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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她身上,把那截露在外面的锁骨衬得愈发白皙,也让她此刻的脆弱显得……格外惹人怜惜。孟淮止站在原地,目光在她肩头停留一瞬便立即移开。
阮如玉抱着棋谱,缓缓站起身,脚下像踩着棉花般,微微晃了晃才站稳。
她刻意往旁边挪了半步,拉开了与孟淮止之间的距离,仿佛方才那意外的触碰,纯粹只是个令人尴尬的插曲。
阮如玉低下头,目光落在怀里的棋谱上,长睫垂下,在眼睑处投下一小片柔弱的阴影,声音也刻意染上了几分疏离:
“方才……是如玉不慎,冲撞了小叔叔,还请小叔叔莫要见怪。”
“既然……既然小叔叔还在忙,如玉就不打扰您清静了,先行告退。”
说罢,她抱着棋谱,转身就要走。
孟淮止想起前几日对她的误解,喉结微动,终是开口:
“前几日……是我失言了,你不必因此躲避。”
话音落下的瞬间,前面那抹即将离去的紫色身影明显顿了顿,像是没料到他会如此直白地道歉。
过了片刻,那身影才缓缓转过身来。
她脸上的疏离客气尚未完全褪去,眼眶却已悄悄红了,长睫上似又凝了一层细微水汽,望着他的眼神复杂难辨——
有委屈,有惊讶,还有一丝不敢置信。
沉默在书香与墨香交织的静谧空气里蔓延,连灯烛哔剥作响的声音都显得格外清晰。
孟淮止喉结又动了一下,声音比刚才变温了几许:
“日后若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就当是……我的赔罪。”
这话一出,不仅是阮如玉,连孟淮止自己都有些意外。
他从未想过,自己竟会对一个晚辈放低姿态。
阮如玉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像是在认真思索他的话。
怀里的棋谱被她抱得更紧了些,指腹无意识地在封面上摩挲着。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抬起头,眸中水光潋滟,望着孟淮止的眼神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小叔叔言重了,赔罪之说,如玉万万不敢当。”
她轻轻摇了摇头,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羞怯,却多了些小心翼翼的试探:
“只是……方才听小叔叔这么说,妾身……妾身倒想起一件事来。”
阮如玉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词句,随后才继续鼓足了勇气说道:
“小叔叔的棋艺是京中一绝,夫君在世时,常常念叨着,说一直想找机会向小叔叔讨教,却总因各种琐事耽搁,没能如愿。”
说到这里,她悄悄抬眼瞥了孟淮止一眼,观察着他的神色,见他没有不悦,才继续轻声道:
“若是……若是小叔叔不嫌弃,妾身斗胆想请小叔叔有空时教我下棋,也算是替他圆了这份念想。”
她刻意将“夫君”二字说得格外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指尖也无意识地绞着裙摆的柔软布料,将那淡紫色的纱裙揉出了一道道细密而凌乱的褶皱。
孟淮止眉峰微蹙,目光在她低垂的眼睫上停留一瞬,终是淡淡道:
“可。”
“若想学棋,白日得空时来书房便是。”
烛火映在他眼中,跳动闪烁,往日的清冷依旧占了大半,只是那边缘,似乎融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松动。
阮如玉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被羞怯覆盖,她咬着唇,轻轻颔首,声音细若蚊吟:
“是,多谢小叔叔。”
藏书阁里的烛火依旧安静地跳动着,光影在两人之间摇曳。
自那日孟淮止亲口承诺之后,阮如玉便每日准时前往书房学棋。
刚过巳时,她便提着食盒出现在书房门口,里面装着刚沏的雨前龙井,或是一碟精致的杏仁酥。
孟淮止总是端坐于棋桌,紫檀木棋盘上摆着黑白二子,像是等了许久,又像是刚好正沉浸于某一局精妙棋路的推演之中。
“小叔叔。”
阮如玉轻声唤道,将食盒放在桌边,顺势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
她今日上着百花衫,下束百褶裙,颜如桃李,柳眉弯弯。
孟淮止抬眼颔首,声音淡淡:
“坐吧,今日我们讲定式。”
他拿起一枚黑子,指尖夹着棋子在棋盘上轻点,
“此处落子,需看对方应对,若走飞,你便拆二;若走尖,你便……”
阮如玉身子微微前倾,听得专注,几缕乌黑发丝如流云般垂落,末梢扫过棋盘边缘。
她忽然“呀”了一声,似被惊扰,忙伸手去捋那几缕不听话的青丝,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光滑的颈侧。
孟淮止讲解的声音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目光如蜻蜓点水般掠过她耳后那片细腻肌肤,随即迅速落回棋盘。
他眉头微蹙,语气依旧平稳:
“专心看棋。”
阳光透过窗棂洒进书房,在青砖地上投下菱形的光斑,落在两人交叠的衣袖上。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混着阮如玉发间的兰花香,在暖融融的日光里缠成一团。
“小叔叔,您看……这样落子,行吗?”
阮如玉捏着白子,小心翼翼地落在星位旁,眼寻求确认时,长而卷翘的睫毛翩飞。
孟淮止喉结轻滚,他伸出手,指尖略带薄茧,轻轻将她的白子往旁边挪了半寸。
“此处需再偏些,要为自己留有余地。”
他声音清冷,两人之间却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这样的时辰总是过得很快,往往一局棋未终,日头便已爬到中天。
阮如玉收拾棋盒时,“不经意”地将一枚光滑的白子脱手滚落到他脚边。
待他俯身拾起,她温声道:
“夫君从前,也总同我说起,小叔叔您一旦沉浸棋局,便是最专注不过的人。”
她蹲下身,鬓角的碎发柔顺地垂下来,假意一同寻找那枚棋子,掩住眼底流转的情绪。
“如今看来,果然如此呢。”
孟淮止将棋子稳稳放入盒中,目光掠过她低垂的侧脸,终是淡淡的声音听不出波澜:
“明日此时,继续。”
不过短短半月光阴,阮如玉的棋艺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精进起来。
从前许多需要孟淮止手把手纠正的基础落子,如今她竟已能隐隐预判到他三步之后的棋路走向。
偶尔甚至能布下一些精巧却暗藏锋芒的小陷阱,惹得他不得不收敛心神,认真应对。
“今日不讲新课,孟淮止合上棋谱,抬眼道:
“对弈一局。你执白先行。”
“好。”
阮如玉落座时,不动声色地将椅子向前挪了半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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