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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挽晴的指引如同黑暗中的一盏孤灯。凌昭背着命悬一线的铁骁,凭借着初步融合的武魂和那一缕混沌神脉带来的强韧体魄,日夜兼程,向着北方跋涉。一路上,他小心避开官道城镇,专走荒山野径。饿了采摘野果,渴了饮用山泉,偶尔猎取些小型野兽果腹。混沌神脉虽只觉醒一丝,却让他对天地灵气的感知远超以往,甚至能隐约察觉到方圆数里内的强大气息波动,这让他数次有惊无险地避开了疑似搜寻的修士。
铁骁的状况依旧不容乐观,伤口时有恶化,高烧反复,全靠凌昭不断渡入微弱的灵力吊住性命。那张残破地图上的“黑水渊”标记已被证实非凡,这让他对“无名驿”也抱有一线希望。
五日后,人迹罕至的群山深处,一座孤零零的建筑出现在凌昭视野尽头。那是一座看起来颇为古旧的三层石楼,门前悬挂着一盏昏黄的灯笼,灯笼上没有任何字样,只在风中轻轻摇曳。石楼周围用粗糙的木栅栏围出了一个不小的院子,几匹瘦马在厩里打着响鼻。这里便是“无名驿”,一处游离于各方势力之外的法外之地,逃亡者、探险家、隐秘交易的汇聚之所。
尚未靠近,凌昭便感受到驿站周围弥漫着一种混杂而警惕的气息。他收敛自身气息,将铁骁藏匿在远处树丛中,仔细观察。进出驿站的人形形色色,有面带刀疤的凶悍汉子,有笼罩在斗篷里的神秘客,彼此间眼神交汇都带着审视与防备。
确认暂时没有发现明显的威胁后,凌昭才重新背起铁骁,低着头,快步走向驿站大门。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杂着酒气、汗味、烟草味和淡淡血腥气的浑浊空气扑面而来。
驿站内部比外面看起来宽敞许多,光线昏暗。一层是喧闹的酒馆,各式人等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交谈或高声划拳,目光不时扫过新进来的凌昭,带着冷漠或好奇。凌昭无视这些目光,径直走向柜台。
柜台后,站着一位身材高大、骨架宽大的独眼老者。他须发皆白,脸上布满风霜的沟壑,一道狰狞的伤疤从额头划过空洞的左眼窝,直延伸至下颌,仅存的右眼却锐利如鹰,开合间精光四射。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军服,虽无军衔标识,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沙场气息。此刻,他正低头用一块粗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只陶土酒杯。
凌昭将铁骁小心地放在柜台旁的条凳上,对老者低声道:“掌柜,要一间僻静的房间,再请一位懂医术的先生。”
独眼老者头也没抬,声音沙哑如同磨砂:“房间有,医师没有。这里只提供歇脚,不管治病救人。”
凌昭心中一沉,正要再开口恳求,目光却不经意间扫过柜台内侧的墙壁。这一看,却让他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僵在原地!
那面斑驳的石墙上,密密麻麻,刻满了无数个“凌”字!
这些字迹新旧不一,笔画各异,有的深深刻入石壁,有的浅淡几近磨灭,有的工整,有的潦草。它们层层叠叠,覆盖了整面墙壁,仿佛承载着无尽的思念、执念与岁月。而最让凌昭心脏狂跳的是,在所有这些字迹的最下方,最陈旧、几乎要与岩石融为一体的一道刻痕,其笔画轮廓,竟与他怀中那枚无字玉佩的形状,有着惊人的神似!并且,根据岩石风化的程度判断,那道刻痕,至少存在了……十六年!
十六年!正是他被养父凌铁山捡到的年份!
就在这时,那独眼老者似乎察觉到了凌昭的异常,缓缓抬起头,那只独眼顺着凌昭的目光,也落在了那面刻满“凌”字的墙壁上。当他的目光触及凌昭那张因风餐露宿而略显憔悴、却依旧能看出几分清秀轮廓的脸庞时,老者浑身猛地一震!
“哐当!”
手中的陶土酒杯滑落在地,摔得粉碎。
老者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高大的身躯微微佝偻,那只独眼死死盯着凌昭,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激动、狂喜,以及难以言喻的巨大悲伤!浑浊的泪水,不受控制地从他那仅存的右眼中涌出,顺着他脸上深刻的皱纹蜿蜒而下。
“像……太像了……”老者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他踉跄着从柜台后走出,一步步靠近凌昭,伸出那双布满老茧和伤疤的大手,似乎想触摸凌昭的脸庞,却又不敢,最终只是悬在半空,哽咽道,“这眉眼……这神态……小姐……是小姐的孩子……十六年了……老奴……老奴终于等到您了!”
小姐?孩子?十六年?老奴?
这几个词如同惊雷,在凌昭脑海中炸开!他身世的谜团,竟然会在这荒僻的无名驿站,以这种方式揭开一角?
“前辈……您……您认识我母亲?”凌昭的声音也带着颤抖,他急切地上前一步,“您知道我的身世?我父母他们到底是谁?现在在哪里?”
独眼老者,名为韩烈,此刻已是老泪纵横。他努力平复着激动的心情,刚想开口,驿站外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尖锐的破空声!
紧接着,驿站的大门被一股巨力轰然撞开!数十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涌入,将整个一层大厅包围!这些人分作两拨,一拨身着玄霄宫的淡蓝色服饰,另一拨则穿着绣有星辰轨迹图案的深色长袍,气息皆是不弱!
为首两人,凌昭认得其中一个,正是玄霄宫的王执事!而另一人,则是一位面容冷峻、眼神如同能洞彻人心的中年文士,其袍角上的星辰图案尤为繁复玄奥。
“韩烈!交出你身后那妖孽之子!”王执事厉声喝道,目光阴狠地锁定凌昭。
那中年文士则冷冷开口,声音不带丝毫感情:“天机阁办事,闲杂人等,滚!”此言一出,驿站内其他客人顿时面色大变,纷纷仓皇退避,顷刻间走了个干净。
天机阁!果然是苏挽晴提到的追杀者!他们和玄霄宫竟然联手找上门了!
韩烈瞬间将凌昭护在身后,独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凶光,周身腾起一股久经沙场的惨烈杀气:“玄霄宫?天机阁?哼!想动小主人,先从我韩烈的尸体上踏过去!”
“冥顽不灵!”王执事冷笑,“你这破驿站,早已被我们布下天罗地网!今日你们插翅难逃!”
中年文士不再废话,抬手打出一道灵诀,驿站四周顿时亮起无数星光符纹,形成一个巨大的牢笼,封锁了所有出口。同时,玄霄宫弟子也结阵逼近。
形势危急万分!
韩烈看了一眼身后脸色凝重、却毫无惧色的凌昭,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和欣慰。他猛地一拍胸口,喷出一口精血,洒在柜台某个隐蔽的凹槽处!
“小主人!老奴无能,只能护您到此了!”韩烈嘶声大吼,“记住!去‘星陨谷’!找‘观星老人’!”
随着精血注入,整个无名驿站猛地剧烈震动起来!地面、墙壁、屋顶瞬间亮起无数复杂古老的阵纹!一股毁灭性的能量开始疯狂汇聚!
“不好!是老兵痞的自毁阵法!快退!”王执事和那天机阁文士脸色剧变,急忙下令后撤。
“走!”韩烈用尽最后力气,将凌昭和他身旁昏迷的铁骁猛地推向驿站后方一条隐蔽的通道入口,同时将两件东西死死塞进凌昭手中——一本材质特殊、封面残破不堪的古老卷轴,以及一枚非金非木、上面雕刻着精密星辰运转轨迹的令牌。
凌云只来得及看到韩烈那独眼中最后的嘱托与笑意,便被一股力量推入通道。在他身影消失的刹那,身后传来了震耳欲聋的惊天爆炸声!炽热的气浪和刺目的光芒吞噬了一切!
……
不知过了多久,凌昭从通道另一端的出口滚落,重重摔在草地上。他顾不得浑身疼痛,回头望去,只见远处那座无名驿站已然化作一片燃烧的废墟!韩烈前辈……
泪水模糊了视线,巨大的悲伤和愤怒几乎将他淹没。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他紧紧攥着韩烈塞给他的两件东西,背起依旧昏迷的铁骁,踉跄着冲向密林深处。
直到确认暂时安全,他才停下喘息,看向手中的物品。那残破卷轴的封面上,是用古老文字书写的几个大字——《混沌血脉图录》(残卷)。而那块星辰令牌入手温润,背面刻着一个古朴的“璇”字。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在他身后不远处响起:“你果然没死。”
凌昭猛地回头,只见苏挽晴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衣衫上沾着些许尘土,似乎也刚从爆炸中脱身。她的目光落在凌昭手中的星辰令牌上,琉璃般的眼眸中首次露出了极度震惊的神色!
“这是……师尊的私印?!怎么会在你手里?”苏挽晴失声惊呼,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韩烈他……他竟然是师尊的人?”
天机阁主的私印?凌昭也愣住了。韩烈前辈让他去星陨谷找观星老人,而这块令牌竟是天机阁主的信物?难道……那位观星老人,与天机阁主有着莫大的关联?甚至……就是同一个人?
纷乱的线索在这一刻似乎指向了一个惊人的方向。他的身世,竟然牵扯到了天机阁这等庞然大物的最高层?
苏挽晴看着凌昭,眼神复杂到了极点。她原本只是觉得此人身负变数,值得一观,却没想到他牵扯的因果如此之深,连她那位神秘莫测的师尊都卷入其中。
她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某个决心:“凌昭,看来我们之间的因果,比我想象的还要深。星陨谷……我知道在哪里。或许,我可以带你一程。”
废墟的烟火尚未散尽,前路的迷雾却似乎被拨开了一丝。凌昭握紧令牌和残卷,背起铁骁,看向苏挽晴。
新的征程,通往星陨谷,也通往他身世的核心谜团。这扇由忠诚与牺牲为他推开的大门之后,等待他的,将是更波澜壮阔却也更加凶险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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