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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象一下一位修行千年、德高望重的老妖精,想要回自己家,还得混在游客队伍里,掏钱买票验票才能进去的场景......着实有些令人啼笑皆非。

    清凝端着茶过来,听到这里,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赶紧捂住嘴,但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

    张玄清的嘴角也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他接过清凝递来的茶,递给兀自气愤的鸠老,语气依旧平静:“所以,您老这是......有家难回了?”

    “可不是嘛!”鸠老接过茶杯,也没心思喝,继续抱怨,“我现在是有洞不能归,只能暂时挤在会馆里。可会馆里小妖多,吵得很,哪有我那洞府清静自在?哎呦,真是气死我了!这人间,真是越来越让咱们这些老家伙待不下去了!”

    张玄清轻轻吹了吹自己杯中的茶沫,淡然道:“时代变迁,沧海桑田。凡人探寻自然,开发山水,亦是常情。您那洞府既然灵气充裕,景色秀美,被凡人发现并推崇,也在情理之中。”

    鸠老瞪眼:“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可那是我家啊!哪有回自己家还要买票的道理?”

    张玄清沉吟片刻,问道:“那您打算如何?需要我出面......”

    “别别别!”鸠老连忙摆手,“可不敢劳烦天师您为这点小事出面。我就是心里憋屈,来找你说道说道。再说了,你出面,难不成还能把景区给关了?那也不合适。”

    他叹了口气,像是认命了一般:“算了算了,老头子我再找个僻静地方挖个新洞府吧。就是可惜了我洞府里那些藏书和老药了,搬起来麻烦......”

    ........

    与此同时,另一边。

    龙游地区,地处华国东南,山峦叠翠,水网密布,自古便是灵气充沛、物产丰饶之地,也是许多妖精繁衍生息的乐土。

    这里不似北方苦寒,也不似西部荒凉,气候温润,草木繁盛,尤其适合木系妖精的生长与修行。

    在一片人迹罕至的深山幽谷之中,古木参天,藤蔓缠绕,奇花异草遍地,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草木清香与湿润的水汽。

    谷地中央,有一片清澈见底的湖泊,湖畔生长着一株极其古老、需要数人合抱的巨大榕树,气根垂落如帘,树冠遮天蔽日,散发着磅礴而温和的生命气息。

    在古榕树下,盘膝坐着一个青年。

    他看起来约莫人类二十岁出头的模样,穿着一身墨绿色的劲装,身形挺拔,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一股属于草木的清新与坚韧。

    他的肌肤透着健康的色泽,仿佛饱含水分的新生叶片,一头紫色的长发随意披散,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清澈如同山涧清泉,却又深邃如古潭,蕴含着勃勃生机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执拗。

    他便是风息,由虚淮耗费无数心血,一手养育、教导长大的木系妖精。

    就在这时,一道头生双角,有着一头蓝色长发的身影走了过来。

    正是虚淮。

    虚淮对风息,既是师长,亦如父辈。

    他见证了风息从一株懵懂的妖精,到开启灵智,再到化形成人,一步步成长至今。

    他最大的心愿,便是希望风息能够平安顺遂,在这片天地间找到自己的道路,安稳修行。

    一阵带着花香的微风吹过,虚淮的声音,直接在风息的心湖中响起:

    “风息啊......”

    风息缓缓睁开双眼,那双清澈的眸子望向虚淮,恭敬地应道:“虚淮师父。”

    虚淮的声音带着一丝商量的口吻:“你的修为日益精进,已非池中之物。一直困守在这小小的幽谷之中,终究难以有更大的见识和成长。我思虑再三,觉得......或许,是时候让你去‘妖灵会馆’看看了。”

    “妖灵会馆?”风息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不错。”虚淮继续道,语气中带着对会馆的认可,“妖灵会馆,乃是老君、天师等几位大能者联手创立,旨在庇护天下妖族,调解纷争,维系两界平衡。会馆中能者辈出,藏龙卧虎,更有诸多典籍秘法,对你修行大有裨益。更重要的是,在那里,你能接触到更广阔的世界,结识更多的同族,明白我等妖族在这天地间的处境与责任。”

    虚淮的用意是好的。他希望风息能融入一个更大的、相对有序的妖族群体,在会馆的庇护和引导下成长,避免因偏居一隅而变得狭隘或偏激。

    然而,风息在听到“妖灵会馆”的宗旨,尤其是“维系两界平衡”这几个字时,眼中却掠过一丝清晰的不以为然,甚至是一抹淡淡的抵触。

    他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目光直视古榕,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师父,我不想加入妖灵会馆。”

    虚淮的枝叶摇曳停顿了一瞬,似乎有些意外:“哦?为何?”

    风息站起身,走到湖边,望着湖水中倒映的青山绿树,以及远处山谷入口方向隐约可见的人类活动痕迹——那是龙游地区近年来兴起的旅游开发区边缘。他的眼神逐渐变得锐利起来。

    “妖灵会馆的宗旨,是与人类和平共处,维持那所谓的‘平衡’。”

    风息的声音冷了几分,“可是师父,您看看这龙游!看看我们脚下这片土地!”

    他伸手指向山谷外:“几十年前,这里还是一片纯净的原始山林,是我们的家园!可如今呢?人类为了所谓的‘发展’,修路、架桥、开山、建楼!他们砍伐了无数古木,填平了湿地,惊走了鸟兽,污浊了河流!他们带来的喧嚣和污染,正在不断侵蚀、压缩我们最后的生存空间!”

    风息的语气中带着压抑的愤怒与痛心:“他们就像贪婪的蝗虫,所过之处,只剩下钢筋水泥和满目疮痍!而妖灵会馆呢?他们做了什么?他们只是告诉我们要忍耐,要适应,要遵守人类的规则,要维持那可笑的、根本不平等的‘平衡’!这不过是委曲求全,是慢性自杀!”

    他猛地转过身,看向虚淮,眼中燃烧着炽热的火焰:“师父,我不想学他们!我不想和那些破坏我们家园、掠夺我们资源的人类和平相处!龙游是我们的龙游!是妖精的龙游!凭什么要让给人类?”

    虚淮沉默着。

    他何尝不知风息所言?他活过的岁月远比风息长久,亲眼见证了人类活动对自然环境的巨大改变,尤其是近百年来的剧变,让他也时常感到忧心忡忡。

    但他更清楚人类如今的强大,以及那股名为“科技”的力量是何等可怕。硬碰硬,绝非明智之举。

    “风息,”虚淮的声音带着劝慰与凝重,“你的心情,为师理解。但人类势大,已非往昔。他们的武器,他们的数量,他们的组织......绝非我等妖族可以正面抗衡。妖灵会馆选择一条更为迂回、更为长久的道路,也是无奈之举,是为了保全更多的同族,延续妖族的血脉与传承啊。”

    “迂回?长久?”风息冷笑一声,笑容中带着年轻人的倔强与理想主义,“等到人类把所有的山林都变成城市,把所有的河流都染成黑色,等到我们无家可归、无处可逃的时候,再谈保全和传承,还有什么意义?”

    他握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我只知道,家园,是需要守护的!如果连自己的根都要让出去,那修行再高的法力,又有什么意义?我宁愿战死在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上,也绝不向人类低头妥协!”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心。他理想中的未来,是一个没有人类侵扰、由妖精主导的、纯净自然的龙游,而不是在人类规则的夹缝中苟延残喘。

    虚淮看着风息那固执而决绝的背影,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他欣赏风息的锐气与对家园的深情,但也深深地为他的未来感到担忧。这条路,太过艰难,甚至......可能是一条绝路。

    “风息,仇恨与对抗,只会带来毁灭......”虚淮试图做最后的劝说。

    “师父,不必再劝了。”风息打断了他,语气缓和了一些,但立场依旧坚定,“我知道您是为我好。但这是我的选择。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守护龙游,守护我们的家园。妖灵会馆的路,不适合我。”

    说完,他对着虚淮深深一揖,然后转身,大步朝着山谷深处走去,墨绿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郁郁葱葱的林木之中,背影挺拔而孤独。

    虚淮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枝叶无风自动,充满了无奈与忧虑。

    幽谷依旧宁静,但一种名为“分歧”的种子,已经悄然种下。

    风息的选择,注定将在这片美丽的土地上,掀起新的波澜。

    ........

    两日后,某森林。

    龙游的夏日,山林间本该只有蝉鸣与溪涧潺潺。

    然而,一阵刺耳的电锯轰鸣,却粗暴地撕裂了这片古老土地的宁静。

    三名穿着工装、满身汗渍的砍伐工人,正操纵着轰鸣的油锯,对着几棵需两人合抱的百年古木进行最后的切割。

    他们是附近新规划的旅游开发区派来的先遣队,任务是为即将修建的盘山公路清理障碍。

    “老王,动作快点!这鬼地方闷热得很,干完这批早点收工!”一个满脸横肉的工人朝着领队喊道。

    被称作老王的领队抹了把汗,啐了一口:“催什么催!这树硬得很!妈的,要不是工钱给得多,谁愿意钻这老山沟子!”

    就在这时,一阵诡异的冷风毫无征兆地刮过,吹得三人脊背发凉,连油锯的轰鸣声似乎都弱了几分。

    “嘶......怎么突然这么冷?”第三个年轻些的工人打了个哆嗦,不安地四下张望。密林深处,光线昏暗,那些扭曲的枝桠在风中摇曳,仿佛活过来的鬼影。

    “少他妈自己吓自己!”老王强作镇定地呵斥,但握着油锯的手也不由得紧了紧,“赶紧锯完走人!”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

    一道紫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身后的一棵大树阴影下。

    来者正是风息。

    他面无表情,那双清澈如山泉的眼眸,此刻却冰冷得如同万载寒潭,死死盯着那三个正在破坏古树、亵渎他家园的人类。

    空气中弥漫的木屑碎渣和汽油味,如同毒药般刺激着他的神经。这些人类,就像蛀虫,正在一点点啃食龙游的生命。

    杀意,如同藤蔓般悄然滋生、缠绕、收紧。

    “喂......你......你们看那边!”年轻工人最先发现了风息,惊恐地指向阴影。

    老王和另一个工人闻声望去,看到风息那非人的冰冷眼神和周身散发出的不祥气息,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妖......妖怪啊!”满脸横肉的工人丢下油锯就想跑。

    但已经太晚了。

    风息甚至没有给他们求饶或逃跑的机会。他缓缓抬起手,甚至没有念动什么复杂的咒诀,只是意念微动。

    刹那间,地面上的野草、周围的藤蔓如同拥有了生命般疯狂暴涨,瞬间缠上了三名工人的脚踝、腰身、脖颈!坚韧的草叶和藤蔓如同铁箍,勒得他们眼球凸出,面色青紫,连惨叫都发不出完整的音节。

    “呃......嗬嗬......”

    骨骼碎裂的细微声响,在压抑的林中清晰可闻。

    风息就那样冷漠地看着,看着那三个刚刚还生龙活虎的人类,在植物无声的绞杀下迅速失去生机,变成三具扭曲恐怖的尸体。他们的脸上还凝固着极致的恐惧与痛苦。

    电锯早已停止轰鸣,林间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风息看着那三具尸体,眼中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只是清理了几只碍眼的害虫。他随手一挥,地面的泥土翻涌,将尸体和油锯一同吞没,掩盖了所有痕迹。

    做完这一切,他身影一晃,便消失在密林深处,仿佛从未出现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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