓝色的“洋布”。

    李兰香不敢怠慢。

    她拿出了那把黑又亮的大铁剪,深吸了一口气。

    她没有“纸样”。

    她只是把徐军那件已经“露了瓤”的破棉袄,仔仔细细地铺在了新布上。

    她不敢用剪刀,而是先用灶坑里的白灰,顺着破棉袄的边缘,在新布上仔仔细细地画出了“衣裳片儿”的轮廓。

    画了又擦,擦了又画。

    “军哥……”

    “嗯?”

    “你……你这肩膀,是不是比这破棉袄宽了?”

    “壮实了。”

    “那俺……俺就给你放宽一指?”

    “行。”

    “袖子……袖子也得长点,你拉弓的时候,才‘得劲儿’。”

    “嗯。”

    一问一答,是这寒夜里最暖的情话。

    李兰香终于定好了“线”。

    她握住那把崭新的大铁剪,学着男人刚才那股子“狠”劲儿,咬着牙,“咔嚓”一声,剪了下去!

    布料应声而开,剪口平滑、利落。

    而李兰香,也打着哈欠,剪好了所有的“衣裳片儿”和“里子布”。

    她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又从背囊里,把那包雪白的棉花掏了出来。

    她把棉花仔仔细细地“撕”开,撕得蓬松无比,然后一片一片,均匀地“铺”在了“里子布”上。

    “兰香,快睡吧。”

    徐军心疼地把她揽进怀里,“剩下的活儿,明天再干。”

    “不行。”

    李兰香摇了摇头,固执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俺得‘绗’。”

    “棉袄不绗,棉花会‘坠’的。”

    她点亮了煤油灯,穿上针线,就着那昏黄的灯光,一针、一线,仔仔细细地“绗”了起来。

    那针脚,又密又匀。

    她要把对男人的所有心疼和指望,都“绗”进这件新棉袄里。

    徐军没再劝。

    他知道这女人的“倔”。

    他默默地躺回炕梢,闭上了眼。

    他没有睡,【八极拳】精通的他,开始用一种独特的“桩功”呼吸法,缓缓地“回气”。

    他必须在天亮前,把昨天“火烧石龙”透支的“精气神”,全都补回来!

    因为他知道,明天,他虽然答应了媳妇儿要“歇一天”。

    但工地上,赵大山那个“绊子”,还等着他去解。

    他需要养精蓄锐,去应对那帮“人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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