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小说网 > 都市言情 > 山野娇凤逆天改命录 > ​第44章: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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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家坳的日子,像一盘沉重的石磨,缓慢而单调地循环着。天未亮,哨声便如约而至,刺破山村的宁静,也刺破徐瀚飞残存的睡意。他蜷缩在土炕上,需要极大的意志力才能将自己从那片刻的、忘却现实的混沌中剥离出来,面对又一个必须忍受的白天。

    冷水扑面带来的刺骨寒意,是每一天清醒的开始。他套上那身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已然沾满泥污的衣裤,走出低矮的土屋。清晨的空气带着凉意和草木的清香,这本该令人心旷神怡,但对他而言,吸入的每一口,都带着一种被放逐的苦涩。

    走向打谷场的路上,总会遇到早起的村民。他们或扛着锄头,或挑着水桶,黝黑的脸上刻着风霜的痕迹。看到他,目光各异。有纯粹的好奇,像看一件稀罕物;有不易察觉的怜悯,或许是对他笨拙狼狈的同情;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逾越的疏离和隔阂。他们偶尔会三三两两用浓重的本地土语交谈,语速快,音调起伏,对他而言如同天书。那些音节撞击着他的耳膜,却无法在脑海中形成任何意义,反而加剧了他的孤立感。他只能面无表情地从他们身边走过,将所有的情绪死死地锁在内心深处。

    劳动,是每一天的主旋律,也是他痛苦的焦点。他被安排跟着不同的村民小组,从事着最基础的农活:锄地、施肥、收割、挑粪……每一项,对他这个曾经的“书生”来说,都是艰巨的挑战。他的身体缺乏长期劳作锤炼出的韧性和力量,他的动作缺乏与土地打交道形成的本能和节奏。

    锄地时,他依旧无法掌握那种“巧劲”,锄头落下,不是深就是浅,效率极低,汗水却流得比谁都多。施肥时,他挑着两只沉重的粪桶,走在狭窄的田埂上,摇摇晃晃,刺鼻的气味让他几欲作呕,扁担压在未经磨砺的肩膀上,火辣辣地疼。收割时,镰刀在他手里显得无比笨重,一不小心就会割到自己的腿或手,留下细小的伤口。村民们大多沉默寡言,埋头干活,偶尔看他几眼,摇摇头,却很少出言指点。那种无声的对比,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嘲讽。

    最让他难以忍受的是挑粪。第一次被分配到清理村头公共茅厕的任务时,他站在那污秽不堪的地方,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当场吐出来。他无法想象,自己要用手去接触那些秽物,要用肩膀将它们挑到远处的粪池。那一刻,巨大的屈辱感几乎将他击垮。他僵在原地,脸色惨白。生产队长姜铁柱走过来,皱了皱眉,没说什么,只是示意另一个村民接替了他的工作。那种被“特殊照顾”的感觉,并没有带来丝毫轻松,反而加深了他的无能和耻辱。

    饮食,是另一重折磨。村里的大锅饭,简单到近乎粗糙。主食是粗糙拉嗓子的玉米窝头或掺着麸皮的黑面馒头,菜是水煮的、不见油星的萝卜、白菜或野菜,偶尔有一点点咸肉丁,已是难得的美味。他的肠胃习惯了城市里相对精细的食物,对这种粗砺的饮食极不适应,常常感到胃部不适,甚至腹泻。但他没有选择,只能强迫自己吞咽下去,为了维持最基本的体力。看着村民们香甜地吃着这些食物,他感到的是一种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隔阂。

    村里的孩子们,对他这个“城里来的怪人”充满了好奇。当他独自一人时,常常会有几个胆大的孩子远远地跟着他,指指点点,发出叽叽喳喳的笑声。当他回头看去,他们便像受惊的小鸟一样轰然散开。这种被围观的感觉,让他极不自在,仿佛自己是一个供人观赏的异类。他加快脚步,只想尽快回到那间可以暂时与外界隔绝的破屋。

    他与外界唯一的、被迫的交流,来自于村长姜大伯或生产队长姜铁柱。他们下达生产任务时,会找到他,用尽量放缓的、带着口音的普通话简单交代:“今天去南坡除草。”“下午跟车往地里送肥。”每次,徐瀚飞都只是低垂着眼睑,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嗯”一声,或是一个僵硬的点头作为回应。他拒绝任何多余的交流,拒绝流露出任何可能被解读为软弱或讨好的情绪。沉默,是他构筑的堡垒,是他维护那点可怜自尊的唯一方式。

    夜晚,是唯一属于他自己的时间。拖着疲惫不堪、浑身酸痛的身体回到那间冰冷的土屋,他常常连洗漱的力气都没有,直接瘫倒在炕上。黑暗中,万籁俱寂,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或虫鸣。这时,白天被强行压抑的所有情绪——屈辱、愤怒、迷茫、对家人的思念、对未来的绝望——才会像挣脱牢笼的野兽,疯狂地撕咬着他的内心。他瞪大眼睛望着漆黑的屋顶,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拳头紧握,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用身体的疼痛来对抗心灵的煎熬。

    他就像一颗被错误投放在这片土壤里的种子,水土不服,无法生根,也无法发芽,只能在日复一日的风吹日晒中,逐渐枯萎。他与姜家坳,与这里的土地和人,隔着一道看不见却坚不可摧的墙。他活在其中,却如同一个透明的幽灵,格格不入,无所适从。而远方那个同样从山村走出、正在大学里奋力挣扎的少女,对此一无所知。他们的世界,在命运的拨弄下,背道而驰,越行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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