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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雨水混杂着泥土的气息,渗进林凡的嘴角。婉儿吃力地将他扶起,兄妹俩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屋里,母亲的咳嗽声撕心裂肺,比这寒风更让人心焦。“哥,你的手……”婉儿看着林凡不自然弯曲的手腕,眼泪又涌了出来。
林凡咬着牙,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没事,脱臼了,我……我能接上。”他靠着墙,深吸一口气,猛地一拉一推!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轻响,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手腕总算归位了。他靠着墙壁,大口喘息,仿佛虚脱。
“二十两……三天……”这个数字像山一样压在他心头。就算把他和这破房子一起卖了,也凑不齐。
“林小子?林小子在家吗?”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在院外响起。
是村里的闲汉赵四,专好溜须拍马,跟在张屠户屁股后面混吃混喝。
林凡心中一紧,强撑着站直身体。婉儿则害怕地躲到他身后。
赵四探头探脑地进来,脸上堆着假笑:“哎呦,这是怎么了?张爷也是的,下手没个轻重。不过林小子,你运气来了!”
林凡冷冷地看着他,不发一言。
赵四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张爷仁义,念在你爹当年的情分上,给你个机会。他那新肉铺明天开张,缺个有学问的人去‘镇’一下场子,看看风水。点名让你去呢!事成之后,赏钱这个数!”他伸出五根手指。
“五钱银子?”婉儿下意识地问。五钱银子,够买好几副好药了。
赵四嗤笑一声:“想什么呢?五十文!够你们吃几天饱饭了。”
五十文!简直是赤裸裸的羞辱。寻常风水师出门一次,最少也要几钱银子。林凡胸口堵得发慌,他知道,这是张屠户进一步的戏弄和示威。
去,是自取其辱;不去,三天后怎么办?母亲的药怎么办?
“哥,不能去!”婉儿拉着他的衣角,小脸上满是抗拒。她忘不了张屠户那恶心的眼神。
林凡看着妹妹惊恐的眼神,听着屋里母亲压抑的咳嗽,指甲深深掐进刚刚接好的手腕伤口里,刺痛让他保持着清醒。
“我去。”他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
第二天一早,天色阴沉。张屠户的新肉铺前,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村民。张屠户一身崭新的绸缎衣服,挺着肚子,志得意满。
林凡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的旧长衫,面无表情地走来,所过之处,村民纷纷让开,目光复杂,有同情,有鄙夷,也有漠然。
“哟,咱们的林半仙来了!”张屠户嗓门洪亮,故意让所有人都听见,“快,给我这铺子瞧瞧,怎么布置才能日进斗金啊?哈哈哈!”
他身边的帮闲们也跟着哄笑起来。
林凡没有理会嘲讽,默默取出祖传的罗盘。那罗盘古旧,却擦拭得干干净净。他屏息凝神,绕着肉铺走了一圈,仔细勘测方位、地气。
尽管心中恨极,但祖训教诲,风水一事,关乎祸福,不可儿戏。他看得出,这张屠户不知从哪儿听来几句,选的这地方竟真有些门道,是个容易聚财的“敛金位”,但煞气也重,需巧妙化解。
他走到张屠户面前,平静地说:“张爷,此地是敛金位,利财。但门前路冲,带有煞气,需在门槛下埋五帝钱化解,否则恐有血光之争,损及主家。”
他说的是实话,也是规矩。
“血光之争?”张屠户眼睛一瞪,猛地一拍桌子,“放你娘的屁!老子开的是肉铺,见血才是好兆头!少他妈废话,就说怎么摆能发财!”
林凡沉默了一下,指向柜台位置:“财神位在此,柜台应设于此,面向东南,接引生气。”
“就这么简单?”张屠户斜着眼。
“是。”林凡点头。
“成!”张屠户大手一挥,对帮闲喊道,“听见没?按林半仙说的摆!哈哈哈!”
他笑够了,才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几枚铜钱,在油腻腻的手里掂了掂。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手一松。
“叮叮当当……”几枚沾满油污和血丝的铜板,掉落在满是泥水和污秽的地面上。
“喏,赏你的!捡起来滚吧!”张屠户叉着腰,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戏谑和轻蔑。
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低低的哗然。这已经不是给钱,是极致的侮辱!
婉儿的眼圈瞬间红了,死死咬着嘴唇。
林凡的身体微微颤抖,血液仿佛都冲到了头顶。他能感受到四周投来的目光,同情、嘲笑、麻木……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
他看了一眼地上那几枚肮脏的铜板,又仿佛透过人群,看到了家中病榻上的母亲。
最终,他缓缓地、缓缓地弯下了腰。
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他伸出那只刚刚接好、依旧红肿的手,一枚一枚地,将地上的铜板捡了起来。
铜板上的油腻和腥气,粘在手上,更像烙铁一样烫在他的心上。
他直起身,将铜板紧紧攥在手心,棱角几乎要刺破皮肤。他没有再看张屠户一眼,也没有看任何人,只是转过身,用一种近乎僵硬的步伐,默默地、一步一步地离开了这片让他尊严扫地的喧嚣。
身后,传来张屠户和他爪牙们更加猖狂的大笑。
而林凡的心中,昨夜那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野草,在屈辱的浇灌下,开始疯狂滋长。
(第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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