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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军进攻的短暂间歇,如同暴风雨眼中致命的宁静。陈阳知道,这喘息的时间是用无数弟兄的命换来的,无比宝贵,必须立刻行动!
命令所有部队,放弃现有阵地,立刻向中山门集结!
“撤出前,把所有剩余的手榴弹、炸药,都给老子做成诡雷,给小鬼子备足‘礼物’!”陈阳的声音嘶哑却果断。
命令迅速传达,残存的守军开始有序地撤离浴血奋战多日的城墙工事,在撤退的路上,他们默默地将最后一批手榴弹精心设置成各种致命的陷阱。
深夜八时许,各部残兵陆续汇拢至中山门内的一片相对完整的街区。
人数虽较之前统计有所减少,但依然黑压压的一片,只是队伍中搀扶着的、躺着的伤员占了近半,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极度的疲惫的痕迹。
陈阳立刻召集所有旅、团级军官,就在残垣断壁间召开紧急会议。
他开门见山:“委员长命令我们突围!现在的情况,大家都看到了,硬拼只有死路一条!”
“我们必须趁鬼子下次总攻前,杀出去!”
他快速在地面上画出简图:我的计划是:
集中所有还能动的力量,从中华门方向突围!
那里鬼子刚刚被打退,相对松懈!冲出后,不惜一切代价直插牛首山!
只要进了山,鬼子的重装备就没了优势,我们就有周旋的余地!
“沿途多布诡雷,延缓追兵!过了牛首山,再沿长江北岸,寻找机会西撤!”
众人闻言,黯淡的眼神中终于燃起一丝希望的光芒。
参谋长邱青泉点头:“总座高见!此计甚好,牛首山地形复杂确是唯一生机!”
但就在这时,教导总队第三旅旅长马威龙拄着一根步枪,拖着一条血肉模糊的伤腿站了起来,他脸色苍白,却目光如炬:
“总座!计划虽好,但目标太大!一万多人,其中大半伤员,行动迟缓,如何能悄无声息地突出重围?”
“一旦被鬼子察觉,衔尾追击,我军必陷于前后夹击之绝境!”
他顿了顿,环视众人,语气决然:
卑职请求!由我率领所有自愿留下的伤员弟兄,固守中山门、光华门!
我们在此继续抵抗,制造主力仍在坚守的假象,吸引鬼子注意力!
“枪炮一响,鬼子必然以为我军仍在原地,可为总座率精锐突围,赢得宝贵时间!”
“放屁!”
陈阳猛地打断他,眼眶瞬间红了:
马威龙!你他妈说的什么浑话!老子是那种丢下兄弟自己逃命的人吗?
“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这种话休要再提!”
“总座!”
马威龙情绪陡然激动,竟“噗通”一声单膝跪地,因剧痛而冷汗直流,但他依旧昂着头,大声道:
“总座!勿要意气用事啊!”
弟兄们跟您打了这么多天,值了!我们都知道您是真心打鬼子的好长官!
党国可以没有我马威龙,可以没有这三旅的伤兵,但不能没有您啊!
“您得活着出去,带着还能打的弟兄,将来为我们报仇!请您以大局为重!”
“老马!你起来!”陈阳上前要扶他。
马威龙猛地拔出自己的配枪,直接顶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厉声道:
“都别碰我!总座!今天您若不答应,我就立刻死在这里!免得成为您的累赘!”
我求您了!带着兄弟们走吧!
全场震惊!所有军官都愣在原地,看着这悲壮决绝的一幕。
参谋长邱青泉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沉痛道:
“总座…马旅长所言…虽残酷,却不失为…目前唯一可行的上策…请总座…以大局为重,为教导总队留点种子吧!”
“请总座以大局为重!”
其他军官也纷纷红着眼睛附和。他们知道,这是目前唯一能最大限度保全有生力量的方法,尽管这方法如此残忍。
陈阳看着以死相谏的马威龙,又看着周围一众军官恳求的眼神,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他猛地转身,一拳狠狠砸在旁边的断墙上,鲜血瞬间从指缝渗出。
他痛苦地闭上眼,两行热泪无声滑落!
良久,他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声音沙哑得几乎碎裂:
“命令…集合所有重武器、机枪、弹药…优先补充给第三旅…”
“命令…马威龙旅长,率自愿留下之将士,固守中山门、光华门…直至…最后一兵一卒…”
命令下达,如同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
马威龙这才放下枪,重重磕了一个头:
“谢总座!卑职…保证完成任务!绝不让鬼子踏过阵地一步!”
他挣扎着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出临时指挥部,对着外面或坐或卧的伤兵们,用尽力气吼道:
“弟兄们!总座要带还能打的兄弟突围出去,给咱们教导总队留种!”
“咱们这些残废的,跟着也是拖累!”
是爷们的,不怕死的就跟老子留下来!守住这里,给总座和弟兄们杀出一条血路!
“怕死的,现在就跟大部队走,绝不拦着!”
广场上一片寂静。伤兵们互相搀扶着站起来。
一个失去一只手臂的营长率先吼道:
“旅座!俺跟您留下!早够本了!多杀一个赚一个!”
“对!留下!不走了!”
“总座待咱们不薄,不能让总座折在这儿!”
“死在阵地上,是咱们的荣耀!”
呼喊声从一开始的零星迅速变得汇聚成河,所有伤兵,几乎无一例外,都选择了留下!
他们脸上没有恐惧,只有视死如归的坦然和决绝!
这时,陈阳缓缓走了出来,他看着眼前这群浑身伤残却斗志昂扬的将士,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整了整破烂的军装,对着所有人,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久久没有抬起!
马威龙拿出一个染血的记事本和一支铅笔,开始艰难地记录:
“名字,番号,老家地址…都说出来,老子给你们记上!将来总座出去了,也好给家里捎个信儿!”
伤兵们纷纷报上自己的信息,语气平静,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寻常事。
陈阳直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这些即将赴死的兄弟,猛地转身,对等待突围的部队嘶吼道:
“突围部队,集合!出发!”
他不敢回头,怕一回头,就再也迈不动脚步。
身后,是马威龙和数千伤兵决然的歌声隐隐传来:
“旗正飘飘,马正萧萧,枪在肩,刀在腰,热血似狂潮…”
歌声苍凉而悲壮,在金陵的夜空中久久回荡,为勇士送行,亦为自己奏响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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