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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兰香知道,这个家,全靠男人一个人在外面“刨食”,在前面顶着风雨。她能做的,就是把这个“家”守好,把饭做好,把水烧热,让他回来有个能歇脚、能暖身子的地方。
后半夜,李兰香终于累得睡沉了。
徐军却睡不着。
他听着窗外呼啸的秋风,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过着盖房的每一个步骤。
【匠】精通的知识告诉他,光有砖瓦和水泥远远不够。
“地基得用‘毛石’(不规则的石块)砌,这又得去山里拉……”
“房梁得用‘红松’,那木料最结实,还得找人去‘放树’……”
“门窗、桌椅、炕柜……哪样都离不开木头……”
还有钱。
他缓缓地睁开眼,在黑暗中,那双眸子亮得吓人。
【狩】精通和【武】精通还在,那把神弓也在。
黑瞎子山,就是他最大的“钱袋子”!
他看了一眼身边熟睡的妻子,没有惊动她,而是轻手轻脚地爬了起来。
他没有点灯,借着从窗户纸透进来的、微弱的月光,走到了院子里。
夜凉如水。
白天的喧嚣已经散去,宅基地上那新挖的沟槽,在月光下像一道道黑色的伤疤。
徐军走到水缸边,舀了一瓢凉水,浇在墙角那块青石板上。
“唰——”
“唰——”
他没有去磨那把新买的铁锹,而是拿出了那把陪伴他最久的、也是杀过野猪的——砍柴刀。
【匠】精通的技能,让他对“打磨”这门手艺,有了全新的理解。
他不再是像以前那样用蛮力“蹭”,而是身体微微下沉,【八极拳】的“沉坠劲”从腰胯发出,通过手臂,均匀地传导到刀身上。
他的手腕稳如磐石,刀刃与磨刀石保持着一个恒定的、完美的“开刃”角度。
“唰……唰……”
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不再刺耳,反而带着一种沉稳的节奏。
他磨得很慢,很仔细。
他知道,这把刀,不仅是用来防身的,更是用来“解剖”猎物的。
一个精通的猎人,他的刀,必须像医生的手术刀一样锋利,才能在不破坏皮毛和内脏的情况下,最快地处理好猎物。
磨完了砍柴刀,他又拿出了那把桦木弓,和那五支金贵的“炮弹皮”箭头。
他用一块软布,蘸着昨天李兰香炼出的猪油,仔仔细细地擦拭着弓臂。
油脂渗透进桦木的纹理中,让弓臂在月光下泛起一层温润的光泽。
这能防止木料在东北干燥寒冷的空气中开裂。
他又检查了那根鹿筋弦,确认没有起毛和损伤。
最后,他拿起那五支箭头,用一块更细的“油石”,一点一点地过着箭头的锋刃。
“炮弹皮”本就坚硬,被他这么一“过”,那三道棱线上,泛起了一层令人胆寒的青黑色寒光。
天边,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公鸡还没打鸣。
徐军已经把所有的“家伙事儿”都拾掇完毕。
他走进灶房,李兰香还在熟睡。
他没有吵醒她。
他自己动手,笨拙地拉开风箱,点燃了灶膛。
他把锅里那点昨晚剩下的肉汤热了热,又把两个凉透了的“二合面”馒头放在锅里热了。
他吃得很快,吃完后,把李兰香那份,原封不动地留在了锅里温着。
他走到炕沿边,俯下身,看着妻子那恬静的睡颜,忍不住在她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
“兰香,等我回来。”
他低声说了一句,然后背上神弓,插上利箭,别好砍柴刀,又带上了两个冷馒头和水葫芦。
他推开门,身影悄无声
息地融入了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中。
他要去镇上取回那十二支“杀器”。
然后,他要进山。
去给这个家,挣回“盖房钱”!
夜,还未褪尽。
天边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晨风卷着地上的白霜,“呜呜”地打着旋儿。
靠山屯,还沉浸在最深沉的寂静中。
徐军的身影,消失在了这片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里。
他没有走屯子中间的大路,而是沿着屯子边缘、那条常年被牛车碾压的土路,朝着永安镇的方向大步流星地走去。
【武】:【八极拳】精通带来的强大气血,让他丝毫不惧这深秋的寒意。
他每一步都走得沉稳而有力,【狩】精通的敏锐感知,让他即便在黑暗中,也能清晰地“看”到路面上被霜覆盖的、昨夜野兔留下的新鲜足迹。
他心里揣着事,一桩桩,一件件,都压在心头。
昨晚,李兰香在他怀里算的那笔账,他比谁都清楚。
昨天“起地基”,工钱发出去了八块五,酒肉、白面、柴火,又折进去小十块。
他兜里那二百二十多块钱,看似是“巨款”,可一旦“房票”上的砖瓦水泥一拉回来,立刻就是“底朝天”。
而盖房真正的大头——“大工”(瓦匠、木匠)的工钱、管饭的“硬菜”、房梁门窗的木料、地基用的沙石……这些,都还没着落。
“钱。”
徐军在寒风中吐出一口白气。
一切,最终都归结到了“钱”上。
赵大山以为卡住“大工”就能让他束手无策,那是笑话。【匠】精通的他,自己就是“大工”。
但赵大山的真正杀招,是拖。
他只要拖到“上大冻”,任凭你徐军有天大的本事,也别想在今年把房盖起来!
“所以,我必须抢。”
他握紧了背上那把桦木弓的弓身。
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挣到足够的钱,把所有的料都备齐,把“人”(帮工)都请足,赶在封冻前,把这房给“立”起来!
黑瞎子山,就是他唯一的“钱袋子”。
走了足足一个多时辰,当天色彻底大亮,镇上的大喇叭开始播放《在希望的田野上》时,徐军才踏上了永安镇那条尘土飞扬的主街。
镇上已经有了“烟火气”。
国营饭店的伙计正打着哈欠,“哗啦”一下卸下门板,热腾腾的包子香气混着煤烟味飘了出来。
几个穿着“四个兜”的人,骑着“永久”牌自行车,“叮铃铃”地按着铃铛,急匆匆地赶去上班。
徐军没有半分停留,径直穿过主街,拐进了最东头那条“叮叮当当”响个不停的铁匠巷。
“砰!当!砰!当!”
那股子浓烈的、热铁和煤烟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
他到的时候,那个光着膀子、满身黑灰的老师傅正抡着大锤,砸着一块烧红的铁犁铧,火星四溅。
“老师傅。”
徐军喊了一声。
老师傅停下手,用铁钳夹起那块通红的铁器,插进旁边的水槽里。
“滋啦——”
一股刺鼻的白烟猛地升腾起来。
他抹了把脸上的黑灰,转过身,那双被火光映得通红的眼睛上下打量了徐军一番,瓮声瓮气地问:“三天。到了?”
“到了。”徐军点头。
老师傅没废话,转身走进那间黑乎乎的里屋,不一会儿,提出来一个沉甸甸的、用油布包着的小包袱。
“哗啦啦……”
包袱打开,十二支泛着幽幽青黑色寒光的簇新箭头,滚落在了铁砧上。
徐军,只看了一眼,眼神就是一亮!
这手艺,地道!
他要的是两种箭头:六支“柳叶箭”,六支“三棱箭”。
那“柳叶箭”,宽面、薄刃、带血槽,是用来对付狍子、麂子这种皮薄肉嫩的猎物,追求的是最大的切割伤害和放血速度。
那“三棱箭”,更是歹毒!通体呈三棱锥形,带着倒刺,专门用来破甲(比如野猪的厚皮)和碎骨!
老师傅显然是下了功夫,每一支箭头的重量都几乎一致,棱线笔直,倒刺锋利,箭头尾部用来插箭杆的“铤”也打得规规矩矩。
“好钢。”
徐军拿起一支三棱箭,用指甲弹了一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
“是道轨上的钢。”
老师傅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匠人的自得,“结实,耐操。你那十块钱定金,没白花。”
“老师傅,多少钱?”
“按说好的,好钢,一块钱一支。”老师傅伸出一个沾满黑灰的手指,“十二支,十二块。你给了十块定金,再给两块就行。”
在80年代,一支好钢箭头一块钱,这绝对是“天价”,但徐军知道,这钱花得值。
他干脆地从兜里掏出两块钱,递了过去。
“小子。”
老师傅收了钱,却没立刻让他走,“看你也是个懂行的。这箭头,是‘杀器’,沾了血,就邪性了。少……对着人使。”
“我明白。”
徐军点了点头。
他小心翼翼地把这十二支“杀器”用布包好,揣进了最贴身的内兜里。
徐军没有回屯子。
他出了镇,在镇口的供销社,又咬牙买了一小袋盐巴(盖房的人情往来,盐是硬通货),这才背着弓,绕过了屯子的视线,从北坡,再次一头扎进了黑瞎子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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