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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如刀,割在脸上生疼。军医监外的铜铃被风吹得轻响,像是某种不详的预兆。
云知夏站在药政司密档房中央,手中那本残破的《调拨册》还冒着未燃尽的焦味,纸页边缘卷曲发黑,却字字如针,刺进她眼底。
七个人,全部由兵部药政司推荐入监,履历清白得过分——无亲无故、无师无门,连籍贯都模糊不清。
可偏偏,全都被安排在药感测试与药鼎共鸣的核心岗位。
“不是巧合。”她低声自语,指尖划过册上那一行行冰冷的评语,“‘丙等,报废处理’……人命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一串数字。”
她抬眸,看向跪在地上抖如筛糠的赵主簿。
这个平日油滑贪利的小官,此刻脸色惨白,冷汗顺着鬓角滑落,在青砖上砸出一个个深色斑点。
“你告诉我谢无音是主使。”云知夏声音不高,却像毒蛇游过耳畔,“可他人头落地已有半月,药奴仍在,地窖未空。你当我是死人?”
“王妃明鉴!”赵主簿扑通一声磕下头去,额角撞地闷响,“小人真不知内情!谢大人只是出面之人……真正调拨名单的,是太医院典药房!每月初七,必有一人戴青铜面具来取‘特供药录’,从不言语,只留一枚铃兰纹令签……小人不敢问,也不敢查啊!”
“典药房?”云知夏眸光骤冷。
那是太医院中最隐秘的部门,专司皇室御药与军需特供,历来由皇帝亲信掌管。
若药嗣会的触手已伸至此处,那便不只是江湖邪教作乱,而是朝堂毒瘤,深入骨髓。
她不再多言,转身便走。
一刻钟后,靖王府暗卫与军医监亲卫已悄然围住兵部药政司密档房。
锁是特制铜芯七转锁,寻常钥匙难开。
云知夏只看了一眼,便从袖中取出一管细银针,轻轻插入锁孔,指腹微旋——咔哒一声,锁芯应声而落。
夹墙藏在书架之后,布满蛛网与霉斑,若非她以药感扫过,察觉到一丝极细微的金属共振,绝难发现。
墙内,唯有这一本《调拨册》。
她翻开最后一页,目光凝固。
“阿露”,两个字赫然在列。
备注写着:“声带切除,防泄密;脑频稳定,可作中继。”
云知夏的手指猛地收紧,纸页在她掌中发出细微的撕裂声。
中继?
她脑中电光火石——阿露不是终点,而是节点。
她的药感被提取、放大,再传给更多人,形成一条看不见的“药感链”。
而这条链的尽头,连着一座巨大的药鼎,一座能批量制造“活体容器”的邪器。
她猛地合上册子,厉声下令:“封锁所有军医监下属药房出入口,凡持‘特供令’者,一律扣押,不得放走一人!”
命令下达,她并未停歇。
回府途中,她忽地驻足。
靖王府西角,有一处废弃地窖,原是关押犯错老仆之所, давно无人问津。
可就在方才,她路过时,药感竟微微一滞——像是有极微弱的共振波,从地下传来。
和阿露体内的频率……相似。
她立刻调来亲卫,直奔地窖。
铁门锈蚀,锁链斑驳,可当她以银针探入锁孔,却发现机关内部仍有润滑痕迹——近日有人进出。
“撬开。”她下令。
铁门在沉重的金属摩擦声中缓缓开启,一股腐朽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药香——苦杏仁、铃兰,还有那抹挥之不去的铁锈腥气。
火把照亮幽深通道。
十二名少年蜷缩在角落,衣衫褴褛,面色青灰,颈上皆戴着一枚铜环,环身刻满细密符文,在火光下泛着诡异暗光。
云知夏瞳孔骤缩。
她快步上前,以指尖轻触其中一人铜环,药感如丝探入——刹那间,她脑中嗡鸣大作!
环内嵌有“引频砂”,正缓慢抽取佩戴者的药感波动,转化为某种共振信号,持续外传。
而更可怕的是,这些少年的脑域深处,竟都残留着与阿露相同的“双频共振”痕迹。
不是偶然,不是个例。
这是一个网络。
她咬牙,正欲命人拆除铜环,忽见角落一名少年微微抽搐,嘴唇微动,似在呓语。
她俯身靠近,却听他喃喃道出一句破碎话语——
“他们说……我们是‘药线’……连着大鼎……要听‘师尊’的话……”火把在地窖中摇曳,映得墙壁上的影子如鬼魅狂舞。
云知夏蹲下身,指尖轻压那名喃喃自语的少年脉门,药感如细丝探入经络,瞬间触到一片混沌的脑域风暴——那是长期被外力抽取神识留下的创伤,如同千百根针反复穿刺过灵魂。
“安魂膏。”她冷声下令,语速未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锋利。
亲卫立刻奉上瓷瓶,她亲自撬开少年干裂的唇,将一豆青黑色药膏送入其舌底。
药性缓缓化开,少年抽搐的身体渐渐平复,眼睑微微颤动,似有意识回笼。
其余十一人皆颈戴铜环,药感外泄不止。
她不再犹豫,取出银针与微型钳具,一寸寸探入环缝,避开嵌在皮肉深处的引频砂核心,以防反噬爆发。
动作精准如手术刀划过薄冰,每一步都凝着前世千百次生死边缘的锤炼。
一名少年刚被取下铜环,便猛地睁眼,瞳孔涣散,嘶哑出声:“……药线……不能断……师尊会知道……”
云知夏眸光一凛。
药线?不是奴,不是囚,而是“线”?
她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阿露是中继节点,这些少年是传输端口,而他们共同连接的,是一座能汇聚万人药感、炼化为纯粹能量的活体药鼎。
这不是简单的药物实验,而是一场覆盖全城的隐秘操控,一张以人命为经纬织就的药感之网!
白九卿要的,从来不是权力,而是神权——以万民为薪柴,炼一尊可操控生死、预知百病的“药神之躯”!
“赵主簿。”她起身,声音如寒泉击石。
暗卫拖来早已瘫软的赵主簿。
云知夏将《调拨册》摔在他面前,一页页翻至“阿露”与十二药童名单,冷声道:“写,从何时开始协助药嗣会调拨人手,典药房青铜面具者姓名、交接地点、所涉药录编号。少一字,我便让你也戴上那铜环,试试‘药线’的滋味。”
赵主簿浑身发抖,笔尖几乎握不住。
可当他看见云知夏眼中那抹毫无温度的冷静,仿佛真能将他炼成药渣时,终于崩溃,涕泪横流地写下供词,手印按得歪斜却清晰。
“密封。”她将供词与《调拨册》一同封入特制漆匣,外加三重火漆,“即刻送往宫中,直呈御前,不得经任何人之手。”
一夜未眠。
次日清晨,天边刚泛鱼肚白,一道明黄密旨由内侍疾驰送达——
“准查太医院典药房,限时三日,军医监掌令使云氏,全权督办,百官不得阻挠。”
风起于青萍之末。
云知夏立于军医监门前,身后药炉烈焰正炽。
她亲手将那本沾满人命的《调拨册》投入炉中。
火舌舔舐纸页,字迹在高温中扭曲、焦黑、化为灰烬,随风卷起,如黑蝶纷飞。
萧临渊不知何时现身于廊下阴影,玄袍猎猎,眸色深沉如渊。
他望着那焚尽罪证的烈火,低声道:“你要的从来不是自证清白。”
她未回头,只看着火焰吞噬最后一角残页,淡淡道:“我要的是——掀了这整座药庙。”
他眸光微动,声音低哑:“若庙塌了,你也可能被埋。”
“那就看,是庙先塌,还是我的火先烧到根。”
话音未落,远处京城某处,一座隐匿于巷陌的药房屋顶,一枚青铜铃悬于檐角,无风,自响。
与此同时,她转身下令:“将地窖中所有铜环带回军医监,交由密研房。我要每一粒‘引频砂’的成分、结构、刻痕,一寸不漏。”
亲卫领命而去。
她指尖拂过一枚尚未清理的铜环内壁,忽觉触感异样——那砂粒极小,嵌于环心,看似天然,可边缘……似乎有极细密的波纹,像是被人以微不可察之力,刻下了某种规律。
她瞳孔微缩。
这纹路……她曾在某块古老玉简上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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