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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文帝被俘、十万大军全军覆没的消息,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兴国,最终如同重磅炸弹般在燕京城的皇城深处炸响。金銮殿上,往日庄严肃穆的气氛被一种近乎绝望的恐慌和激烈的争吵所取代。
龙椅空悬,象征着至高权力的暂时缺失,也让底下臣子的野心与恐惧暴露无遗。
北越使臣傲慢无礼的国书已经被当众宣读,要求清晰而苛刻:想要换回他们的皇帝,兴国必须割让北部边境包括战略咽喉——函谷关在内的十三座重要城池!
消息一出,朝堂瞬间炸开了锅,迅速分化为泾渭分明、势同水火的两派。
以新任宰相李维和大部分武将为首的“主战派”,情绪最为激动。
“荒谬!无耻之尤!”李维气得浑身发抖,手持笏板,指着北方厉声斥责,“北越蛮夷,安敢如此猖狂!十三城?还要函谷关?这是要断我兴国命脉,将我北方门户彻底洞开!此例一开,国将不国!日后吐蕃、西夏,乃至海上倭寇,岂不都可随意勒索?!”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将军更是须发戟张,捶胸顿足:“函谷关!那可是函谷关啊!自太祖开国以来,便是我兴国北境最坚固的壁垒!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失去了函谷关,北越铁骑便可长驱直入,一马平川,直逼燕京城下!届时,我大兴万里河山,亿万百姓,都将暴露在敌人的刀锋之下!这哪里是换回陛下,这分明是亡国之举!”
“没错!”另一位将领高声附和,“陛下被俘,是国之不幸,是臣等之耻!但正因为如此,我们更不能屈服!应以雷霆之势,集结剩余兵力,联络西域诸国,营救陛下!哪怕战至一兵一卒,也绝不可割让一寸山河!”
主战派的观点慷慨激昂,充满了悲壮色彩,引得不少年轻官员和热血将领纷纷附和,殿内充斥着“死战”、“雪耻”、“绝不妥协”的吼声。
然而,另一派以宗室亲王、部分文官以及掌管钱粮户部的官员为首的“主和派”,则显得更为冷静,或者说,更为悲观。
一位辈分极高的老王爷,颤巍巍地出列,声音苍老而沉重:“诸位同僚,稍安勿躁!老夫知道,割地求和是奇耻大辱!但......但你们可曾想过,陛下如今身在敌营,受尽屈辱,随时可能有性命之忧!为人臣者,岂能坐视君父受难而不救?”
他老泪纵横,捶打着胸膛:“陛下年轻气盛,急于建功,以致有此大败,我等亦有规劝不力之责啊!如今首要之务,是确保陛下平安归来!国不可一日无君!若陛下有失,国本动摇,各地藩王、野心之辈必生异心,届时内忧外患,才是真正的亡国之祸!”
户部尚书也站出来,面色愁苦:“李相,诸位将军,下官理解诸位忠勇。但......但国库空虚啊!元景先帝末年,与民休息,削减军费。建文帝登基后,为筹备北伐,已几乎耗尽历年积蓄。此次十万大军覆没,不仅损失了最精锐的部队,更意味着未来数年甚至十余年的赋税都将用于抚恤和重建!我们......我们哪还有钱粮支撑一场新的、胜负难料的大战?”
他摊开手,无奈道:“就算不论钱粮,军心呢?十万袍泽惨死葬龙谷,如今军中士气低落,人人畏战!此时再强行开战,无异于驱羊入虎口!若能暂时割地,换回陛下,赢得喘息之机,整饬武备,安抚民心,待国力恢复,再图后计,方为上策啊!”
“至于函谷关......”一位文官低声补充,虽然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心中一沉,“虽是险关,但若陛下不归,内部生乱,再险的关隘,也守不住人心啊......”
主和派的言论,虽然听起来有些软弱,却句句戳在现实的痛处——国库、军心、内部稳定。这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主战派激昂的火焰上,让争吵变得更加复杂和胶着。
两派各执一词,互不相让,在金銮殿上吵得面红耳赤,几乎要动起手来。支持换回皇帝的被骂为“懦夫”、“卖国贼”;主张死战到底的则被斥为“不顾君父死活”、“要将国家拖入万劫不复”。
整个朝廷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分裂和混乱之中。
燕京城内,流言四起,人心惶惶。有传言说北越大军已经押着建文帝朝着边境进发,随时可能兵临城下;也有传言说某些藩王已经暗中调兵,意图不轨。
是忍辱负重,用关系到国家命脉的十三座城池去换回一个被俘的、可能威信扫地的皇帝?
还是毅然拒绝,冒着皇帝被杀、内部崩溃的风险,赌上国运与敌人血战到底?
这个艰难无比的选择,沉重地压在了每一个兴国决策者的心头。
........
与此同时,另一边。
龙虎山巅,天师府院内。
穷奇带来的消息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涟漪散去后,留下的是一片更深沉的寂静。夕阳已完全沉入西山,天边只余一抹暗红的霞光,如同凝固的血痕。
晚风渐凉,吹动竹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更添几分萧索。
张玄清沉默地坐在藤椅上,手指无意识地在扶手上轻轻敲击着,节奏平稳,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凝重。
他望着北方,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看到了葬龙谷的尸山血海,看到了北越王庭中的屈辱囚徒,也看到了燕京城内那场关于国家命运的激烈争吵。
无限静立一旁,如同沉默的山岩,没有打扰师父的思绪。墨丸似乎也感受到了不寻常的气氛,不再打盹,而是警惕地竖起耳朵,望着它的主人。
良久,张玄清敲击扶手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缓缓站起身,月白色的道袍在晚风中轻轻拂动。这个简单的动作,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让整个院落的空气都为之一凝。
“师父,”无限适时开口,声音平稳,“你要去哪?”
张玄清没有回头,目光依旧望着北方,声音清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定:
“去救建文帝。”
他顿了顿,仿佛在解释,又仿佛只是自言自语,语气中带着一丝极其复杂的、近乎叹息的意味:
“就当是........帮元景一个忙吧。”
帮元景一个忙。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蕴含着难以估量的份量。
是为了兑现对那位已故皇帝的承诺?
是为了维护他曾亲自认可过的那条“平衡”之路?还是单纯不愿看到元景血脉受辱、兴国生灵涂炭?或许,兼而有之。
无限闻言,没有丝毫意外,只是微微颔首:“是。”
他没有问“如何救”,也没有问“是否需要帮手”。因为他清楚,当师父决定“自会出手”时,这世间便已没有能阻拦他的力量,也没有他解决不了的难题。
下一刻,张玄清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如同水墨画上被水润湿的痕迹,缓缓消散在渐浓的暮色之中。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撕裂空间的波动,他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龙虎山,仿佛从未出现过。
几乎在同一瞬间。
燕京城,皇城,金銮殿。
争吵已经持续了整整一天,从清晨到日暮。大殿内灯火通明,却照不亮群臣脸上焦虑、愤怒、乃至绝望的神色。
唾沫横飞,声音嘶哑,主战派与主和派依旧僵持不下,谁也说服不了谁。年轻的建文帝被俘,如同抽掉了这个庞大帝国的脊梁,让整个决策层陷入了瘫痪和混乱。
宰相李维脸色铁青,嘴唇干裂,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拍案而起,驳斥主和派的“懦弱”言论。而那位老王爷,则被气得浑身发抖,几乎要晕厥过去。殿内充满了火药味,仿佛一点火星就能引爆。
就在这最混乱、最胶着的时刻——
大殿中央,那片象征着至高权力、此刻却空悬的龙椅之前,空气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
一道月白色的身影,由虚化实,悄无声息地凝聚成形。
没有预兆,没有通传,他就那样突兀地、却又无比自然地出现在了帝国权力的最核心地带。
来人身姿挺拔,道袍胜雪,墨发披散,面容俊朗如仙,却又带着一种疏离于尘世的淡漠威严。他的出现,仿佛自带一种无形的力场,瞬间将大殿内所有的喧嚣、所有的争吵、所有的焦躁,都强行压了下去。
如同沸水中投入了一块万载寒冰。
刹那间,整个金銮殿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争吵的大臣都像是被扼住了喉咙,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们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那道月白色的身影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以及源自灵魂深处的敬畏。
短暂的死寂后,是如同潮水般涌起的、压抑着激动与惶恐的声浪:
“天师!”
“是天师大人!”
以宰相李维和老王爷为首,满朝文武,无论派系,无论刚才争吵得如何面红耳赤,此刻都慌忙整理衣冠,纷纷躬身行礼,动作整齐划一,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参见天师!”
声浪在大殿中回荡,充满了敬畏,也带着一丝........绝处逢生的期盼。这位超然物外的存在,为何会在此刻降临?难道........
张玄清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殿内众生相,将每个人的焦虑、恐惧、野心和绝望都尽收眼底。
他没有在意那些恭敬的行礼,只是将目光投向空悬的龙椅,仿佛能透过它看到那个远在敌营的年轻皇帝。
然后,他缓缓开口,声音清朗平静,不高,却奇异地压过了所有杂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抚平一切躁动的力量:
“你们,都不要吵了。”
一句话,如同定身咒,让所有还想开口的大臣都闭上了嘴,屏息凝神地听着。
张玄清的目光从龙椅上移开,再次扫过群臣,语气淡然,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我会去把北越逼退。”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掠过北方,带着一丝冷意。
“我会去把建文接回来。”
这话语如同惊雷,在每个人心中炸响!
天师要亲自出手?!他要逼退北越大军?还要接回被俘的皇帝?!
巨大的惊喜和难以置信冲击着每一位大臣的心神!若是别人说这话,他们只会嗤之以鼻,但出自这位之口,却仿佛带着金科玉律般的效力!
然而,惊喜之余,现实的疑虑也随之而生。一位掌管兵部的老臣,忍不住壮着胆子,上前一步,躬身问道,语气带着谨慎和担忧:
“天师........神威莫测,我等自然深信不疑。只是........那北越联军号称三十万,凶悍异常,且据险而守,更有诡异巫术相助........天师您........就一个人前往吗?这........是否太过冒险?”
他的担忧代表了殿内大多数人的想法。天师再强,终究是孤身一人,面对数十万大军和未知的邪术,真的能行吗?
张玄清闻言,目光落在那位老臣身上,并没有因质疑而动怒。他的嘴角,反而勾起了一抹极淡的、近乎慵懒的弧度,那弧度中蕴含的,是绝对的自信与俯瞰众生的淡然。
他轻轻摆了摆手,语气随意得仿佛只是要去后院散个步:
“无妨。”
然后,他抬步,向着殿外走去,月白色的道袍拂过光洁的地面,不染尘埃。在即将迈出大殿门槛时,他留下了一句轻飘飘的话,却重若泰山,彻底安定了所有人的心:
“我自会出手。”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已然消失在殿外的夜色之中。
留下满殿文武,面面相觑,心中充满了震撼、期待,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劫后余生般的复杂情绪。
天师........出手了。
那么,北境的危局,皇帝的命运,似乎........已然注定。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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