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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景玄的命令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靖王府隐秘而高效的情报网络中迅速荡开涟漪。不过一日功夫,关于京城“青石街”的详细调查便呈报了上来。京城名为“青石街”的街道有三条,分别位于西城、南城和东城。西城那条最为破败,鱼龙混杂;南城那条多为小商小贩;东城那条则临近一些低阶官员的居所,稍显整齐。
顾昀将重点放在了西城和南城的青石街上。“殿下,根据沈女史诗中‘墨痕’的提示,我们重点排查了这两条街岔路口附近的店铺。西城青石街与柳条巷交叉口,确有一家老旧的笔墨铺子,名叫‘墨韵斋’,开了有些年头,店主是个姓孙的老头,看起来并无异常。南城那边岔路口多是食肆杂货,并无与‘墨’相关的铺面。”
“墨韵斋……”萧景玄指尖轻点桌面,眸色深沉,“看似普通,反而更值得怀疑。沈文渊留下的线索,绝不会指向一个毫无价值的地点。加派人手,昼夜监视墨韵斋,记录所有进出人员,尤其注意生面孔和举止异常者。但切记,不可打草惊蛇。”
“是!”顾昀领命,又道,“另外,我们监视齐王府的人回报,那个伶人柳三变,今日又进了齐王府,逗留了约一个时辰才离开。我们的人试图跟踪,但对方似乎有所察觉,用了反跟踪的手段,最终……跟丢了。”
“跟丢了?”萧景玄眼中寒光一闪,“看来,这位柳大家,不仅会易容,身手和警觉性也不差。齐王府养着这样的人,所图非小。继续查,务必摸清他的底细和齐王的意图。”
“属下明白。”
顾昀退下后,萧景玄独自在墨阁中沉思。沈青澜传递出的信息如同撕开了迷雾的一角,让他看到了隐藏在市井之下的暗流。这“墨韵斋”是友是敌?与沈家旧案又有何关联?而齐王那边频繁接触柳三变,显然也在紧锣密鼓地布局。
棋局越来越复杂,每一步都需慎之又慎。
长春宫 · 波澜再起
沈青澜自那日成功传递消息后,心中稍安,行事却愈发谨慎。她依旧每日在长春宫偏殿与那些故纸堆为伍,甚至比以往更加“沉迷”,几乎到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地步。
然而,她试图营造的“书呆子”形象,并未能完全打消李贵妃和齐王的疑虑,尤其是在贤妃介入之后。他们似乎失去了耐心,决定采取更直接的手段。
这日,沈青澜正小心翼翼地修复一页严重虫蛀的《舆地纪胜》,钱公公忽然带着两个面生的、神色严肃的嬷嬷走了进来。
“沈女史,”钱公公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冷硬,“这两位是内务府慎刑司的嬷嬷,有些事需要问你,你需如实回答。”
慎刑司!
沈青澜的心猛地一沉。慎刑司专司宫内稽查刑狱,他们出现,绝无好事。她放下手中的工具,恭敬起身,垂首而立:“奴婢遵命。”
其中一位面容刻薄的嬷嬷上前一步,目光如刀子般刮过沈青澜的脸,冷声道:“沈青澜,有人举发你利用整理古籍之便,窃取宫中珍藏典籍,夹带出宫,意图不轨!你可认罪?”
窃取典籍?夹带出宫?这简直是莫须有的罪名!沈青澜瞬间明白,这是齐王母子按捺不住,要对她进行构陷了!
她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抬起头,脸上是恰到好处的震惊与委屈:“嬷嬷明鉴!奴婢自奉命整理古籍以来,兢兢业业,从未敢擅动一纸一页!所有经手书籍皆有记录可查,且每日出入皆有宫人查验,如何能窃取典籍夹带出宫?此乃诬陷!请嬷嬷明察!”
“诬陷?”另一个嬷嬷冷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个用明黄色绸缎包裹的小卷轴,“那此物,你作何解释?这是在织造处你住所的枕下搜出来的!”
那嬷嬷将卷轴展开,赫然是一幅前朝名家的《雪溪图》小品!虽然只是摹本,但笔法精妙,亦属宫中珍藏,绝非一个女史可以私藏之物!
沈青澜瞳孔骤缩!他们竟然将赃物直接放到了她的住处!如此明目张胆的栽赃!
“奴婢从未见过此画!”沈青澜语气坚定,带着一丝被冤枉的颤音,“奴婢住所简陋,同屋尚有他人,何人不能将此物放入奴婢枕下?此乃构陷!请嬷嬷彻查!”
“哼,人赃并获,还敢狡辩!”刻薄嬷嬷厉声道,“看来不上点手段,你是不会老实交代了!来人——”
“且慢。”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仪的声音再次响起。贤妃娘娘在容姑姑的陪同下,缓步走入偏殿。
她的出现,让两位慎刑司的嬷嬷脸色微变,连忙躬身行礼:“参见贤妃娘娘。”
钱公公也慌忙低下头。
贤妃的目光扫过那幅《雪溪图》,又落在沈青澜苍白却倔强的脸上,轻轻叹了口气:“本宫听闻这边闹出动静,便过来看看。这《雪溪图》……本宫记得,前几日因库房修缮,暂移至景阳宫偏殿存放,怎么会在沈女史这里?”
她语气平和,却如同惊雷炸响在众人耳边!
景阳宫?!这幅画是来自景阳宫?!
容姑姑适时上前,仔细看了看那画,肯定地道:“娘娘记得不错,此画确系三日前由内务府登记后暂存于景阳宫偏殿的,入库记录清晰可查。奴婢这就去取记录来对质。”
此言一出,那两个慎刑司嬷嬷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们奉命来拿人,却没想到这赃物的来源竟牵扯到贤妃的景阳宫!这其中的水就太深了!
钱公公的额头也渗出了冷汗。
贤妃依旧看着那两位嬷嬷,语气淡了几分:“二位嬷嬷办案心切,本宫理解。只是,这赃物来源尚未查明,便要对宫人用刑,是否……有违宫规?若传出去,岂非让人笑话慎刑司办案不清,屈打成招?”
两位嬷嬷冷汗涔涔,连声道:“奴婢不敢!奴婢一时失察,请娘娘恕罪!”
她们心里清楚,今天这差事是办砸了。不仅没能拿下沈青澜,反而可能得罪了贤妃,甚至牵扯出更麻烦的事情。
“既然是一场误会,那便罢了。”贤妃摆了摆手,语气重新变得温和,“只是往后办案,还需证据确凿才好。这幅画,本宫就先带回景阳宫了。至于沈女史……”她目光转向沈青澜,“受了惊吓,今日便早些回去休息吧。”
“谢娘娘恩典!”沈青澜跪下行礼,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她知道,若非贤妃再次及时出现,今日她恐怕难逃慎刑司的酷刑。
贤妃微微颔首,带着容姑姑和那幅《雪溪图》离开了。两位慎刑司嬷嬷和钱公公也灰溜溜地退了下去。
偏殿内,再次只剩下沈青澜一人。她瘫坐在地,后背已被冷汗完全浸湿,心脏仍在狂跳不止。
好险!好狠毒的手段!直接栽赃,动用慎刑司,这是要置她于死地!
而贤妃……这次不仅是解围,更是直接点明了赃物来自景阳宫,这等于是在向长春宫宣告:沈青澜,我贤妃护着了!这是一种更强硬、更直接的姿态。
贤妃为何要如此不惜代价地帮她?仅仅因为萧景玄的请托?还是有其他更深层的原因?
沈青澜不得而知。但她清楚,经此一事,她与长春宫的矛盾已经彻底摆上了台面,再无转圜余地。而她也彻底被绑上了贤妃(或者说萧景玄)的战车。
未来的路,将更加凶险。
靖王府 · 得讯
萧景玄很快便收到了宫中传来的消息。
“殿下,宫中急报!长春宫联合慎刑司构陷沈女史窃取书画,幸得贤妃娘娘及时赶到,以赃物源自景阳宫为由,将其化解。”顾昀语速急促地禀报。
萧景玄闻言,眸中瞬间凝结冰霜,周身散发出凛冽的寒意。“他们竟敢动用慎刑司!”他声音低沉,蕴含着风暴,“看来是本王小瞧了三哥的狠辣和迫不及待!”
他没想到,对方的手段如此直接酷烈,若非贤妃反应迅速且态度强硬,沈青澜此刻恐怕已身陷囹圄,生死难料!
“贤妃娘娘此次,等于公开表明了态度。”顾昀道,“这对我们虽是助力,但也将沈女史彻底推到了风口浪尖。长春宫那边,绝不会善罢甘休。”
“本王知道。”萧景玄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杀意,“让我们在宫里的人,不惜一切代价,确保她的安全。另外……”他睁开眼,目光锐利如刀,“对‘墨韵斋’的监视,可以适当‘泄露’一点痕迹,但要确保指向……齐王府。”
顾昀一怔,随即了然:“殿下的意思是,祸水东引?”
“不错。”萧景玄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三哥既然闲不住,总想找本王的麻烦,那本王就送他一份‘大礼’。让他也尝尝被人在暗处盯着的滋味。顺便,看看这潭水底下,究竟还藏着多少牛鬼蛇神。”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萧景玄走到窗边,望着皇宫的方向,目光深沉。沈青澜在宫中的处境,比他预想的还要危险。他必须加快步伐了。
那个在深宫中一次次险死还生的女子,如同一根绷紧的弦,牵动着他原本冷硬的心。他发现自己无法再像看待一枚普通棋子那样看待她。
护她周全,似乎已经成了他计划中,与复仇和夺嫡同等重要的一部分。
而宫内的沈青澜,在经历了这场突如其来的构陷风波后,眼神变得更加坚毅。她知道,退路已断,唯有向前。她必须更快地强大起来,才能在这吃人的宫廷中,杀出一条生路。
凰鸟历劫,其羽愈丰。深宫之中的暗战,因这次失败的构陷,骤然升级。而市井之间的“墨韵斋”,也即将被卷入这场越来越汹涌的漩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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