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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比平日更冷几分。阮如玉仿若未觉,依旧浅笑盈盈:
“小叔叔的事,如玉自然要想多思量。其实,公主殿下这般主动热情,与您甚是相配。”
不知为何,她越是这般,孟淮止心中的烦躁就越发强烈。
“够了。”
阮如玉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她垂下眼眸,低声应道,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是如玉逾矩了。”
她端正地坐回原位,目光重新投向殿中的歌舞……
纤长的睫毛却微微颤动,那双总是含笑的眸子此刻蒙上了一层水光,却倔强地不让它落下。
孟淮止别开视线,又给自己斟了杯酒。
烈酒入喉,本该畅快,此刻却只觉得苦涩。
余光里,他能看见她微微泛红的眼尾,还有那紧抿的唇瓣。
他烦躁地移开目光,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宫宴终是在一片看似和乐的氛围中接近尾声。
丝竹渐歇,舞姬退场,皇帝面露疲色,在内侍的搀扶下先行起驾回宫。
众臣与命妇们纷纷起身恭送,待那抹明黄身影消失在殿门处,殿内才渐渐恢复了稍显随意的气氛。
阮如玉始终安静地垂眸坐着,直到身侧的孟淮止站起身,她才随之盈盈起身,依旧落后他半步之距,姿态恭顺,却自始至终未曾再抬眼看他。
两人随着人群默然向外走去。
宫廊深长,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投在光洁的石板上,时而交叠,时而分离,却始终隔着一段恰到好处的距离。
风带着凉意拂过,吹动她蟹青色的裙摆,也吹散了他周身残留的酒气。
马车早已在宫门外等候。
孟淮止径自走向他那匹通体玄黑的骏马,利落地翻身而上,动作干净利落。
他端坐马背,绛色的衣袍在夜风中微微拂动,目光平视前方,并未看向正在挽秋搀扶下登上马车的阮如玉。
车帘垂下,隔绝了内外。
马蹄声与车轮声几乎同时响起,一前一后,在寂静的街道上回荡。
孟淮止控着缰绳,不紧不慢地行在马车侧前方,始终保持着固定的距离。月光将他一人的身影拉得颀长,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孤冷。
直至行至孟府门前。
孟淮止率先勒住马缰,未等仆从上前便翻身下马,将缰绳随手扔给迎上来的马夫,步履未停,径直迈过门槛,身影很快消失在影壁之后……
阮如玉的马车随后停下。
她在挽秋的搀扶下缓步下车,抬眸望去,门前早已空无一人,唯有月光如水,静静洒在石阶上……
第二日清晨——
天光尚未大亮,阮如玉便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吵醒。
锦被微动,她尚未来得及睁眼,只见挽秋匆匆掀帘而入,脸上带着几分慌乱:
“娘子,北戎的殊嫣公主来了府上。”
阮如玉拥被坐起,青丝散乱地铺在枕上。
“这个时辰…怕是来找小叔叔的。”
她揉了揉额角,声音还带着初醒的沙哑。
“奴婢原也这么以为,”
挽秋急急半步,压低声音,
“可门房再三确认,公主说是来见您的!”
“见我?”
阮如玉睡意未消的眉眼间掠过一丝诧异。
这与她前世的记忆全然不符。
上一世,这位自己和这位北戎明珠可没有任何接触,更别说亲自登门拜访。
“此刻公主怕是已经往院里来了。”
挽秋又添了一句,语气愈发焦急。
阮如玉心头微微一震。
这一世的轨迹,果然开始不同了。是哪里出了偏差?是因为昨日宫宴上她的出现,还是……
她立即掀被下榻,赤足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快,更衣。”
然而还不等她将长发挽起,门外已传来一阵清脆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银铃般的嗓音:
不必麻烦了!本公主自己进来便是!”
珠帘哗啦一响,殊嫣公主竟径直闯进了内室。
她今日依旧是一身利落的北戎服饰,只是腰间比昨日多了把镶宝石的短刀,整个人像一团闯进江南烟雨的烈火,与阮如玉这素雅闺阁格格不入。
阮如玉长发披散,只着一身素白中衣,站在满地晨光中,愈发显得弱质纤纤。
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脸上恰到好处地流露出惊惶与无措:
“公主殿下!这……如玉尚未梳洗,实在失礼……”
殊嫣却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一双明媚的眸子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着她:
“无妨!我们草原儿女最不讲究这些虚礼。况且本公主在草原上见惯了不修边幅的勇士。”
她说着,目光忽然被妆台旁几页临字的字帖吸引了去,竟自顾自地上前,信手拈起一张,饶有兴致地端详起来。
“你叫阮如玉?名字倒雅致。本公主今日来,是有话要问你。”
阮如玉垂首而立,指尖悄悄攥紧了衣袖。
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公主,究竟意欲何为?
她迅速在记忆中搜寻关于殊嫣的一切,却发现前世的认知在此刻全然无用。
“公主请问,如玉必定知无不言。”
殊嫣将玉簪往妆台上一搁,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抬起明亮的眼眸,直直看向阮如玉:
“你既是孟尚书的侄媳,想必对他颇为了解。本公主向来直来直往,也不与你绕弯子——”
她微微前倾身子,红唇勾起一抹笑意,“且告诉本公主,孟尚书平日都喜欢些什么?爱吃什么菜?可有什么特别的嗜好?”
她问得直接,目光灼灼,带着北戎女子特有的坦率与势在必得。阮如玉却在这样的注视下,缓缓垂下眼帘,心中百转千回。
阮如玉闻言,眼睫轻颤,露出恰到好处的惶恐与无奈:
“公主殿下恕罪,如玉……如玉实在不敢妄加揣测小叔叔的喜好。”
她微微抬眸,目光怯怯:
“小叔叔向来严肃,平日除了必要的家事交代,与我这做晚辈的并不亲近。莫说喜好,便是平日用膳,也都是独自在书房,从不让旁人伺候。”
她抬起盈盈水眸,语气诚恳:
“不瞒公主,就连昨日去宫宴,也是因小叔叔身边实在无人可携,才让如玉勉强充数。若论对小叔叔的了解,只怕府中的管事都比如玉清楚得多。”
殊嫣公主挑眉,显然不信:
“哦?那本公主怎么听说,前些日子你落水,是孟尚书亲自将你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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